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 川蜀秀才,望江而语
川蜀之地已经入了秋季,此刻望江楼四周的万物皆已经披上了一层金黄的色彩,幽蓝的江水绕过望江楼潺潺远去,清脆的流水在这万籁寂静的天地之家仿佛奏响了一曲平和的弦合之音,古往今来不知道听醉了多少凭栏而顾的读书人,看醉了多少为这风景、文气、名声而折服的名人雅士。
也许今天的望江楼已经有大人物包了场,原先每当这个时候,凭栏而望的读书人和画师会排着队在这楼阁的第四层让书童和画童拿着笔墨纸砚苦思冥想,谁都想借着这千古楼阁的势让自己的文笔一鸣天下,那样岂不是少走了许多冤枉路?这个也许就是一种捷径,然而今天整个望江楼只有一个白衣书生背着手凭栏而望,他身后也只跟着两名看起来不那么友善并带着慢慢杀气的铁衣随从。
“平临云鸟八窗秋,壮压西川四十州。诸将莫贪羌族马,最高层处见边头!”
白衣书生不去管身后那两位一直是别人欠他们几个钱的德行随从,也不去问他们身上一直弥漫着的能糟蹋了如此美景的层层杀气,仿佛早已经习惯了,装作他们没有存在,眯着眼望着楼前瑰丽奇特的秋景,因为天地太美,尽管他学富五车又能如何?此刻还不是被这风景折服的同时而徒自感伤,搜肠刮肚了好长时间,还是想不出对的上这美景的珠玑字字,有的时候好像想到了什么,可是随之便面色铁青,原来这些已经被前人都写尽了,此时他开始憎恨那些闻名天下的前辈文人,也开始厌恶那些没事儿爱有事儿的骚客名人,要不是他们给后人竖立了一个个不朽之作,后代文人又怎么会如此痛苦?那些不朽之作仿佛一座座大山,一条条大河,这些大山和大河又仿佛一条条规则,束缚了后世文人本该拔纵激昂的才思文采,也绑架了后代读书人本该毫无顾忌的天马行空。有的从此要么庸庸碌碌一生,有的则只有绞尽脑汁另辟蹊径,穷极一生尽管有所突破,然而却已经时光流转几十载,只有看着已经名扬天下的文采老泪纵横,从而不知此生大抱负不知在今生的哪一年哪一天泯灭,到老了徒有后悔。
“一座座高山,一条条大河,想要攀过去跳过去谈何容易?这些高山和大河就已经够后世文人研究一辈子,哪里还有超越的心思?虽说那些前辈留下了如宝藏一样的文学典籍,可是让后世之人该怎么办?人这一生最长不过百年光景而已呀!”
白衣书生吟完诗,用手狠狠的拍了一下身前的朱栏,非常愤懑的道。
书生身后的两名随从全部被吓了一跳,看向书生已经拍红肿的右手,他们想要上前照顾却又不敢,别人不知道这位主子的身份,他们可是清楚的知道,这位在天下不知道地位如何,至少在这整个川蜀之地他最大,有多大?如果不算当今皇帝,那么剩下的只有他了。
“呵呵!既然想不出名扬天下的文采,就只有以古人的这一首来抒发内心情感了,其意虽然和这眼前的美景有些驴头不对马嘴,可至少能够对得起老子心底的写照不是?再说了此地乃纪念薛涛所建,尽管其意对不了眼前风景,至少能够对得起她这个人不是?”
