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护短
早前自己来后没多久便发觉此处又来了人，那时候便发觉君彦初毫不掩藏的灵力，原是修行之人啊。想着此处战斗十分精彩，未免破坏了自己看好戏的心情便给这栋楼布了结界，不想他居然这么快就破了，小子年纪轻轻实力不俗呢。
自己许久不曾出世，不料世间居然出了这么个神仙般的人物，看来真得多来人间走动走动。
鬼王深知这符咒的威力，不敢硬接，闪身避过。
闪身也就一瞬，君彦初已飞跃而来，挺身护在温糖身前，回眸看了一眼“没事就好。”
语调听起来似乎很淡，但却多了分他自己也没察觉的颤抖。
温糖自然察觉到他的担忧，因为那只护着自己的手隐隐有些发抖，心底忽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还有几分愧疚。
愧疚什么呢？因为自己对他的隐瞒吗？动了动唇，不知该从何说起，而且眼下这情况也容不得她多做解释。
君彦初却是什么也没问“一边候着。”
温糖鬼使神差便退到了一边。
就这么会功夫，鬼王已将二人的互动收入了眼底。
原本想冒充校园的保安玩一玩，可惜那丫头一早就发现了自己，当她说出阁下还不现身的时候便打消了这个念头，那时候出去反倒惹人怀疑，这才一时兴起假扮君彦初，不料还是被丫头看出了破绽。
看丫头对那小子的态度和对假扮他时的自己天壤之别，因为信任和熟悉才能一眼识破吗？可是这二人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呢，小子对丫头的关心显而易见，丫头对他也是言听计从，可偏偏看着又不像是男女之情。兄妹？好像也不是，怪了。
发觉自己有些神游天外，鬼王心底轻笑一声，他俩什么关系于他何干？这小子看起来面色淡淡，但却从那双幽冷的双眸中看出了无名之火。
自己是鬼，对方却是除魔卫道之人。立场不同，便是死敌。
小子又功力不浅，那丫头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两个硬茬，自己得掂量掂量了。
招唤自己的那女人说什么来着？不能让温糖活着出去？便是他不想伤害她此刻怕也不能善了，打吗？舍不得啊
正想间，君彦初动了。
好小子，招呼也不打一声就动手？
鬼王面皮一抖，瞬间后退三尺“懂不懂规矩？”
天师收鬼便是规矩！
君彦初目光凉凉，抬手便是一点，一缕白光直射而出“人鬼殊途。”
鬼王挥手一道黑气相抵“你都不清楚情况”
“结界可是你下的？”虚空又是一道符。
鬼王甩袖一挥，磅礴的鬼气直逼君彦初面门“那又如何？”
“呵”一声冷笑，君彦初腾空翻了个身，提掌便来，“阴阳自有定律，岂容你肆意祸害人间？”
鬼王眉梢一挑“小子，你既是修行之人，当看出此地乃是鬼门关，鬼门鬼门便是本王的地盘。本王在自己的地盘如何行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招阴符！”好意思说这里是自己的地盘？
鬼王喉头一哽，有些语塞，撇嘴道“那也改不了此处是本王地盘的事实。”
诡言狡辩！
“王？”君彦初仿佛听了什么笑话，“充其量是只鬼修，自称为王将冥王放在何处？”
好小子，牙尖嘴利的说得好有道理，自己居然无法反驳。
“冥王定人生死，而本王”鬼王低笑一声，无端的高傲，“鬼中之主，自然为王，便是冥王见了本王也要礼待三分。”
言下之意，你区区一个人类敢对他出言不逊，谁给你的胆子？
“你要伤她！”君彦初又推出一掌。
“砰”一声，一人一鬼对了一掌，四目相对谁都不肯后退半步。
鬼王呵呵一笑“尔等随意踏足本王地盘，还不兴本王应对？”
“你要伤她！”自己护着的人岂容他人践踏？王也不行！
这小子怎么还犯执拗了呢？鬼王忽觉对牛弹琴，心累“切磋而已。”
切磋？要不是自己来得及时，刚才那一幕想都不敢想。
君彦初懒得再和他废话，手指结印，金光大作。
如来印？
小子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厉害，结印手法娴熟，威力这般年纪都赶上经验老道的驱魔者了。交手下来这身法
