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许氏小产
“请父亲母亲节哀，儿子已经问过大夫了，此次心疾来势汹汹，三弟一下子没有熬过去……”，水询礼眼眸中带上一丝悲恸，却还是安慰着年迈的双亲。
此次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按照规矩水家老太爷和水家老太太是不能前去南风苑送水三爷，免得被冲撞了，于两位老人家不好。
“媳妇会将事情打理好的，丧帖已经写好了，名单正在确定，就是一时之间寻不到上好的棺木……”，许氏挺着大肚子上前几步，站在大厅中间有条不紊的说道。
水询礼向着自己媳妇投去满意的目光，迎娶许氏为正室二十余年，许氏处理事情一向做得极好，又擅长笼络人心，加上生育了多个儿女，水询礼经常因为有个贤内助而自豪。
“棺木就先用我的”，水家老太爷忽然讲了这么一句话，叹气声中布满了苍老与疲倦。
过了六十大寿，有些底蕴的富贵人家都会在祠堂放置一副上好的棺木，免得到时候那一刻真的来临却因为匆忙而寻不到上好的棺木，水家老太爷自然也是准备着的。
水家老太太听得水家老太爷让用自己的棺木，忍不住在一旁“呜呜”的哭出声来，那副上好的棺木是数年前水三爷得来送给父亲的，结果现在自己到时先用上了。
“都是那个瞎丫头，当年长生寺的静禅师傅都说她命中带煞，结果接回来就出事了……”，水家老太太话中说的是梧桐，伸出拳头狠狠的往桌上垂了几下。
许氏微微抬头，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丈夫，却发现水询礼脸上带着丝丝尴尬，顿时就低下头，不敢再说话了。
水家老太太似乎还不解恨，眼泪不住的往下掉，嘴上唠唠叨叨的说道：“她一回来，老三媳妇就走了，紧接着灵橼出事了，然后就是老二媳妇疯了，现在我的三儿也走了，她就是个扫把星”。
水家老太太一辈子的涵养在水三爷离开以后瞬间瓦解，骂骂咧咧的模样简直就是一个街边泼妇。
水家老太太这般失态，许氏尴尬的低下头，水询礼也是脸上微红，自己母亲这副性子，水询礼也是觉得心里不好受。
水家老太爷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猛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向前走了几步说道：“我去看看三儿，让我这个当父亲的送送他”。
“这怎么可以？”，水询礼上前几步将水家老太爷拦了下来。
许氏也不能让这等不合礼法的事情发生，上前扶着水家老太爷的另一边手，说道：“父亲节哀，南风苑还是让梧桐去看着，您……”。
水家老太爷一口气呼出来，拐杖又往地上拄了几下，水询礼扶着水家老太爷的手忽然往下沉。
“父亲，您怎么了？”，水询礼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儿，双手用力想要将水家老太爷扶起来。
水家老太爷的身子直挺挺的往下倒，像是一块已经烧焦了的木炭，打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重响。
水家老太太也觉察到不对劲，从位置上冲到了水家老太爷的身边，着急上火的问道：“老爷，您这是怎么了？”。
许氏顶着一个大肚子，水家老太爷身子往下倒，许氏不能放手，只能用自己力量扶着，现在觉得肚子一阵一阵的抽着疼。
“夫人，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水询礼看着许氏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关切的问道。
“是不是孩子闹腾？”，水询礼的目光落在了许氏的肚子上在，只见许氏大滴大滴的汗水“啪嗒啪嗒”的往下落，脸色变得苍白。
