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烟花熄火
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凌晨六点十分，窗外的雨势已经小了许多，只有雷声轰鸣不息。
凌楠望着窗外摇曳的含羞草，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睡衣已经被汗浸透了。
她摁着在胸膛里拼命蹦跳着的心脏，心想大概是做了个噩梦，只是梦的内容已经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所幸隔壁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也停了，她赶紧把被子盖过肩头裹紧了自己。
只要隔壁安安静静不闹腾，这个邻居就还能做下去。
今天大概幸运之神也站在凌楠身边，之前改过的翡翠梦境虽然发回来再改，实际上只需要做细部调整，大部分的压力已经解除了。
主要承受火力的变成了fanny那一组，它们的维纳斯之眼已经改了无数遍，何姐再怎么偏袒fanny心里也有火，今天批评起来就格外的不留情面。Fanny才听几句就哭了，平常有表扬的时候王艾从来捞不上，这会儿fanny一哭，何姐不忍心再火上浇油，可心里头的火又没处发，王艾就成了肉靶子，里里外外被喷了个透。
娜娜在一边心有余悸的拍着胸膛，悄悄庆幸被批评的人不是她。
凌楠拄着脑袋，神思又飘出去了。
今天她一直在纠结她自己的梦境，连韩商陆和重越的事情都进不了脑子。她不记得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梦，但就是放不下，好像梦里藏了什么必须记住的事情，真是奇了怪了。
在天台上吃午饭的时候凌楠才发现微信上姚梦圆的回话：“睡了没？既然你还是怀疑，不妨直接找他本人问问，早点断了你那些七七八八的怪念头。”
凌楠苦笑一声，发了语音过去：“这种问题你跑去问本人，很尴尬的好吗？”
姚梦圆的回话马上就来了：“那你找他周围亲近的人问一问呗，旁敲侧击什么的，总会找到线索。”
凌楠心里哽噔一声，忽然觉得很有道理，然后一抬头就看见了韩骞。
嗬，说曹操曹操就到。
韩骞坐的位置可谓刁钻，翻过防护栏整个人都挂到了露台边上，如果不是中二到误以为自己能飞，那就是真想死。
“韩骞，你下来，坐在那里很危险。”心里虽然很嫌弃这个邻居，凌楠的态度却很温和，“你就是想摔死也别选自家大楼，楼价会跌的。”
韩骞侧过脸来望了她一眼，平日里冷淡的眼神中多了一线清晰的杀气。
凌楠对上他的眼神，差点忍不住扭头就跑，紧接着又觉得不对——她为什么要怕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然而韩骞立刻就扭头不再理她了，只扔下了一句话：“你还是多担心自己吧。”
看见他戴上耳机闭了眼睛，凌楠其实很想一脚把他踹下去算了，实际上表现出来的却是老母亲一般的低声絮叨：“南摩惹纳达拉雅雅……南摩阿里雅佳纳……”
韩骞取下了耳机，皱着眉头看她：“你在干什么？”
凌楠无辜的摊了摊手：“唱首大悲咒，净化一下你身上不分好歹的戾气。”
韩骞叹了口气，起身麻利的一个纵跃就翻过了护栏：“这下你满意了吧？”
凌楠点点头，顺手把一个袋子塞到他手里。
“这是什么？”韩骞的眉峰微微一扬。
“奶茶啊，你装傻还是你们富二代从来没喝过这个？”凌楠调侃道，“请你喝的，就当是谢谢你替我的设计做了改进。”
“那种事情没必要感谢，我也只是随口说说，没打算帮你。”韩骞把袋子递给凌楠，“这个你拿回去。”
“我说你不至于吧，咱们之间是有多大仇啊，这点面子都不给？”凌楠震惊了，怎么也没想到他这么刚，连就坡下驴的坡都给铲平了。
韩骞冷冰冰的应了一句：“我不喝奶茶。”
“什么啊？你天天喝牛奶，上次我还看见你和韩董喝茶。”凌楠被他睁眼说瞎话的本事逗乐了，“喝牛奶，喝茶，偏偏不喝奶茶？”
韩骞压根没打算和她纠缠，反倒主动追问起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求我？”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功利，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你帮了我，我请你喝奶茶，没什么毛病吧。”凌楠惦着原本就是买给自己的奶茶，稍微有点心虚。
韩骞照例不和她争辩：“我给你这个机会，你不问就算了。”
“问！问啊！”凌楠急急忙忙说道，“你堂哥……”
“是基因重组还是僵尸？”韩骞冷笑一声，“这样的猜测连你自己都不信。”
“你怎么知道……”凌楠被他的抢白弄得无言以对，只能硬着头皮把问题推回去，“那你告诉我，两个人根本毫无血缘关系，为什么会长得那么相像？”
韩骞忽然凑到了她面前：“……你真的想知道理由吗？”
他的身高高过凌楠太多，人一凑过来就像乌云蔽日，把阳光都给挡住了。身高是父母遗传，由不得自己选，被别人从身高上压制通常是痛苦又无奈。凌楠仰着头，看到阳光落在他的头顶和肩背上，仿佛把光全都聚拢在身上，整个人通透又明亮。
凌楠恍了神，这个人真的很奇怪。
他的长相明明是充满了少年朝气惹人喜欢的长相，说话的语气态度却很古怪，说是故作深沉也不像，说是缺乏教养也不是，只是透着一股与世界不熟的疏离，显得神秘莫测。
韩骞又凑近了一点：“因为他不是人啊。”
凌楠被他神秘兮兮的语气给带了进去，拼命屏住呼吸等着他的答案，没想到他就这么瞎掰，瞬间心态就崩溃：“胡扯些什么！你才不是人呢！”
韩骞看到她炸毛，韩骞居然有些得意：“是你要问我的。”
“你……你有病！”凌楠捧着餐盒提着奶茶转身就走，走出去几步之后又猛然转身，“或许重越原本就是富家子弟韩商陆，为了自己平凡生活的梦想开了宠物医院然后和我相爱，没想到婚前被发现了，硬逼他回去完成家族联姻？”
韩骞拍了拍手：“精彩，精彩。”
凌楠顿觉鼓舞：“你也同意我的推论？”
“我同意……”韩骞笑道，“有病的大概是你。”
话音才落，韩商陆忽然推开天台的门进来了：“小骞，卓凡为你请的私教过来了。哦，你是凌楠。你们设计部的会议提前了，她们好像都在找你，你快过去吧。”
凌楠怎么也没想过他会主动和自己说话，脑子里嗡嗡的像过年的烟火大会，低着头错身过去了，忽然又回过头来：“韩董，你知道我的名字？”
韩商陆被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懵了一瞬，随即又笑起来：“你们设计室的作品都很不错，卓凡夸过好几次了。”
“是吗，哈哈哈……”凌楠脸上笑着，心里的烟花却都熄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