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魏罃的真像

  王田虽然比起初云泽大了许多,天赐的事儿反而变得少了。
  加上木皮的供应充足,他决定在空余之时,把改田之法写成书。
  魏王王田改完之后,恐怕就要向全国推广了。到那个时候,怎么可能还靠他天赐一个人现场指挥呢?
  所以确实有必要把自己所知,并且实践出来的方法,写成文了。
  “天赐。”
  有人在外面问门。
  天赐一听嗓音,就知道是谁来了。
  他从木皮上抬起头来,并没有起身,因为来人是‘熟人’了。
  “田夫上卿呀,请进,请进。”
  走进来的姬田夫是魏国专门管农业的上卿,这职位嘛,少说也有高官的样子。况且,姬田夫还是魏王的本家,算是王族血脉。
  不对吧?人家这不是姓姬么,怎么搞成魏王一族的血脉啦?
  哦,这时候的姓氏处于逐步发展和普及的阶段,像魏王这种王族大姓,构成和扩展都很复杂。魏,起于姬氏,又归于姬氏血统的赵氏门下。
  所以,说魏王姓姬是没有问题的,甚至可以说魏王姓赵!
  这个事情以天赐的朋友鞅来举例说明比较好办。
  在存留的历史文件中,有说鞅出身于卫国的公孙氏,所以记载的名字为:公孙鞅。
  又有说鞅出身贫寒,本没有姓,所以记载的姓名是:卫鞅。
  这个卫鞅,大约就是卫国士子鞅的缩写。
  对鞅的出身有很大的分歧,这是难免的事情。鞅在秦国功成名就之后,在秦国的正式文件里,他的姓名是:商鞅!尊称为:商君。
  因为鞅的封地叫商地,故以此为姓。这是不是说明鞅原先无姓呢?
  吵架开始!——大家尽情发挥吧。
  鞅在秦国算是成了‘功’。如果他原来在卫国就有家小,而这些家人又没有跟随鞅到秦国去,一般就不会得到‘功荫’,就是说不能享受鞅成功带来的好处。
  但这支身处卫国的家人还是会被当地官府——是哪个国家居然无所谓,给予立姓的待遇,鞅的这支家人以后就正式姓卫了。
  鞅在秦国的家人,一般是姓商,因为封地是君上赐予,这个‘商’姓带着君赐的意思,当然是很贵重的。
  但这群鞅在秦国的家人,还会有一些区别。比如有野史说鞅是娶了秦国公主的,那就可能导致鞅在秦国的后代有不同的姓。
  公主给鞅生的后代会姓商。
  其他女子给鞅生的后代多半姓公孙。
  于是,一个是否有姓没有都说不清的鞅,居然可能有三个姓的后代。而这些不同姓的后代,都是同一个血统。
  所以,姬田夫是魏王家的血统,实在没有啥子值得惊异的地方。
  刚开始的时候,听到派来协助工作的是个王族,还是个上卿,天赐的‘乌鸦心’又忍不住的动起来。
  玄德老头是专门派来管‘钱’的。这个到是很好理解。府库里的青金像水一样流出去,魏王的心怎么也会像猫猫抓着一样,派个信得过的人来盯着,于情于理都应该。
  可这个姬田夫上卿是来管人管事的。
  “王族血统”四个字,立刻让天赐的‘乌鸦眼’前一片懵懵的黑!这四个字在他心里差不多就等于‘不学无术’,可是这人又有权管人管事,那一定会经常性的发表‘指导意见’,不然怎么能显示手里的权力,怎么显示身份高贵呢?
  好在有一点还算安心,天赐手里拿着魏王下达的王命。
  这起码可以让天赐实在不能忍受的时候让上卿大人闭嘴。而且,无论上卿大人如何发表高见,都不能做出‘决定’。
  改田工程的所有决定,都只能由天赐做出。
  结果呢,改田工程才进行一天,天赐对于姬田夫的看法就彻底改变了。
  这位王家亲戚不仅忠实的执行着天赐所有命令,还按照天赐发布的施工方法,亲自到田地里去做一遍。没有弄懂的地方,会谦恭的向天赐请教,然后再回地里实干。
  直到完全掌握这一项技术。
  在泥水里挥汗如雨的姬田夫,除了身上的衣着跟周围的劳工不同,实在看不出这是一个有王族血统的魏国上卿。
  既勤奋好学又亲手下地干活的姬田夫立刻就获得了天赐的好感,特别是好学这一点,更是激起了天赐好为人师的特性。
  很快,虽然实际身份和地位相差巨大,两人却成了好得不能再好的忘年之交。那种亲密的火花不时啪啪的闪着,简直是亮瞎人眼。
  两人这忘年之交的实质嘛,天赐是把姬田夫当着了值得尊重的朋友,而姬田夫却是把天赐当着了无所不通的师。
  “天赐又在作工程图呀?”
  “不是,在著文哩。”
  “啊!著文,这可是无量的功德啊——”
  “看上卿说得,天赐只是想把改田的技术细细写下来。”
  “改田之法?”
  “嗯,还有耕种,灌溉,田间管理,肥料和养殖等等。”
  “那不是一本农技全书?”
