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艰难的封赏
王田获得丰收,也就说明天赐改田彻底成功了。
事情做得如此成功,那肯定得给予重赏。
可怎么给天赐封赏的事情似乎成了魏王的一道难题,可以说他已经被难住好久了。独自翻来覆去的苦思,还是觉得很难满意。
随着收获的日子越来越近,他觉得必须尽快把这件事情定下来。
天已黑尽,
魏王却轻车从简,突然驾临了公叔府。
为何说是‘驾临公叔府’,不说是‘驾临相国府’呢?
这两个说法还真是有大区别。
‘驾临相国府’,那就说是公事。
那就得注意说话时的礼制规则,不能随意的提议和下结论。所有的话都得合乎身份,不能出格。最关键的是,说话时有史官坐在旁边记录一切言行!
‘驾临公叔府’,那就说是私事。
这个就轻松多了。亲戚或朋友相谈嘛,没人记录不说,说点家庭的鸡毛蒜皮都可以。就是说点风花雪月的事情,那也是没有问题嘚。
这个时代在报门通告的时候,就会把这两点喊得明明白白。
老公叔开府治事之才,一听报门,就知道魏王是来谈啥子事情的了。
果然。
进公叔的书房坐定以后,魏王命令所有人都出去,包括他的近卫。
“见公叔日渐康健,罃着实欢喜呀——”
“膳食美妙,痤又如年轻时一般的能饭,确实是好了很多。但王上才是气满神足,龙行虎步,真乃大魏之福啊。”
“哈哈哈,罃确实有健步如飞之感——”
几个月的天机阵练下来,魏王的身体确实有了巨大变化。这人嘛,觉得自己力量满满,心情当然就会好得不得了。
“王上驾临自是有事教痤,请王上教诲。”
“公叔,罃此来还有事要请教公叔哩,咱们不要这么客套好不好?”
“痤,遵王命。”
“哎呀,不要这样子嘛,罃期望公叔放开来说话,啥子话都可以讲。今天要说的事情是如何奖赏天赐,想来公叔很明白此事的重要性。”
“痤明白了,一定尽言无虚。”
“那就请公叔拿出一个全面的方略,无须有任何顾忌,放开说。”
见魏王如此开门见山,公叔痤也打算敞开来说说自己的看法。
“好,痤就先说说一己之见。天赐对大魏之功实在很大,赏金帛、赐女都是应该做的。以金富之,以衣暖之,以女安之嘛,天赐都是当得起的。”
“嗯嗯,这都是该有之事,请公叔继续。”
“痤还认为,王上要给天赐赐姓,而后再赐一官职。赐姓立其身,今后天赐才能真正的做事。赐官贵其位,功赏相配不说,还给万众立一个楷模。”
“唔,赐姓嘛,罃已经打算做。可能罃要赐给天赐的姓还超出公叔所想呢。”
“请王上明示。”
“罃要赐给天赐王姓,赐他姓魏。”
“啊!王上英明,痤的格局小了,没敢想这么做。”
“但赐官的事情嘛,罃觉得应该等等再说。公叔也说‘而后’,当是与罃同感。”
“王上,痤的‘而后’只是在说次序,赐姓赐官是一起办的。”
“哦——罃是说至少过几年再说哩——”
“为何呀?”
“天赐年未及冠,体未长成,此时为官很不妥。特别是天赐,他心性未定,但行事又特立独行。为官的话,可能对大魏,对天赐自己都不利——”
“王上,痤认为天赐是天纵奇才,随变应事绝对不是问题。再纵观天下,童子出仕的先例很多,不都是传扬天下的美谈么?”
“那罃请公叔说几件那些童稚出仕的奇才,在成年后的英雄事迹吧。”
“呃——”
公叔痤竟然彻底卡住了。
他当然会卡住。那些有记载的童稚奇才,要么早年夭亡,要么成年后平淡无奇,眠灭于众。还真没有最后成为家之栋梁,国之柱石的人。
“美谈就只是美谈而已。人与万物一样,都随时光而逐年成长,这是天道!那些美谈在罃看来,都是在拔苗助长。真是栋梁之才,等他真正成材之后再用不是更好吗?”
“还是王上说的才是正道,痤浅见矣——”
“况天赐与常人更加不同。天赐之能尚看不到边际,他自己也需要时间来慢慢的探索,现在就让他陷入周旋应酬中真的好嚜?”
“王上考虑周全,痤,再无话可讲。”
“罃也知道,天赐功高,如此安排定有不少人会说罃的闲话。但这个事情罃不想让步,也不会让步。”
公叔立于殿堂三朝之久,洞察之力那是炉火纯青。见魏王心情很好,对天赐的评价也颇高,立刻想起了另一个他一直想推的人才。这样的机会,他自然是不会放过。
“痤已经彻底明白,王上这样做是爱护天赐。想天赐小小年纪便习得魏字和郑字,这肯定是其师鞅教导有方,说不定天赐的才能还是因此而激发出来的。痤建议王上重用鞅,借着天赐的新种粮法,推进大魏变法,则大魏一统天下可期。”
魏王脸上似乎露出了一些不满。
“那个鞅的事情,公叔提过不少回了吧?”