“君家人？”
还有些眼力！
君彦初也不答话，缓缓推出一掌。
这一掌看似缓慢，实则电光火石，且蕴含着无限佛法。
果然是君家人。
这就难怪了，君家果然是人才辈出。
可他是谁？堂堂地狱鬼王，虽有些忌惮君家的法功，但未必就是怕了。
好胜之心顿起，鬼王身影原地消失，再出现时已掠到了君彦初身后，鬼气大盛。
君彦初倒也不慌，原地旋身，那个如来印也跟着变了方向。
君彦初不急不忙，温糖却有些心焦，自己和鬼王交过手，对方确实没有伤她的意图因此都是点到为止，可眼下这架势，那鬼王显然是动了真格，她又怎能眼睁睁看着？
身形一动，再次发起了不动明王印。
鬼王腹背受敌，眸光暗沉，双臂一张，无边的鬼气弥漫。这和当时那老鬼的鬼气可有着天壤之别，便是君彦初也感觉到了那蚀骨的寒意。
“丫头，背后偷袭可不厚道！”
低沉一声，鬼王红了双目。
金光和黑气相触，如同角力般对峙。
“轰”一声，走廊上破旧的灯泡纷纷爆裂，玻璃渣飞溅。
尘土散尽之时，三人都退了几步。
温糖只觉胸口闷得慌，“噗”喷出一口血来。
君彦初心下一紧，顾不得擦去嘴角的血丝，掠到了温糖身边“叫你好好候着，怎么不听话？”
温糖宛如做错事的小孩，垂眸不敢看君彦初。
君彦初勾起温糖的下巴，掏出绢帕为她擦拭血迹，心疼至之余头一回语出不善“一会再收拾你。”
“”你想怎么收拾？
而此时的鬼王也并不好受，双面夹击，两个掌印打得他气血翻涌，抬手一抹，见血了？很好！
这二人当真厉害！
如此下去自己讨不了便宜。
君彦初朝鬼王看了一眼，自己修行以来还是头一回遇到这么强悍的鬼，强者面前稍有大意便会万劫不复。这鬼王亦正亦邪，刚二人合力一击显然动怒，若不拼力解决，后患无穷。
那么
心随意动，君彦初上前一步，身上泛起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十指飞速结印“临、兵、斗、者”
鬼王瞳孔一缩，九字真言！
来真的？
反观那丫头，也不阻止，不知道此印的厉害吗？还是存心要自己死？
“丫头，你我刚把酒言欢，转眼便要至本王于死地吗？”
温糖挑了挑眉“刚你不也动了杀心吗？”
“说来本就是你先动的手，本王何曾真的伤过你？”切磋一下还当真了？
“你要杀他便是于我为敌！”
“”
这二人神情如出一辙，连说话的口吻都那么相似。都这么护短的吗？这种情谊，当真有些令人羡慕呢。
可是九字真言即刻生效，终极奥义鬼王可不敢硬拼。
“丫头，今日暂且休战，你记着，本王喜欢你，决计不会与你为敌。来日再来切磋！”鬼王朝二人看了一眼，衣袍一挥，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这么跑了？温糖有些傻眼，追？往哪追？人家也非穷寇，实力在那摆着，真要拼，也是两败俱伤。
这样也好。
不过来日再切磋？还是免了吧。
鬼王一走，君彦初自然收手，却是踉跄了一步。
温糖连忙扶了一把“你还好吧？”
“无碍。”君彦初摆了摆手，带着深意盯着温糖，“你”
自己居然看走了眼？丫头深藏不露啊。
温糖被盯得有些头皮发麻，完了，秋后算账。心虚一笑，连忙调了抹灵气给君彦初调息。
君彦初按住温糖的手，摇了摇头“紧着你自己先。”
“我没事”
“你能自保我很高兴，但我不喜欢看你在我面前逞强，心疼。”君彦初抹去温糖嘴角残留的血花，话锋一转，“修行多久了？”
“两三年吧。”
君彦初惊讶张唇，两三年便有此功力？天纵奇才！忽而一笑“师承何处？”
“无门无派。”自己的来历自己也不清楚，可是在君彦初面前，温糖不愿拿什么遇到云游高人的说辞来糊弄。
见温糖似乎有难言之隐，君彦初也不再多问，同道中人，心中有大义便可，师承何处又有何关系？
“所以你一早知道我乃玄门中人？”说是疑问，实则肯定。
温糖点了点头“季寒和我提起过。”
季寒连这个都和她说了么？倒是个真心人，那自己就放心了。
“今天怎么会来这里？”
温糖也不隐瞒，简单地将前因后果说了。
君彦初轻叹一声，摸了摸温糖的头“下次别和人家一起疯，真伤了自己怎么办？”
