第八章 怀表

  汪老先生在家族长老们建议下,即和另外的大户们结成了联盟,他们一致认为只要攒紧了手里的金银,就会有翻盘的机会,更有甚者,不惜变卖田产,祖业,将大部分钱财用以贿赂官员,以求得混入嫡系部队,充当其家属而逃往TW,见此情景,张骋知道那只是痴人说梦,根本不可能实现。
  接下来会是全国解放,土地改革,朝战爆发,还有……这些张骋心里都无比清楚,这是历史的轨迹,谁能逆历史潮流?
  张骋找到了汪老先生,向他阐述了自己的观点,并分析了当前的形势,当然,有些话他是打死也不会说的……
  “张骋,你说的这些其实我也想过,我也是个深明大义的人,姑且不谈民族大义,就是我们汪氏家族的利益我也会拼命地去维护,只是,刘翁和博公他们可不这样认为,我何必去为了那不确定的所谓最终结局而去冒犯长者,继而退去联盟呢。”老先生为人谨慎,还是顾虑重重。
  “确定,绝对的,叔,我的建议你真的要慎重考虑一下,要不就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些?”
  “报纸啊,叔,您不也是时刻在关注形势吗?”
  “说实话,我不太相信他们报道的那些东西,这是***R故意放出的烟雾弹,为的是迷惑普通民众,从而制造GM胜利的假象,达到某些目的而已。”
  “叔,您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呢,你可知道,我虽然不是汪家子弟,但是这个家族的兴衰一样联系着我,因为在我的心目中,早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家族的一份子,所有我刚才的提议您真的要好好考虑了。”
  “孩子,你的话很诚恳,也很让我感动,只是……实不相瞒,你的建议来得太迟了,我已将大部分钱款交由博公,用以打点官府了,哎……祈祷吧,因为这次呀,我真的输不起……”
  “叔……您……”张骋还想再说点什么。
  “下去吧……”老先生无力地挥了挥手……
  此刻的张骋彻底无语了,他知道无论自己怎么规劝都已无力回天,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改写历史,这是历史的轨迹,也是必然……
  老先生一辈子勤勤恳恳,谦卑做人,自己一手创办起来的基业难道就要毁于一旦吗,每每想到这里,张骋的心里都觉得无比的悲痛。
  张骋现在要做的,就是在家族基石即将崩塌的最后时刻,好好地替汪家值完最后一班岗,并尽量在不违背老先生意愿,更重要的是不违背自己良心的前提下,尽可能地多多地累积财富,毕竟自己是老先生亲自选定的女婿,也是半个汪家人,虽然自己和小琴的婚姻到现在为止都没有缔结成,后来小琴的命运也异常悲惨,至于所为何事?即使是从现实当中走过来的张骋也不一定说得清楚,毕竟造化弄人,这个真是没法估量。
  另一方面,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张骋现在是汪家唯一正常行事,也是唯一能够为汪家赴汤蹈火的人,因为汪家后辈子孙里死的死,残的残,小的小……
  基于这个原因,张骋也必须抓紧时间积累财富,就算是为了汪家吧,因为根据张骋零星的记忆:
  二子汪义加,卒于一九五O年三月二十四日
  女,汪义琴,卒于一九五O年九月十六日,死因:溺亡……(女子不上家谱,写在纸条上,粘在子女栏,系后世添加)……
  炎炎夏日,张骋正在钟表行处理公务,府里差人来报,“老爷命你速速回府,有要事相商!”
  难道老先生快不行了?话说得那么隐秘,是相商而不是交待,为的是不出乱子?
  张骋赶到老爷房间的时候,老先生正被佣人搀起微微坐起,已经靠在了床头,远远望去,精神头还可以?
