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能走过去的,才叫路
“仲叔来啦。”孟姨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活计。
“嗯，”捡来一下子就坐在榻上自己最习惯的位置，“我有话想跟叔和姨好好说说。”
荀鹰夫妇对视了一眼，知道他们私下已经议论过很多次的事情终于来了。
“你叔和姨都听着哩。”
“理由我先不讲，一会喊陈叔和罗叔来了再一起说。叔，姨，我要带壮牛到都城安邑去做一些事情，绢和春萍我都不打算带着去。”
这段沉默时间有点长，但捡来一直静静的等着。
“你想出山，我跟你姨早就猜着了。可是你为何不带绢一起走呢？”
“一个是外面行路很难，再一个人多了寻找落脚点也难。我反正是要回来的，绢这次还是不去为好。等有了落脚的地方，还可以接她去嘛。”
“捡来，你的心意姨可能更懂一些！你觉得外面太危险，不想姨和你叔身边最后一个人都没有，是这个样子吧？！”
捡来稍微有些苦涩的回了一句“嗯”。
“这个你真的想错了！这个屋顶下是一家四口人，还是你的家，你的人！这次大灾没有你的话，这个家早就没了。现在这个家谁都可以少，但就是不能少了你！”
说着，孟姨单手亲亲的将捡来搂进了怀里，扶着他的头。
“你很能干，是肯定要干大事情的。姨和你叔没能耐陪着你做事，但这个家的绢至少可以服侍你的日常生活吧？你在，就算是天涯海角，你姨和叔就在。你不在，你姨和叔也就不在了！姨求你带上绢去吧，不管是啥子结果，都是她的命！”
“捡来，叔口拙。你姨把我们的心都讲清楚了！你怎么安排春萍我不管，但绢是这个家的人，她有责任为你做任何事情。带她去吧，我跟你姨没事的……”
“好吧……叔去把陈叔和罗叔喊来吧。”
其实捡来脑袋里那个五十岁的老男人早就盘算好了，他知道两个女仆一个都不带的话是肯定行不通的，刚才只是想尽力争取一下而已。
荀鹰出门后，孟姨眼含热泪把捡来搂进怀里，“崽，你就不能等自己长大一些再出门吗？你……你真的太小了啊……”
捡来把自己倚进了那个温暖的怀抱，“阿妈，时光紧，等不得啊……”
“嗯嗯……你是星辰转世，老天会保佑你的……”
“放心吧，阿妈……”
很快，陈叔和罗叔表情严肃的跟在荀鹰身后走进了屋子，三人坐下之后都默默的看着捡来，静等着他冒险出门的解释。
“鹰叔，陈叔，罗叔，”捡来的语气像是变了个人。“捡来决定很快就带领壮牛和绢一起，到魏都城安邑去……”
捡来才刚开个头，陈叔就不顾一切的打断了他的话头，“仲叔，你既然出山，怎么只带绢而不带春萍呢？这两女都是你的女仆啊。”
“陈叔，出山前路艰险，我本来连绢也不打算带去！但十一村秋中大祝把心愿告知了天地，捡来得到上天的指点：此次出行，需要带仆两人，一男一女，这样才能阴阳调和，符合自然之道！”
“这~~~~~”
没等陈叔把话头打开，捡来赶紧一鼓作气的把私货塞满——不给敌人机会。
“因此，才决定带绢同行。三位叔都知道，这人年长一岁，无论身体外表条件如何，内在的力量都有很大的差距。绢即将年满十四，甚至比捡来还年长三岁哩。这就是我最终选了绢跟随的原因！陈叔，我这次出山只是去办事，又不是不回来了。这个就不用争了吧？春萍妹子的日子还长得很，我保证你老会为她骄傲的。”
“这……仲叔讲得有理，老陈明白了……”
“好，那我继续说。”捡来态度果断，不给陈叔多想的机会。“我这次出山的主要目的是设法弄一批青金回来，因为需要大量的青金才能对靠山村进行全面建设的计划。”
“仲叔，”罗叔表现得一如既往的沉稳，“如果需要赚取青金，我们完全可以把蕨粑和干鱼拿到郡城和卫城那边去换。从前次卫国粮商给的价格来看，这两样东西肯定能换回不少的青金，而且有很多人愿意跟我们换！”
“用蕨粑和干鱼能换的青金总量太少，不管用啊。”
“太少？仲叔需要多少青金呀？”
“具体数字还不好说，但至少需要几千斤金，也可能还需要更多！”
