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落叶归根
车子经过一条隧道，副驾驶上多了一个人。
是陈默海。
“你怎么打算的？”孟之问道。
陈志强听到孟之讲话，诧异地回头看了他一眼：“你在跟我说话吗？”
杨老汉悻悻道：“你这个娃，他在跟你旁边的人说话。”
“旁边”陈志强望望自己旁边副驾驶的空座，瞬间吓出一身冷汗。
“好好开车。”孟之说，“不然你来后边坐？”
“不不用了。”程志强颤声说。
旁边的好歹他看不见，后面的他可真的″吃不消，现在他脸还疼呢。
“这件事结束以后，我会跟你走。”陈默海低声道。
“好。”孟之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车里顿时安静下来，谁都不再讲话，每个人都各怀心事，心照不宣。
汽车行驶上平坦的高速公路，车灯照着前进的路，看不见终点。
车开了三个小时，陈志强稍微有些累了，他一手揉了揉眼睛，有些晃神。
一阵突如其来的凉意让他瞬间清醒过来，他打了个机灵，拍了拍自己的脸好让自己集中精神。
陈默海收回放在他肩上的手，回头看了一眼窝在角落里的杨老汉，杨老汉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一旁的孟之闭着眼睛端坐着，像睡着了一样。
杨老汉动了动身子，头往车窗扭了扭，手也往袖子里揣得更紧了。
车载导航甜美的女声不断指引着方向，而他们也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
一个小时后，陈志强把车停在一个小村庄的村口，回头叫孟之：“我们好像到了。”
简梨和李终已经在他们前面下了车，简梨站在一根电线杆下，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默默等着他们。路灯的光照着她，将她的影子斜斜的映在地上。而李终在她一旁四处张望着，神情似乎有些不安。
“是谁？”孟之走到他跟前。
李终犹豫了一下，说道：“好像……是贺凡。”
孟之心里一惊，默道倒霉。
引路人虽漂泊不定，但都有自己大致的活动范围，除了一些个别情况，一般都是各司其职，互不打扰。
而贺凡是最早一批的引路人之一，引渡的亡魂多到数不清，资历老，能力也强。孟之在没有被允许的情况下，带着李终私自闯进有贺凡在的区域，难保贺凡不会有意见。
孟之没和贺凡打过交道，不了解他的脾气秉性，一旦碰上了，恐怕不会太平。
况且他还带着几个麻烦的家伙。
孟之叹了口气，对几个人说道：“加快速度吧。”
既然已经要到达终点了，就没有往回退的道理。
几个人趁天黑悄悄进了村子，街道冷冷清清的，衬托着他们的脚步声尤为清晰，偶尔传来几声狗叫，像是要驱赶他们这些外来人。
除此之外，一路上没发生任何意外，只是走了很久杨老汉也没有一处眼熟的地方。生死簿的指引已经无法再精确了，眼见天都快亮了，还是没有头绪。
陈默海一直跟在简梨身后，简梨回过身看他时，他也只是笑笑。
“会在哪儿呢？”李终摸摸头。
陈志强扶着杨老汉一步一顿地走：“都二十年了，就算有家人，可能早就搬走了。”
杨老汉听了怒瞪他一眼，陈志强赶紧闭了嘴，他现在已经不怎么怕杨老汉了，大概是习惯了。
也许真像陈志强说的一样，杨老汉的家人可能真的已经搬走了。
此时几个人都停了下来，几个人面面相觑，整个村子他们都快转遍了，只有一个地方还没去过。
在很多乡下的农村里，会有一处专门圈出来的土地，用来埋葬村里死去的人。一个人自出生起，便已经在那片土地里占好了位置，人死以后就会埋进那个地方。
那个地方，就是位于村子西边的坟场。
孟之朝那边望了望，冲其他人做了个“出发”的手势。
村子里有路灯照明，可是坟场就什么都没了，黑漆漆的一片，所到之处杂草遍地，干枯的老树枝影影绰绰的，像人的影子。
李终打开手机的手电筒走在最前面，几个人跟着小小的一束光亮往前走。
他们路过一个个坟头，有的坟上竖着大大的墓碑，四周摆着新鲜的贡品，看起来时常有人打理，而有的坟荒草丛生，墓碑则是用石头胡乱堆砌而成的。
陈志强走着走着，裤角被什么东西勾了一下，他大喊一声，抓紧了杨老汉的胳膊。
杨老汉瞥他：“一惊一乍的！”
原本是他搀着杨老汉，现在看起来倒像是杨老汉扶着他了。
又往里走了走，李终在一处很小的坟头前停了下来，坟之所以小，大概是因为没有尸身，所以没有埋棺材。
那个坟上有一块依然很小的墓碑，墓碑上隐隐约约刻着几个字。李终用手擦了擦碑上的灰，几个字便显现出来——父杨大龙之墓。
杨老汉突然挣脱陈志强的搀扶，跌跌撞撞往那块墓碑扑过去。陈志强怕他摔倒，急着去扶他，却被孟之拦下了。
他只有一条腿，一条腿是没办法像正常人一样行走的，他走不了，摔倒了，就双手并用地爬，一寸一寸向那个墓碑爬过去。
他抱着那个墓碑，似哭似笑，又哭又笑的，嘴里不停呢喃着“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身死他乡，灵魂终日不得安宁。
在黑暗无光的地底下待了二十年，被掩埋的魂只有一个念头——回家。
即使如此，他的家人还是为他建了一座坟，让他能够有家可归。
“可惜骨灰没回来。”陈志强叹了口气，遗憾道。
孟之随手折了一根树枝，将它轻轻放在一旁的某个墓碑上，说：“身体只是一个躯壳罢了。”
身体只是一个躯壳，心意所在之地才算是归宿。
杨老汉哭了一会儿，突然不动了，软踏踏地倒下去，从小菊的身体里脱出来了。
他穿着一件工装服，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左腿的位置遍布污血。他冲孟之他们憨憨地笑了一下，然后说道：“我跟你们走。”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