  “算不上吧,我只是想方便今后改造更多的田。我的这些改田和耕种技术总是要推广到大魏所有地方的,总不能由我一个人一处一处的去做吧?”
  “请受田夫一礼。”
  田夫说着正冠整衣,给天赐行了一个很正式的礼。
  “上卿这是干什么,这会让天赐无法安坐的——”
  “著此书,是立言至道!天赐当受田夫此礼,也受得起任何礼。”
  哦,原来姬田夫把天赐写书的行为立刻连上了古人衡量‘高士’的标准,这个标准叫‘三立’,立德,立言,立功,得其一就叫‘至道’。
  “你真是哟……天赐这书都还没写几章呢——”
  “但田夫坚信一定会成书的。”说着就凑了上来,
  “天赐,能让田夫先睹为快么?”
  田夫的好学态度是天赐最喜欢的,立刻拿起写好的几张木皮递给了他。
  “给,你当然可以看,以后你怕是还得学精通才行。”
  “谢天赐。”
  田夫伸出双手,躬身接过了木皮。
  但他的目光一落在木皮上,眼睛也瞪圆了,嘴巴也O着闭不拢了。
  “天赐,这是字?是哪国文字啊?”
  “是我自创的文字。”
  “原来真是字,还是天赐自创的字。”
  “上卿应该见到过这种字吧,我画的工程图上不是都写得有这种字么?”
  “哦,工程图都是由墨家弟子拿着指挥施工,田夫认得数国文字却不识,还以为那个有点像字的东西是啥子神符。”
  “神符?!”
  天赐在心里暗暗吐槽,莫非你们还真的把我当成了巫师,念几句妈咪妈咪瓦塔西啥的,想有的东西都有了?
  “嘿嘿嘿,天赐做出来的,不都是神迹么?是神符也不算奇怪嘛——”
  看到天赐的反应,田夫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把自己认定的‘道理’解释了一下。
  “对我这字,上卿的直接观感如何?”
  “简明,漂亮。但田夫还是觉得想不通……”
  “啥子问题上卿想不通呀?”
  “天赐此书,用魏字写就行了嘛,或者用更多人懂的郑字也行。何必要自己创一种新字呢?创字多难,多辛苦啊。想读你书的人还得重新学字……”
  “上卿讲的在理。但上卿在改田当中肯定也知道了,很多新技术,新名词。没有合适的魏字能够把意思表达请楚啊。”
  “呃……好像是,不少东西田夫都是死记硬背的——”
  “特别是技术,那是要投入实际应用的,要是说的不清楚,听的怕是更糊涂,结果嘛,就不知歪到哪儿去了。”
  “那是,那是。技术只有手把手教才行。”
  “你能手把手的教遍全大魏的农夫?”
  “啊,那肯定不得行。”
  “所以嘛,得让很多人可以通过读书学习,然后一传十,十传百。”
  “田夫明白了。”
  “我这套字还有断句符号,读书的人不用自己断句,理解错误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了。你看,这个带小尾巴的黑点叫逗号,表示这句话还没有说完,但已经说了其中一个方面的意义,或事物的某一个方面。”
  “嗯嗯,有意思……”
  “这个空心的小圆点叫句号,表示这句话全部说完了。”
  “这个好,这个真的太好了!以后,再不用猜测著者的句子是断在哪个位置,文章也就不会产生歧义了。”
  “我这套耕种技术是全新的,所以有些事也就必须重新做。”
  “天赐,你可以教田夫这套字吗?”
  “你当然要学,而且还得学好!以后的农技人员,都得由你去培训——”
  “哈哈,太好了,太好了。田夫一定学好!”
  天赐起身拿出一个练字用的沙盘递给了姬田夫。
  “这是练习写字的工具,就送给你了。”
  “练习写字的工具?竟然不是刻刀和竹简。”
  天赐也不想多费口舌,拿起沙盘配有的细木棍在沙盘上写下了‘姬田夫’三个魏字。
  “呶,就是这样写字的。”然后又把沙面抹平,“这样又能写了。”
  “天,真是奇思妙想啊——”
  “以后,我就不单独给你讲解耕种技术了,你一边学字一边读我的书,书上有关耕种各方面的技术都有,而且比我想到哪讲到哪详细多了。”
  田夫后退一步,正冠整衣后躬身到地。
  “谢天赐师尊!”
  啥?行师礼?!天赐赶紧一把扶住姬田夫,口吻都带上了埋怨。
  “上卿啊,你咋个越搞越厉害啰——”
  “天赐,用你制造的神物,练你创出来的字,学的是你超越神农的知识,读的是你必将造福天下的巨著。你要不是师尊,那还有谁称得上师尊哪?”
  “这……”天赐还真的无法回应了,支吾了半天才道,
  “那我们先做个约定,在工地上你不能这个样子对我,引人猜度,然后胡说八道影响改田工程就不好了。”
  “这个田夫也明白,何况师命已下,田夫一定会遵从的。”
  “好吧,好吧,我把笔顺教你后,今天你就练习姬田夫三个字,我就继续写书。从明天起,就用我写的书教你,遇到一个生字就学一个字。”
  “田夫一切听从师尊的安排。”
  姬田夫一脸幸福的在沙盘上练习写自己的名字。
  天赐一脸满足的继续写作第一部耕种技术专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