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落叶归根
孟之侧身从简梨身旁走过，屋里就只剩下简梨和陈默海。
陈默海也终于转过了身，他朝简梨笑了笑，温柔依旧，眉眼如初。
月光斜斜地从屋外照进来，穿过他的身体，懒懒地映在地板上。
简梨却笑不出来，面对任何人都能坦然自若的简梨，终于笑不出来了。
李终的出现，几乎可以用从天而降形容，孟之在工厂的大门口看到他时，李终正兴高采烈地冲他挥手，像极了一个等孩子放学的家长。
“孟哥，你要的东西我整理好了。”李终将一本黑色封皮的书本递给了孟之，“不过数量太多了。”
那本书看起来很旧，边角处有着不同程度的磨损，书页微微泛黄，黑色的封面上写有三个金色的古字——生死簿。
孟之把书拿在手里，书页迅速翻飞起来，成百上千的黑白色头像从书页中飘出，漂浮在了孟之眼前。
“这么多。”看着密密麻麻的头像孟之皱起了眉头，哪个看着都不像那个“小菊”。
孟之把生死薄递回给李终，回头看见陈志强僵直着身体，一手扶着“小菊”，一步一顿地朝他们走了过来。
看上去“小菊”的左腿确实是残疾的，但究竟是生前就这样了，还是死的时候造成的，由于没有记忆，完全无法得知，只靠姓氏想确认身份简直就像大海捞针一样。
“你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了？”等他们走近了，孟之问。
“小菊”努着嘴喘着粗气说：“想不起来，就知道周围乌漆麻黑的，出不来气儿。”
“乌漆麻黑……出不来气……”李终摸着自己的下巴小声重复道，然后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两手一拍，“孟哥，会不会是被埋在地下？”
“地下……他脸上的沙子和土，还有腿上的伤会不会是坍塌事故？”孟之抱着胳膊默念道。
李终看了孟之一眼，孟之冲他点了点头，李终拿起那本“生死簿”，随意翻开一页，然后用手指在纸上迅速地写了几个字，片刻后，有十来个头像从纸上漂浮起来。
“啊！”
“小菊”突然指着其中一个头像叫了一声。
李终见状，立马伸出手指在那个头像上点了一下，那个头像便迅速放大，随着变大的头像一行字紧跟着从书页里飘了出来——杨大龙，1948年7月2日—1999年11月20日。
“小菊”突然甩开陈志强朝着李终这边冲过来，没了搀扶，“她”的动作显得很笨拙，拖着一条腿，一瘸一拐地似乎要摔倒一样，但“她”没有摔倒，而是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头像，伸长胳膊去够，想把它抓在手里。
陈志强看呆了，直到孟之朝他使眼色，示意他过去扶“小菊”，他才慢吞吞地往这边走。
李终看着陈志强极不情愿地搀起了“小菊”，冲他笑笑，露出一个漂亮的酒窝，随后又拿起生死簿，继续写着什么。
不一会，又有几行字飘了出来，“杨家庄"李终一边看一边说，"孟哥，距离我们现在的位置有300公里。”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陈志强看看孟之，又看看孟之，小心翼翼地问。
既然确认了身份，剩下的自然是送“她”回家了。
孟之若有所思地看了陈志强一眼，问：“你有车吧？”
陈志强愣了一下，说：“有。”
“你，还有你……”孟之指着陈志强和“小菊”说，然后又指了一下自己，“我们三个坐你的车，李终，你开我的车。”
李终合上生死簿，小心翼翼道:“孟哥，我跟你们一辆车吧，万一有什么事我也能有个照应。”
孟之刚要说什么，陈志强却颤巍巍地举起了手：“我能不能……不跟你们一辆车啊……”
孟之白他一眼刚要开口，“小菊”，或许现在该叫他”杨老汉“，也开口说道：“不行！你得跟我在一块，别人我信不过。”
陈志强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
这杨老汉也是聪明，在场的人里，除了陈志强没一个正常的，万一孟之半道反悔，当场就要把他就地正法，多个普通人在手里，他还能当个人质抵挡一会。孟之当然知道杨老汉在想什么，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区别，不如一开始就顺了他的意，省得中途又闹什么幺蛾子。
“孟哥，我”李终忽闪着他那黑幽幽的大眼睛期待地看着孟之。
孟之转身把自己的车钥匙塞在他手里：“你开着我的车，带着简梨，跟在我们的车后面。”
李终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孟之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胳膊说道：“就这样。”
孟之话音刚落，众人回头，才发现简梨已经在他们身后了。
她只身一人，表情依旧淡漠，陈默海没在她身边，孟之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还是他们根本什么也没谈，他也不想知道。
他拍拍手，喊了一声：“出发。”
两辆车一前一后驶进浓浓的夜色中。
车内的暖风呼呼地吹着，隔着车窗与车外的冷空气形成强烈的对比，两者相较谁也没分出个胜负，只在车窗上留下一片氤氲的雾气。
简梨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用手指在窗户上画着圆，漫不经心地开口：“你想坐那辆车吗？”
李终开着车，听到简梨讲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爽朗地开口：“是啊，我想坐那辆。”
他远远地望着前方，眼神清明至极。
随后车内陷入一片沉默，谁都不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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