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44 章
“夫人，咱们也起身吧！”掀起马车帘子，赵逸阳朝顾氏道。“想不到如海兄家尚有岳家惦记，赵家倒是一人未至。”嘲讽一叹。顾氏握住夫君的手，笑道“又不是不认识自家的路，哪有回家还要人接的道理！”赵逸阳沉默，知道妻子有心劝慰，他也懒得计较，计较不过来。
这头顾卿苒为睡着的平安盖了毯子，定定得看了弟弟半晌，当年母亲进赵家门，赵家老太太就没什么表示，是老爷子派了老管家过来操持，可见这老太太对她娘并不满意，如今回京要和老太太朝夕相处可真是熬人！
车行约摸半个时辰，才停了下来。外头有小厮唱道“三老爷回府！”顾卿苒闻声精神一整，轻轻推醒睡得香甜的弟弟，“平安到了，醒醒。”
平安轻哼一声，慢慢坐起身，揉揉眼睛问道“姐姐到了？”
顾卿苒帮他理理凌乱的衣裳，又端了蜜水喂下，笑道“嗯，应该是。咱们马上要下车了。你可不能衣冠不整啊！”平安润过嗓子，清醒许多，正襟危坐，等着父母吩咐。
果然一时半会，咯吱咯吱的声音传来，应该是开侧门的声音，再过一时绿篱绿袖掀起帘子，“姑娘少爷下车吧！”说着探手扶了姐弟两个的胳膊，从已经备好的脚踏上下来。此时赵逸阳并顾氏已经站在前头，见一对儿女仪容无损，微笑招手，“来过来！”
姐弟两人紧走几步，立在父母一侧，刚刚站好，便见从打开的侧门里头鱼贯而出两个装扮堂皇的妇人并十来个丫鬟婆子，男丁倒是一个也无，想来是赵家大夫人并二夫人了。赵逸阳脸色铁青，早已送信进府，今日回京，不想家里男人竟是一个不在。“见过大嫂二嫂。”
赵王氏面上微笑，眼中却满是计较，不经意的撇过小叔子身侧，心下嗤笑，当年京中的世家贵女之首居然二嫁，简直不知廉耻！“小叔和弟媳还有侄女侄子远道而来辛苦了！”
顾氏上前一礼，“给两位嫂子见礼了！清儿、平安过来见过你两位伯母！”顾卿苒与平安上前一步，躬身行礼，齐声道“大伯母、二伯母好！”
赵王氏含笑道“好好，都是好孩子！走，咱们进去吧，老太太可是早就盼着了！”一直做壁上人的二太太赵李氏朝两个孩子点点头，轻声道“侄子侄女怕是还没见全咱家亲戚呢，赶紧进府吧！”
赵家是本朝新贵，到平安这一辈倒也已经四代，算是小有底蕴，这座宅子疏朗宽阔，一路行来轩峻壮丽，景致实在不错。进了二门，当中便是穿堂，转过当地放着的紫檀架子大理石插屏是小小的三间厅，厅后就是后面的正房大院。正面五间上房，皆雕梁画栋，两边游廊连接厢房，挂着各色鹦鹉、画眉等鸟雀。正房中堂上有牌匾写着疏于斋几个描金大字，门口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迎了上来。
一时间顾卿苒满耳朵都是这些丫鬟婆子叽叽喳喳的声音，真是不习惯，顾氏管教下人很有章程，家中仆妇规矩再好不过，倒没见过有客至，这么一拥而上的丫鬟。赵大太太与赵二太太含笑看着，也不上前，倒像是家常常遇到一般。
赵逸阳是男子，着些丫鬟婆子自然不能让他应付，顾氏清咳一声，朝春暖点点头。春暖春香两人往前一步，隔开这些丫鬟婆子，又从身上取下一成人两个巴掌大的锦囊，“三太太有赏，大家过来领吧！”
丫鬟婆子面面相觑，听见有赏钱可拿，倒是跟着春暖春香让到游廊一侧，从锦囊里头往外取各色花样的银锞子，这些还是姑娘特意准备来，让他们几个大丫鬟带在身上打点的呢！想不到还没进正堂就派上了用场。