素欢赶紧扶着许氏坐在位置上，而水家老太太看着疼得脸色发青的许氏，又瞧着自己怀里的水家老太爷，顿时六神无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快去请大夫啊！”，水家老太太赶紧吩咐道，紫菱脚步慌乱的往外跑去。
水家老太爷忽然浑身开始抽搐，双眼浑浊无神，口中不断溢出白沫，随即两眼一翻，晕在了水家老太太怀里。
“老爷，老爷……”，水家老太太越发慌乱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抱着水家老太爷不住地摇晃。
李嬷嬷赶紧帮着将水家老太爷扶到床上去，而一旁的许氏抱着自己的浑圆的肚子不住的哀嚎。
“老爷，我的肚子好疼……好疼啊！”，许氏死死掐着水询礼的手，因为太过用力将水询礼的虎口掐出了一个个月牙的指甲印。
就是许氏不说，水询礼也感觉到许氏的状态不对，毕竟大滴大滴的汗水往下掉，而且许氏的嘴唇已经被咬出血来。
“你的肚子才六个月，怎么可能会疼成这样，总不可能现在孩子就要出生了吧？”，水询礼乱成一团，在大厅来回踱步。
许氏的衣裙忽然布满了星星点点的血迹，就像是绽开的红梅，素欢瞧见了许氏身上的血，惊讶的尖叫起来。
“啊~~~~，有血……夫人流血了……”，素欢的尖叫声差点将水询礼的耳膜都给震聋了。
一道道血自许氏身下流出，染红了衣裙，素欢手足无措的说道：“老爷，现在这么办？夫人是不是要生孩子了？”。
素欢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哪里知道什么生孩子不生孩子的，但是流血流成这副模样，吓得素欢六神无主，连话都说不清楚。
水询礼狠狠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吩咐着身边的婆子道：“将夫人扶到静安苑的客房，请稳婆过来”。
素欢吓得愣在了原地，像是木偶一样跟着进了客房，用毛巾清理着许氏身上的血迹。
一盆一盆血水被端了出去，客房不断地传出许氏痛苦哀嚎的声音，素欢像是一只鹌鹑一样躲在远处哆哆嗦嗦，只是机械的重复的为许氏擦汗。
“啊……好疼……啊……不生了……”，许氏在疼得在床上打滚，几个婆子都按不住。
像是无数枚钢钉在肚子里搅动，许氏疼得嘴唇发白，一下子又像是一把一把锋利的匕首在搜刮着许氏的肠子，让躺在床上的许氏受尽了折磨。
“啊……啊……，孩子……你快出来吧！”，许氏青丝尽数被汗水打湿，粘连在额头上满是狼狈，嘴唇强忍着剧痛哀求着说道。
许氏声音喊得嘶哑，就连一旁的嬷嬷都开始脸色发白，这哪里是在生孩子，简直就是要出人命啊！
一个老嬷嬷实在听不得许氏厉鬼似的惨叫，跑到门口去看了看稳婆到底到了没有。
两个小丫鬟端着刚刚接下来的血水退了下去，浓郁的血腥气让两个小丫鬟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儿在房间吐了出来。
素欢小心翼翼的上前，瞧见许氏抱着浑圆的肚子在床上翻滚，连嘴唇都在轻轻颤抖。
“砰”的一声响过后，许氏从床榻上翻了下地，肚子磕在地面上，身下的鲜血像是泉涌一般喷射而出。
几个婆子七手八脚的将许氏抱回到床上去，地上流了一地的鲜血，顺着地面的纹路一点一点往下渗透，勾画出不一样的花纹。
“啊……不生了……好疼啊……”，许氏越叫越小声，额头上依旧冒出豆大的汗滴，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打湿，瞧着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许氏的肚子似乎有什么正在剧烈的抖动，可以瞧得出明显的一抽一抽，许氏的哀嚎声在剧痛的折磨下开始尖利起来，像是厉鬼的惨叫。
水询礼站在门外，许氏的惨叫声像是魔音一样不停的传入水询礼耳中，让水询礼心急如焚。
“哇~~~~”，一阵痛苦声响彻在静安苑上空，却不是许氏传来的。
水询礼眼光复杂的落在了产房的门口，吩咐着刚刚走出来的婆子，说道：“若是稳婆来了立刻让她救夫人，一定要保住孩子”。
说完这话，水询礼急急忙忙的往水家老太爷的房间赶去，刚刚那惊天动地的哭声，分明是自己的老母亲发出来的。