  “叔,您找我?”张骋走到了床头。
  “你……你们都下去吧”
  “是”
  下人纷纷退去,老爷无力地伸去了右手,轻轻地拍了拍床沿,“来,坐这儿”
  “嗯”
  张骋轻轻地坐到了床边,“叔,有什么话您就说”
  老先生微弱的目光看了看张骋,“孩子呀,叔不行了,哎……叔今天叫你来呢,是有重要的事要向你交待……”老先生喘得厉害,说急了,还咳嗽个不停。
  张骋赶紧用手轻轻地拂了拂老先生的胸口,“叔,我在这儿,你慢慢说……”
  “我这一生呐……哎,养了这个逆子,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呐……”还没说完,也是老泪纵横,接着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叔,你千万不要激动,要不我放您下去休息吧,看您挺累的。”张骋起身准备将老先生的身子放平。
  “不……不要,孩子,我怕我现在不说,就没机会说了呀,你不要管我,你坐下”
  “嗯”张骋又重新坐了下来,他轻轻地抓住了老先生的手,虽然是炎热的夏天,可是老先生的手却刺骨的冰凉,哎……老先生已时日无多,想到这里,张骋鼻子一酸,“叔……您说,我听着呢”
  “孩子啊……你在我们家这些年你受委屈了,哎……特别是我那不争气的逆子,他……”
  “叔,我们今天不说他……”
  “好……这些年你为我们汪家尽心尽力,叔都看在眼里,这个你拿着……”边说着边从枕头底下拿出了一个黄色的小布袋放在了张骋手里。
  张骋满脸疑惑地看着老先生,“叔,您这是?”
  “你……打开……看看……”老先生喘得越来越厉害了。
  张骋打开了布袋,依次拿出了里面的东西,一张钱庄的银票,一支怀表还有一支钢笔。
  张骋已经明白了老先生的用意,“叔,这钱我万万不能收,我每个月的工钱柜上都会给,而且都会给得很多,您对我好我知道,这钱我真的不能收,您快快收回。”张骋将银票重新塞回了布袋,又放了回去。
  “那是柜上给的,这是……我……给的,你……拿着吧”老先生仍旧很坚持。
  “这……”张骋仍旧很迟疑。
  “拿着!”老先生用尽全身力气喊出了这两个字。
  “我听您的,叔……”张骋眼里噙满了泪花。
  “这支钢笔和这支怀表是我当年去省府上学时,我父亲送给我的,几十年了,一直不曾离开过我,今天叔将他送给你,希望你一定要做一个正直,有担当的人!”老先生突然说话铿锵有力,气场之大无不让人折服。
  “叔,我知道,我知道……”此时的张骋早已经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还有,我走以后,我的家小就托付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善待她们,特别是我的女儿小琴,她从小乖巧懂事,聪明伶俐,你一定要好好待她……”
  “我会的,我会的……”
  “来,你再凑近一点,我有话要说!”老先生两眼紧盯着张骋要求道。
  “嗯”张骋将耳朵凑到了老先生的嘴边。
  “我在后山的山洞里埋有一笔钱财,原本是打算变天之后使用,现在看来,我也用不上了,但是我将这笔钱留给我的家小,你负责监管,最重要的是,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去动那笔钱,还有就是,绝对不能让那逆子知道这笔钱的存在,否则的话……”老先生的话突然停了下来,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感到胸口好痛……”他的身子慢慢地向里倾斜……
  “叔……叔……您怎么了!”张骋大声地喊出了声。
  “快……快……表……怀表……”老先生无力地伸了伸手,气息已经越来越微弱。
  张骋赶紧拿出了怀表,放到了老先生的手里,“叔,怀表……”
  老先生手里拿着怀表,用手指将表盖打开,“山……山……洞……密……”气息越来越微弱,声音也越来越小。
  “什么,叔,密什么,叔,您大点声,叔……”
  “密……”老先生突然头一歪……
  “叔!……”张骋大声地哭喊着。
  张骋停止了哭泣,用袖子擦了擦眼泪,他拿起老先生手里的怀表看了看,就在后盖的边上,赫然刻着一行数字:03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