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 左右是死,就一起死
老妇人虽然没有正眼看诸葛真，但是全部注意力都在她的身上，见诸葛真倒来，连忙上前扶住，也许她的体制有些羸弱，这一扶竟然没有扶稳，随着诸葛真一起向后倒去，也亏得她也有些本事儿，在两人都要倒地的时候，双脚一盘坐在了地上，而诸葛真的后背正好枕在她的右大腿之上，两人这才慢慢的稳住。
此时的诸葛真就如一个孩子一般躺在了老妇人的怀里，烟眉轻皱，一张俏脸煞白，尤其是那双一直睁着的眼眸，里面透着楚楚可怜之态，看着真是让人心疼。
“家主，你没事儿吧？”
老妇人见诸葛真眼神散乱，不似作伪，终于有些慌张，用手抱紧一动不动的诸葛真，语气比原先有了些许的柔意，道。
“为何救我？让我一下撞死得了，省的像现在不死不活的活着。”
诸葛真过了好长时间，这才缓过气儿来，散乱的眼神这才慢慢凝聚，她看着老妇人焦急的神情，一双烟眉微微一皱，微微张了一下樱唇，有气无力的道。
“家主这是说的哪里话？就是让老身死，也不可能让你死！”
老妇人见诸葛真慢慢地好转过来，提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深深松了口气，微微一笑，很是慈祥，在没刚才的那种冷漠，语气有些温和的道。
诸葛真没有说话，而是看着院落上方的天穹，那里有一朵不大不小的云，也许此时有轻微的风，云移动的缓慢。小时候，每到这个季节，娘亲让她和莫朝南在院子里拔草的时候，他们两个都会稍微的偷一下懒，然后肩靠肩的躺在用枯草堆起来的草堆之上，看着院落上方的天穹，那时的天特别的蓝，让人的心情真的很好，他们聊着只有两个人知道的知心话，聊着以后两人成亲之后应该怎样的生活，那个时候是多么的甜蜜呀，每当看见那个古灵精怪男孩儿的侧面，那个叫做柳真真的女孩儿就会不再看天，也不会说话，静静听着他的滔滔不绝和吐沫横飞，静静的看着他的神色飞扬和意气风发，那是一个怎样的人呢？也许只有她一个人能懂！回想着两人的点点滴滴，然后向往着以后成家立业之后的何去何从，那是多么的自在，仿佛整个世界只有他，他快乐她就快乐，直到两人被娘亲揪着耳朵拉了起来，两人仍然咧着嘴笑着，这点儿痛算什么？心里乐呵一切就乐呵。
老妇人看着怀中的诸葛真那翘起的嘴角，本来平静的脸上有了一抹伤感，她何尝不知诸葛真喜欢自己的儿子，又何尝不知自家儿子心中只有她，可是有些事情，不是喜欢就能成的，当年莫朝南的父亲死去的时候，再三嘱咐，不能让他们两个在一起，否则他死不瞑目，也许为了那个充满希冀却又随时死灰的双眸，她才不惜得罪这个最喜欢的儿媳妇。
“我知道，朝南为什么这么对我，其实大部分都是因为你。”
从甜蜜的回忆中醒来的诸葛真看着老妇人，语气和缓了许多，不过其中却是充满了质问之意。
“是！不是因为我，他宁死也不会离开你！其实除了因为我，还有这衰败的到他这一辈儿只剩下他一个的莫家，我死了没多大关系，他死了我莫家的香火就从此断绝！”
老妇人此时的心中很痛，她不想再隐瞒什么，只要不让这位家主死心，看她的样子，恐怕这辈子都不肯罢休，因为她太爱朝南了，这个已经是过来人的她怎么看不真切？
“为什么？”
诸葛真语气再一次凌厉，带着某种压抑很久的疯狂。
“当年之所以同意你和朝南结婚，一是看在你们两个颇有情意，二是则是你还不姓诸葛。”
老妇人沉默了一会儿，接着道。
“难道我姓诸葛就有罪吗？别忘了，你们整个莫家可都是姓诸葛的奴才！”
诸葛真没想到老妇人会给自己这么一个回答，心中瞬间冷了下来，冷冷的道。
“家主说的没错，所以把以前的一切都忘了吧，你娘走的时候我去瞧过她，她也很无奈，不过她也赞同我的做法，她知道这样做是保朝南，也是保我们莫家。”
老妇人微微叹了口气，然后轻声道。
“可是为什么要牺牲我？”
诸葛真两行清泪夺眶而出，满腹委屈的道。