赵大太太无事人一般，笑道“这些丫头被惯坏了，倒是惹弟妹笑话！”顾氏闻言轻笑，“让大嫂见笑，实在是我孤陋寡闻，没见过这般阵仗！”此话一出赵大太太面色一僵，难看至极，也不寒暄客气，冷冷抛下一句“咱们进去吧！”就匆匆进了东屋。
倒是赵二太太柔柔一笑，微带歉意，与顾氏点点头这才进了屋。
屋子颇大，分为内外两间，外间满挂织锦帷帐，当中是一张紫檀长榻，榻上如今端坐一五六十岁老妪，一身暗紫团花寿字纹大褂，花白的发上攒了几只金累丝红宝发簪，眉梢眼角含笑，看着倒是一派慈眉善目。这想来就是赵老太太了。
果然刚一进屋，就有丫鬟通禀，“三老爷三太太到了！”赵老太太掀起半阖的眼睛，看看下手站着的三儿子一家，“三儿啊！你可算回来了，你这孽障离京十载，白白害我老太婆操心上火！”
赵逸阳面上无甚波动，亲娘是不是真想他，他还是知道的，不过心知肚明也就是了，一大家子过日子不就是糊里糊涂么，很没必要掰扯清楚。这会功夫早有丫鬟置好垫子，赵逸阳带着顾氏一家子跪倒在地，“母亲，是孩儿不孝！这不是回来给您尽孝来了么！”
“起来吧！起来！这就是我那恒之孙儿吧？”老太太不待一家子落座，立马看向立在顾卿苒身后的平安。
平安上前行了礼，道“祖母，我是恒之，小名平安。”
老太太眼睛一亮，呵呵笑着朝身边海棠色缎面立领小袄，长相俏丽的丫鬟道“海棠，快把老婆子给平安准备的见面礼拿来！”名唤海棠的丫鬟笑着进了内屋，一会功夫身后跟着两捧着托盘的小丫头站到老太太身边，“老太太东西取来了！”
赵老太太慈和一笑，接过托盘送到平安面前，“拿着吧！是祖母的心意！你长到这般大，我老婆子才见上，都怪你老子。”平安忙双手接过，道了谢，里头是上好的文房四宝，这份见面礼中规中矩，倒与老太太这满腔的喜爱不符。
下头赵王氏见老婆子搂着三房那个小崽子亲热，不着痕迹的撇撇嘴，这一副慈和老祖母的谱倒是摆得挺好。端起茶杯微抿一口，眼见顾氏母女面色从容，一派怡然，心下冷哼。“老太太疼孙儿的心情咱们都理解，不过您也不能厚此薄彼啊！”说着亲热的拉住顾卿苒的手，“瞧这个孙女您还没见过吧！真真是鲜花嫩柳，品貌出众的好孩子！”
顾卿苒无奈，面上却还是一副羞涩模样，低着头呐呐道“当不得大伯母夸赞！”
老太太彷佛将将看到立在顾氏身后的女孩，眯着眼道“你不说我倒是没瞧见。这就是清姐儿？好孩子别生祖母的气，实在是上年纪了，老眼昏花的！”松开平安，老太太细细打量站着的女孩，老大家媳妇却是没说错的，品貌一流，自家几个孙女与之相比稍逊一筹。不过再怎么出众一介孤女又怎么能和自家比？
“海棠，把我那儿那只孔雀衔花金累丝簪子取来，这样华贵的簪子极配清姐儿呢！”说完特意朝顾氏撇上一眼。海棠得命很快就把一只黄花梨匣子送过来，顾卿苒看看母亲，见顾氏点头这才收下，“多谢祖母赏。”
“要我说母亲的这簪子实在是好，就是我家清儿出阁戴着都不寒酸。媳妇看着像是宫里的手艺？”顾氏笑着抿茶，笑着赞道。
老太太心口一咽，她是这个意思吗？看着那支前朝宫里传下的宝贝，那工艺如今可是已经失传了！疼死她了！“清姐儿喜欢就好。这点东西老婆子还不看在眼里，不过是嫁妆里随手拿来，看着她们这个年纪倒适合。”
赵逸阳是男子，女眷之间的机锋他是不理的，这会子见亲娘一副肉疼偏偏要故作大方的样子，深觉好笑，为了不扫老太太的面子赶紧起身，“母亲，这一路舟车孩子们已是乏了，就先下去安置了！晚上父亲兄长还有侄子侄女都到齐了，咱们一起吃团圆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