白衣书生说到这里,将左手拿着的一杯酒水倒下了这六丈高楼。
说起薛涛,这可是一个人物,而且还是一个女人物,其字洪度,是位唐代的女诗人,乃是一奇女子,十六岁入乐籍为乐妓,因喜欢用桃红色小笺用来给情郎写诗,自成一种格体,被后人争相仿制,称为“薛涛笺”,其文采瑰丽雅柔,堪比才女卓文君,与鱼玄机、李治、刘采春并称为“唐代四大女诗人”,与卓文君、花蕊夫人、黄娥并称为“蜀中四大才女”,有收录其九十余首的《锦江集》流传于世,颇为不俗。
回想着描写薛涛的一些历史书籍中的只言片段,作为当今蜀王的朱椿悄然一笑,这笑意中有对薛洪度的由衷敬佩,也有对自己此时此景的实诚嘲讽。
别人都说他朱椿贵为蜀王,在川蜀之地那可谓是皇帝的存在,他有什么烦恼和不快?如果真有那真是有些作儿了,对此朱椿只能呵呵一笑,生在帝王家,别人理解不透其中的步步杀机,他可是清清楚楚,虽然他为*朱元璋第十一子,不说其他,就说这个皇子的身份已经相当的尊贵,可是自懂事起他每天都生活在被别人算计或者自己算计别人的生活里,本以为被封为蜀王之后,就会永远逃离那个皇宫内的尔虞我诈和无情无义,然而当成为了藩王之后还是如此,反而和宫内的那些人的情义更加的单薄了,尤其是现在刚刚登记的侄子朱允炆,颁布了一系列的削藩政策,让他更加的感觉到了被其玩弄在了股掌之间的恶意,真是一入侯门深似海,这句话一点儿也不假。
如今已经四十多岁的朱椿仿佛看透了一件事儿,那就是作为皇家的皇子,只要做不了京城内的那把龙椅,这辈子就别想安安稳稳的度过一生,也别想有什么好下场,除非一辈子如牵线木偶一样成为龙椅上那个人的手中玩儿物,这也是自古以来会有那多人想要成为天子的原由。
朱元璋活着的时候他朱椿当然没有逆反的二心,然而如今新帝刚刚登基,这位侄子要资格没资格,要能力没能力,要眼界无眼界,要经验没经验,他凭什么接管大明天下?还不是他有个在世人眼中是嫡长子的老爹?还不是因为他的老爹是懿文太子?还不是因为这位懿文太子的母亲是当年的马皇后?这些人家成就了九五之尊之位,然而他登基不久却要拿他的几个叔叔开刀,要以削藩为名义稳定大明江山?呸!狗屁!还不是为了自己的龙椅和作为皇帝应该有的统御万方的稳固权力?
“他朱棣要争,我为什么不能争一次?他朱允炆根基未稳,只要削藩政策一下来,恐怕天下这么多的藩王都会有这个心思吧?大家的底细谁还不知道呢?那个龙椅落入谁的手中还不一定呢,我朱椿从小到大从未和别人真正的争过,既然八阵图在川蜀之地,那么我就要好好的和朱棣争上一争!”
如今这位被朱元璋称为“蜀秀才”喜好读书做学问的藩王周身的气势一改原先的“博综典籍,容止都雅”的雍容气度,反而有点儿像厉兵秣马的武将,杀气腾腾根本不输身后两位随从一丝一毫。
朱椿冷笑一下,手中的白玉酒杯被他丢下了望江楼。
白玉酒杯在碧绿的锦江内砸出了一个巨大的水花,几条锦鲤从水中跃出,然后纷纷落入了江水中。
“本王倒要看看这一炸能炸出多少条朱棣派来的暗鱼,八阵图到手,半个蜀汉的国祚全部落入我的手中,结合本王苦苦经营几十年的蜀地气运,也许整个天下的藩王之中,只有我能够和那个小娃娃一战!”
朱椿右手中食两指在栏杆上有节奏的敲击着,他望着远处的风景,长叹一声。
“既然燕地的锦衣已经入了蜀地,调动本王的天府卫,本王要让那些绣春飞鱼一个个喂了这锦江里的鱼。”
朱椿转过身来,平静的看着那两名随从,对着左边的那人道。
左边那名随从躬身抱拳,说了一声是,然后下楼而去。
“告诉拓跋莜,只要能够给我弄到唐门的八阵图,他的条件本王全部答应,如果得到相反的结果,他知道代价!”
朱椿随即盯着右边那个随从,冷冷的道。
右边那名随从也躬身抱拳说了声是,紧接着下了楼去。
如今整个望江楼四楼只剩下了蜀王,他慵懒的趴在了栏杆上,望着仍然滚滚流动的锦江水面,竟然唱起了蜀调,赫然是和武侯诸葛亮有关的故事。
蜀调清脆洪亮,从望江楼这边传的很远,整个天地之间仿佛都充斥着歌颂千年前诸葛孔明那惊天地泣鬼神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