亏得那鬼王没动杀心，不然后果不堪设想。难得有自己看顺眼的人，可不想她受任何伤害。
“好。”
“乖了。”
“”乖？这口吻很宠溺，但是和季寒给自己的感觉不一样，莫名有种被长辈呵护的既视感。温糖有些怔忡，这场景好像自己也遇见过，就是想不起来。
想到鬼王，君彦初还有些耿耿于怀“那鬼王是被招阴符招来的。”
“嗯，我知道。”
“有人想你死。”忽而想到了沈楚楚，可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人为何下此毒手？
“可惜她算漏了一点。”若非自己修行之身，今日一行必死无疑。
“谁？”
“沈楚楚。”
果然是她，君彦初冷了目光“你们之间”
温糖摇了摇头，沈楚楚那份敌意莫名其妙，难道只是因为自己和她母亲长得像？不可能！除非她知道自己的身世。
那就更稀奇了，自己都只是猜测，她到底哪来的依据？
有什么从脑海里一闪而逝，只是来不及抓住。
“沈楚楚不简单。”
“嗯，一早我便发现了，她身上总有股若隐若现的怨气。”
“不单如此，她曾经暗中对我下手。”君彦初将当初军训时沈楚楚对付自己那茬说了。
还有这事？就说她那次中暑得莫名其妙，原是如此，可是为什么？
“心术不正之人任何一点小事都会无限放大。”君彦初冷笑了一声，丫头这么老被人盯着也不是个事，“她如今一计不成，决计不会干休。”
“至少她还不知道我的底细。”不然她也不会贸然行事了，话锋一转，“敌明我暗。”
“不可大意。”是敌非友，自然风波不断。
见二人旁若无人交谈，萧姐姐欲言又止，终于忍不住了“大、大师，燕子她”
君彦初扫了一眼，这不就是萧玉燕身边那只鬼吗？
“你怎么还在？”
萧姐姐缩了缩脖子，幽怨看去一眼，不然她该在哪？
温糖笑了笑“你别这样，萧姐姐很好，今日也亏得她”
“若非看她对人无害，她还能站在这？”
得，对旁人无感一脸冷色，这很君彦初。
“不过”君彦初又扫了萧姐姐一眼，“人鬼殊途，迟早你会害了她。”
萧姐姐黯然低头，她当然知道，自己身上的鬼气越来越重，她也怕自己在人间逗留得久了变成恶鬼，到时候做出什么伤害他人的事都不自知。
“我、我想见燕子一面。”萧姐姐鼓起勇气，提出了自己的诉求。
“可以。”反正刚才萧玉燕已经看到她了，不让姐妹见一面双方都有遗憾，鬼之所以逗留人间要么怨气未消要么心愿未了，也是时候让她们相见了。
“谢谢。”萧姐姐感激涕零。
“君彦初，我本答应了这里的阴魂为他们超度，你既然来了，干脆不挑日子了，你给它们超度如何？”
“可以。”
“行，那我去善后。”
“嗯？”
“今日探险，他们都看到了，未免留下心理阴影而且此事不宜声张，可人心难测，倒不是我想他们坏，就怕他们不小心说漏了嘴引起恐慌。再者，无知是福，便让他们当做一场梦吧。”
“你想怎么做？”
“嗯”温糖歪头，少见露出了几分调皮，“我好像会催眠。”
这丫头能耐了！而且秘密很多。
君彦初也没多问，点头道“行。”
温糖走进教室唤来萧玉燕，姐妹二人顿时泪眼迷离，一声姐，一句燕子，二人拥抱在一起，失声痛哭。
君彦初朝温糖点了点头，各自行动。
“出来！”
君彦初一声唤，众鬼纷纷现身，跪地叩首。
对着还在抱头痛哭的一人一鬼，君彦初说了声“你们两个先下楼。”
萧姐姐连忙拉着萧玉燕匆匆下楼，君彦初这才面向一众阴魂，也不多言，一串经文自嘴里念出，刹那间整个走廊被金色的符咒所充斥。
鬼影们悉数恢复还在人世时候的干净模样，脸上洋溢着解脱又感恩的笑意，齐齐对着君彦初一拜，随后化作点点金光，消失得无影无踪。
教室里的温糖对着众人打了个响指，语音柔和“今天探险你们所见一切都是虚幻之景，鬼由心生，不过受了惊吓，一旦出了这幢楼，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明白？”
众人瞳孔涣散，随着温糖的语调缓缓点头。
温糖满意勾唇，再次打了个响指“很好，那么走吧。”
众人转瞬回神，看着满地的碎玻璃渣有些懵逼。
“我去，这教学楼都废弃成这样了怎么也没人来清扫？”徐亮踢了踢脚边的碎玻璃，摇了摇头，“干脆推倒重建得了。”