“你可知道，我们莫家跟了你们诸葛家多少年？从西晋的时候我们莫家的先祖就已经跟着第一代家主行走天下，辗转千年就这样过去了，作为资格最老的莫家下场是什么？先不说莫家，说一下和莫家年代一样久远的其他家族，下场还不是一样？你以为朝南的父亲的死是理所当然，你以为这些资格老的家族衰败也是理所当然？”
老妇人没有回答诸葛真的质问，而是怅然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诸葛真听着有些云里雾里，疑惑的问道。
“如今莫家到了朝南这一代已经只剩下了他一个了，他爹死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让他和你成亲，虽然我们莫家为你们诸葛家世代为奴，但是我们也有自己的血脉，我们卖的是身是命，可不是一切，如果朝南和你成亲，按照唐门的规矩，以后你们的后代都要姓诸葛，也就是说到了他这一代，整个莫家都要绝后，就为了这个你们决不能在一起。再说我莫家地位卑微，即使他娶了你并不是飞黄腾达的好事儿，那些对想成为你夫君的家族俊秀可不会答应，你认为朝南娶了你日子会好过吗？”
老妇人长出了一口气，将这么多年的心结说了出来，心情好了许多。
“那这个规矩可以改一改，至少我保证不让莫家绝后就是，不，我不会让朝南以及你们莫家受到一点儿欺负，谁敢我就杀谁！”
诸葛真听过老妇人的言语之后，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坚定的道。
“你以为你是唐门家主，这些规矩说改就能改的了得？笑话，即使你想改，那得让唐门的那些长老们同意才可以，唐门最重规矩，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一样都不能破，你是撼动不了的，要是能够撼动的话，当年的诸葛婷家主也不会中年就走了。如果你一意孤行，别说改不了规矩，他们为了保全唐门的荣誉和规矩，有可能让朝南陷入必死之地，你是家主，他们当然奈何不了你，可是朝南仅仅是一个蝼蚁一般的七等奴仆，死了谁会记得？想当年，那些长老逼着朝南悔了你和他的婚约，朝南当时还是孩子气，不从，结果朝南他爹就遭到了毒手，朝南对你态度的转变不仅仅是我的相逼，还有他爹的那条命相逼，他这才从了！否则，我也会死！接下来就是他！”
老妇人冷笑一声，看着稚嫩的诸葛真，道。
“娘！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此时的诸葛真这才知道老妇人的真正用意，起身跪在了哪里，满含歉意的道。
“孩子！别怪娘心狠！娘也是逼不得已，尽管不同意你和朝南成亲，但是娘早已经将你当做自己的儿媳妇儿，这就是命！如果你还喜欢朝南的话，就让他好好的活着，千万别害了他！”
老妇人见诸葛真双眸含泪的跪在自己面前，伸出颤巍巍的手抚摸着诸葛真的绝美容颜，哭泣道。
诸葛真没有回答，她颤巍巍的站起身来，深深的看了一眼眼泪婆娑的老妇人，转过身去，向莫家大门走去。
都说诸葛真一定要嫁莫朝南，莫朝南会先死。
可是又有谁想过，如果诸葛真没有了莫朝南，让莫朝南死的那些人会死，然后她也会跟着死。
左右都是死，为何要放弃？
大不了，随着她的小南儿一起死，岂不更好？
也许世间真有解脱的地方，那就是死后的世界谁知道呢？
走出莫府的诸葛真，回头看了看仍然坐在那里的老妇人，她笑了，笑的很开心，当然也很美。
老妇人本来充满欣慰的表情在看到诸葛真离去时的那抹微笑之后，她哭了，哭的很伤心，原来世间真有这样的奇女子！柳凝儿临死前果然说的没错，就算她愿意放弃这门亲事儿，她的女儿也不会答应，她的性子就如她的名字，处处透着一个真字，这个字就如一个诅咒，会锁住她整个一生，天地也改变不了！
都说世间除了生死，就数名利最重要，然而对于这位年纪轻轻的唐门家主来说，别说名利，就连生死恐怕还不如心中的那一缕执念，如果可以，为了执念，也许她愿意什么都不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