难道水家老太爷已经遭遇了不测？水询礼不敢再往下想，只是飞奔着冲进了水家老太爷的房间，因为太过匆忙连鞋子都掉了一只。
“老爷，老三才刚刚走，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不是任人欺负吗？”，水家老太太哭声不断传来，水询礼掌心一片冰凉。
水询礼深吸一口气，已经做好听到最坏的消息的打算，上前一步，看着自己的老母亲问道：“大夫怎么说？”。
看着水家老太太哭得那么凄凉，水询礼其实是想问自己的父亲是不是已经走了，但是话到嘴边还是变得委婉一些。
水家老太太的情绪几近崩溃，泣不成声的，根本就没有办法回答水询礼的问题，倒是一旁正在收拾药箱的老大夫开口了。
“老爷气急攻心，一口老痰卡在喉咙里，现在中了风，以后怕是要人贴身照顾了”，老大夫言简意赅的回答道，随即背上了自己的药箱。
水询礼上前几步，老大夫吹了吹手中刚刚写好的药方，递给了水询礼，说道：“一天三副，先吃上一个月，看看能不能恢复意识”。
原本以为自己父亲已经过世的水询礼听到老大夫的话心下稍安，只要水家老太爷还活着就好，水家接二连三的出事，已经受不得半点儿打击了。
“谢谢大夫”，水询礼从怀中取出一定纹银，亲自递到了老大夫的手里。
水询礼手里握着老大夫给的药方，小声商量着说道：“我父亲的情况麻烦大夫不要出去乱说，这毕竟是水家的家事”。
老大夫经常为皇城中的达官贵人瞧病，哪里能连这点儿规矩都不懂，从善如流的收起了水三爷给的银两，保证着说道：“老爷放心，这件事情绝对不会传出去的”。
药方给了管家，自会有小厮将药捡回来，水询礼看着倒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水家老太爷，不由得摇了摇头。
“母亲，水家还需要您，请您千万要保重身体啊！”，水询礼对着水家老太太这般说道，还示意紫菱一定要照看好自己的母亲。
“老爷……老爷……”，水家老太太趴在床前哭，可惜水家老太爷除了眼睛能动，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水家老太太忽然想起了什么，看着站在一旁吩咐事情的水询礼，问道：“大儿媳妇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样了？”。
水询礼脑海轰隆一声，宛如被一道惊雷炸开了，想起自己离开时候许氏的哀嚎声，忍不住生生的打了一个哆嗦。
“娘，我去看看，您找看好父亲……”，水询礼处理好水家老太爷的事情飞快的往客房赶，这儿已经听不到许氏的痛呼声了。
“怎么……怎么样了？”，水询礼拦下了守在外边的素欢，关切的目光往厢房里面看。
素欢脸色还是有些苍白，忽然被水询礼拦下来身子微微颤抖，似乎随时都会倒下去一样。
“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保住，六个月了，是个男婴……”，素欢想起稳婆接下来的胎儿，血肉模糊的一片，脸色便又苍白了几分。
水询礼心心念念盼了这久的孩子最终还是没能生下来，但在大厅时瞧见许氏流血不止的时候，水询礼多多少少有了一些心理准备，现在还不至于在那么多丫鬟婆子面前失态。
“夫人现在身子虚弱，稳婆说要静养，那是留在静安苑，还是回去？”，素欢问道，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素欢一个小丫头自然是不敢做主的。
“抬回去……”，水询礼这般吩咐道，哪里有留在静安苑休养的规矩？
水家老太爷的事情要处理，还好水家老太太还能贴身照料，水询礼倒是可以抽空忙些别的事情。
水三爷是朝廷命官，现在忽然得了急病逝世，水询礼还要上书吏部，消了水三爷的官职。
然后水三爷的丧事还要办得漂漂亮亮，起码不能让人挑出错来。
接二连三的事情，让水询礼接下来的日子忙得焦头烂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