“鞅在痤府上做事勤恳,才能不凡。痤向王上推荐他,完全是出于公心。”
“知道公叔是出于公心啦——今日罃也把话给公叔说透。我大魏本就是强国,一直人才济济。无论怎么说,卫鞅也就是一个政与法方面的人才,我大魏缺这方面的人才嚜?咱们为何不用知根知底的人,非要去用一个出身来历都不甚明了的卫鞅呢。”
“同是人才,各人才能还是分高下的,比如天赐……”
“公叔别说天赐。”魏王毫不犹豫的打断了公叔的话,“天赐是天纵其才,绝不是他人可以相比的。政法方面的人才,罃认为实在没有太大差别。”
“呃……”
公叔已经明白了魏王的意思,只能在心中暗暗叹息不已。
“公叔,天赐生于大魏,是上天对大魏的眷顾。你老也明白咱们只要好好把天赐种粮之法推行全国,大魏就会雄踞于天下各国之上。今日咱们就好好谈谈天赐的事情,不要扯上啥子卫鞅好不好?”
“王上恕罪,是痤行事不当了。”
“公叔,罃还有一事,甚难决断,就是如何给天赐赐一块地的事情……”
“赐地给天赐,这有何难呀。王上想赐多大的地就赐多大,想赐哪儿的地就赐哪儿的,这事难道还有人说得上话?”
“没这么简单呀——就算罃给天赐赐了王姓,但天赐仍然是平民,这一点并没有改变。要是赐给天赐的地挨着某个不咋个的人,天赐怕是很难安宁的过日子。赐地不是大小的问题,是什么位置的问题。”
“啊,确实有这种可能。”
“唉——算了,这事先不说罢,容罃再想想。罃已经就着地图看过了,这良田呀,周围肯定是挨着其他人的。”
“痤一下子还真想不出合适的地方。”
“还有,公叔觉得罃赐一个什么样的女子给天赐才合适呢?”
“这个呀……这个嘛……”
“算了,算了。这事算罃问错人了,知道这事公叔是不肯讲话的。”
公叔痤苦笑了一下,但还是不对这事表态。他主要是觉得既然赐女子给天赐,那肯定是要赐王女才好。这样的话,自己家的女子也包括在内,肯定是不好说话啦——
“这件事本来就只能由王上说话嘛。”
“是啰是啰,这事情罃会安顿好的。公叔呀,罃打算尽快颁布一道法令,把天赐这套种粮办法推行全国,你老觉得如何?”
魏王说完,满眼期待的盯着公叔痤。
“这个事情痤也想过,还跟天赐进行了细致的讨论。天赐认为立刻把这套办法大范围推开是不行的——因为没有足够的青金,就没有足够的工具。即使勉强为之,最后粮食产量也难以大幅提高,会很不划算……”
其实天赐说的是‘劳民伤财’,但公叔面对魏王肯定不能这么说。
“天赐说了啥子解决办法嘛。”
魏王现在对于天赐的处事风格已经很了解。
“他说可以试着在富裕地区,把那些有足够青金的人想办法集聚在一起,先行改造这类人手里的土地。同时大魏加强青金的探矿采矿,当有了够改一处地的青金,就改一处。这样慢慢的把整个大魏的土地改完。”
“天赐这孩子做事特别认真,这是好性子。但以此来谋国事就不周全了。探矿采矿都是难如登天的事情,何时才能弄到足够的青金哪。青金大部分还得拿来强军,可以说永远都不会有‘足够’的时候。如此,这改田不就永远做不成啦?”
“王上说的,痤也想过。但改田投入青金确实很大,王上现在也应当感觉到了。”
“罃想的不是一步到位。按天赐的说法,土厚了,一个是肥力大增,一个是能抗倒伏。集中青金打造工具把田改了以后,耕种的时候不一定全部用青金工具嘛。这样做产量可能不会提高很多,但要是能翻个番,大魏会是什么境况呀?”
“王上的意思是只把田地改造这一块先做了,其它的先不搞?”
“是啊,所以罃对粮食的产量也大幅打了折扣嘛。我大魏纵横千里,莫非公叔觉得,可以一下子全部改成王田和公叔田的水准?”
“一蹴而就是不可能的——”
“罃考虑的不就是一个循序渐进的法子么。颁布一个法令,是便于在多人拥有土地权时强制进行统一改造。天赐的办法,必须统一规划,统一改造。他目前改的都是一个人的田,实际上,以后难事一定是多人土地权属的问题。”
“还是王上明见万里,田地按天赐的办法改了,怎么也会有些效果。痤觉得可以试试!”
“罃就知道公叔会赞同,哈哈哈,这道法令公叔觉得叫啥子名称好呢?”
“天赐法呀,这不是天下各国的惯例么。”
“天赐尚年幼——名声太大,会不会抬得高,摔得重呀?”
公叔痤一下子就明白了魏王的担心。
天赐年岁确实太小,长着长着会变成啥子样子,谁都说不清楚。魏王这是担心,万一天赐长成了啥子不堪的人,大魏会在各国面前丢脸。
当然更重要的是魏王会觉得丢脸。
而他又是很好面子的人。
“王上的意思痤已经明白了,但还是叫天赐法才好。”
“理由呢?”
“不按天下惯例行事,立刻会引起天下关注,甚至侧目。如果以后真有什么不合适的事情发生,那天赐法,为何就不可以是天赐给大魏之法呢?”
“呵呵呵,这样就说得过去了,妙,妙。”
说得过去,这就是政治的做派了。都说得过去了你还不听?
那就该把后面的刀子拿出来了。
魏王离开公叔府的时候是心满意足的,
其它真不算事,关键是公叔支持他在全国推行田地改造。
发抖吧,
天赐大魏之法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