“几千斤金？！”三位叔和孟姨都快晕倒了！已经无法用语言描述他们的表情。
“仲叔要几千斤金做啥呀？”罗叔的嗓音都带着明显的颤抖。
“用来做工具！三位叔，捡来有办法把村里的土地进行全面改造，改造后粮食产量可以增加几倍，还可以不怕干旱，最后甚至可以不怕这次这样的洪水！”
屋里四个大人都呼呼的喘着大气，不敢信，又不能不信。因为说话的是天赐仲叔！
“我还有改造粮食加工的办法，可以把米和麦的粗壳剥掉，把米和麦做成像蕨粑一样松软可口的美食。我还能把山上的很多野菜都引到村子里来像种粮一样的耕种，产量也可以提高很多倍，我们可以随时都有新鲜的菜吃，有足够的菜吃。甚至不少种类的蘑菇也可以引回村子里来种，都不用爬山去采集了。”
四个大人的眼睛开始迷茫，仿佛进入了梦幻之中。
“我还可以改进青麻的种植，大幅提高产量。还可以自己造纺纱车，织布车，靠山村自己就能纺出精美的线，织出精美的布，制成精美的衣！除了这些，我还能做很多很多的事情。但要做这些事情必须要有青金制作的工具！我可以把靠山村的年轻人全部教成匠师，但我却不能空手变出工具。”
“呼——”四个大人好不容易才喘过气来，“那么大量的青金，很难呀！”
“当然很难。我们要把靠山村变成天帝的琅嬛福地一般，哪会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我出去以后会尽量的努力，只要够某一项工作用了，就可以先把哪项工作做起来。”
陈叔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似乎荀鹰都已经同意了此事，他也不好再插什么嘴。
“我们需要的青金数量确实有点多，这个事情怕是要持续做很多年。等我在安邑站住脚以后，会根据事情的需要叫一些人过去帮忙。陈叔和罗叔都不要着急，小牛和大雷我都记着哩。”
像是看出了陈叔的担忧，捡来既然拿各种理由堵了陈叔的嘴，但还是需要安抚一下的。
“我这次急着出去，是因为村里正好来了申子和鞅子，跟士子同行，一个是很安全，一个是避免我们自己认不得路。这样的机会就是老天帮忙啊！”
“我们都听仲叔安排！有啥子要准备的事情，仲叔开口就是。”
“嗯，主要的准备工作都差不多了，就看两位士子的行程啦。三位叔不要太担心，捡来有很多赚青金的办法哩。等我走到了安邑，一切事情可能并没有想得那么难！”
“仲叔这话老陈相信！仲叔，我看两位士子对仲叔都敬重有加，与仲叔都是平礼相待。仲叔就没想过出山后寻名师就学，以求将来入仕么？老陈觉得以仲叔的才能，这条路更容易达成一些哩。”
“陈叔，人入仕之后还是要吃饭吧？还是要住屋吧？还是要穿衣吧？”
“那确实是的。”
“大师们都经常说：立人，食为先也。等捡来先完成美食、美屋、美衣的梦想之后再说其他吧。入仕，也没有想象的那么美好呀，申子说，水灾后，罗野县令家都只有一天一顿稀粥。官府的救灾粮要是不能顺利的派下来，县令家冬天怕是都过不去哩！”
“是老陈妄言了！仲叔选的路肯定是最好的路。”
“让我们这辈子就一起好好干一番吧！成不成，做的到哪一步，现在都不知道。但我们只要用力做了，就有成事的可能，对吧？看看我靠山村，就凭一把铜斧，众人同心，咱们今年不是做得很好么？！”
“都是因为有仲叔才有靠山村的这一切呀。”
“是有我们所有人才有靠山村这一切！就凭捡来？雨天连个木皮也剥不了哩。”
“唉——我们没有能耐呀，都帮不上仲叔……”
“说啥哩？种好明年的粮，有计划的挖蕨粑，有计划的捕鱼，荇菜也不能没有节制的采集，要像对待山里的蘑菇一样……有吃的了，绝不能懈怠，更不能忘乎所以，随心乱来呀。你们能管好这些事情，就是在跟捡来一起奋斗了！”
“诺！”
“好了，咱们轻松点吧。今年大灾之后，我们一直都是笑呵呵的，现在三位叔更不用绷着脸吧？哈哈哈，对了，笑一笑，十年少哩……”
一屋子的微笑，让气氛一下温暖起来，心里已经孕育着新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