“这不是重点，话说我们怎么在这？”袁玲玲有些疑惑，刚不是一直在四楼盘旋吗？
“林如林如刚好像有些不正常”张军记得自己刚说她被鬼附身来着。
“怎么不正常？疑心生暗鬼，林如本就胆小，被几只老鼠给吓傻了。”温糖打开了教室门，回眸一笑，“外面那么大风，又大树林荫，投射在窗户上便成了鬼影，还真把你们给吓坏了？要不咱下去瞧瞧是不是树影婆娑惹出来的？”
“呃说得也是。”
众人跟着温糖出了教室，见君彦初等在门口有些诧异。
“你怎么也在这里？”
君彦初神色淡淡瞥了徐亮一眼“睡不着，出来走走。”
众人无语扶额，好兴致！
“时间不早了，这里该看的也都看了，没什么东西，回吧。”温糖率先步下楼梯，君彦初快步跟上，二人并肩而行。
“咦？林如”许雅丽瞄到了一旁昏迷不醒的林如，跑过去一看，“她、她”
别是死了吧？
温糖脚下一顿，哟，自己又忘了那个倒霉蛋了。
“看什么？那也不是个好的。咎由自取！”君彦初拉了温糖一把，回头轻描淡写一语，“你们搭把手把她弄回去。”
你怎么不帮忙？可是没人敢说，谁都知道君彦初这人除了对温糖温言软语，对别人都冷淡的很，偏生那么副生人勿进的样子也没人敢惹。几个男生互相看了一眼，得，一道来的总不能这么把人丢下。
再次看了眼鼻青脸肿的林如，话说这伤到底怎么来的呢？
“燕子呢？”
“她在楼下等着呢。”
“啧啧，萧大胆就是萧大胆，姐们儿服了。”袁玲玲呵呵一笑，挽住了温糖的手，“话说你也不赖。”
一行人出了楼，便看到了等在楼下的萧玉燕，脸上还带着泪痕。
袁玲玲有些纳闷“燕子，你、你这是哭过？”
萧玉燕朝温糖投去感激一眼，轻笑一声“哪有，你们怎么才下来？我都快被风吹死了，风沙眯了眼都要瞎了。”
“好好好，让你受冻了，咱们赶快回去吧。”
许雅丽忽然回头看了一眼老楼，咦？好像有什么自己忘记了，是什么呢？
“雅丽，还愣着干嘛？跟上啊。”
袁玲玲一声唤，许雅丽小跑着上前“来了。”
君彦初此时走在最后，在萧姐姐要跟上去的时候拦了一把。
“我”萧姐姐眼眶还有些泛红，“能不能再让我和燕子”
“一天。”
“好，就一天。谢谢你！”萧姐姐感恩弯身，随后追了上去，轻轻握住了萧玉燕的手。
温糖和萧玉燕走在人后，看到萧姐姐的动作轻轻一笑“怎么称呼？”
“萧玉竹。”
“很好听的名字。”恬淡雅致，倒是相衬。
萧玉燕一手牵着自己的姐姐，一手紧紧拽住温糖的手“小糖，你”
“嘘，不可对外人言。”
“他们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嗯，有些事还是不记得的好。”
“那我怎么”
“你会说出去吗？”
萧玉燕头摇得似拨浪鼓“当然不会！小糖，要不是你，我怎么能再见到我姐姐？我感激都来不及，这是我们的秘密，我保证守口如瓶，我发誓！谢谢你！”
“嗯，那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
“任凭差遣！”萧玉燕破涕为笑，转头又说，“两年前若不是姐姐，这个世上早没我了要不是我拉着姐姐去山顶，也不会发生那次意外，都是我害了姐姐，一直想和姐姐说声对不起”
“傻丫头，别哭，我是你姐姐啊！悬崖边上你能拉住我？你当时手都磨破没劲了，半个身子都挂在悬崖边，我要不放手，咱们两个都得死，你让爸妈怎么办？活着，代替姐姐好好活下去，替姐姐好好孝敬爸妈，今天能再见你一面，真真切切和你说说话，我死而无憾、心满意足。以后就靠你自己了！”
萧玉燕手底一紧“姐姐你要离开了吗？”
“君先生许我一日和你相聚，之后我便离开，去往我该去的地方。”
“可是我舍不得你”
“我也舍不得你”萧玉竹再次红了眼眶，拉着萧玉燕的手不放，“可是人鬼殊途，我在你身边久了会害了你，你也不想我变成恶鬼吧？而且我还想投胎做人呢！”
“我、我”萧玉燕哽咽，“那你今晚和我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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