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 乌丸隐患
同日,颜瓖改元启安,是为启安元年。
相比于父皇的建威年号来,新年号少了一丝进取的锋芒,倒隐含着早日结束大战,平定乱局的美好祝愿。
这是坤朝国策走向从建威年间锋芒毕现的霸道,向启安年中正平和的王道的转变。
颜瓖的愿望是良好的,但事实的走向却并不能如他所愿。虽然太上皇已经让他数月之前就开始实际监国理政,为的就是应对一场宫变未遂继而帝位更迭带来的动荡。
颜瓖作为准皇帝的这几个月里也属实称得上尽心尽力,他以重用沈牧应对外族军事威胁,东联乌丸,西震雍羌,南平南楚,北击元锡,四面出击之下,竟是四面均有建树,一改坤朝立国来面对外族威胁的被动守势,通过外战立威,进而消去外部威胁。
接着对内又以连番人事任免稳住朝局,保留了太上皇一朝政事堂的核心基干,保证了内政施行的延续性;接着又以雷霆撤换沈牧施展平衡权术,压制各方不满之心,整个坤朝朝廷一改往日死气沉沉,显示出了昂扬向上的积极状态。
但新年之后坤朝所面临的现实情况,和颜瓖朝廷的积极进取,显示出十足的反差来——甚至于不怀好意地想想,如果是一个昏聩无能的朝廷,面对这样一个结果才应该更有合理性。
“乌丸果然狼子野心,竟敢要挟朝廷送上一百万两以作攻灭元锡的军资,欺人太甚!”新年过后的第一次朝议,颜瓖一改往日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变的沉稳气度,有些失态的将张竹风转呈来的乌丸之主柯比腾手书掷在了地上。
这个坤乌松散军事联盟,对于合围元锡局面占优却始终不能一锤定音,在勉强维系了半年之后,终于从内部暴露出了分崩离析的隐患。
从事后看来,坤乌联盟走到这一步,自然也有迹可循。
从坤朝角度看来,当初之所以联合乌丸,更大原因也是要提前消除东北面隐患,免得在和元锡决战时将这一支不受掌控的力量推向元锡一方。
从乌丸角度看来,则也更彰显私心,不论是联合元锡还是联合坤朝,攻取另外一方尚在其次,更大程度上还是从联盟之中攫取利益,若是攻势顺利,自也可出兵出力,若是僵持难解,正可从联盟一方要挟更多军资补给,正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颜瓖对于乌丸一方的出尔反尔早有心理准备,他亲身经历过柳云大战之后,更加不再迷信于能将国运寄托在外部力量的帮助和支持上。
只要自己足够强,就不需看别人的脸色。
而现在虽然因为进攻重心放在雍州方面,对于北境采取守势维持现状,但颜瓖同样不想看乌丸的脸色。
“傅庆,魏齐,兵部做个推测,如果乌丸倒向元锡一方,对于雍州战事和北境局势的不利影响能到什么程度?”颜瓖调整下心绪,沉稳向二人道。
政事堂主战派领袖傅庆和如今主持兵部事务的魏齐对视一眼,都是苦笑一声。
魏齐先出班奏道:“回禀陛下,若是乌丸倒向元锡,北境就要面对两方夹攻的不利局面,以如今颜都督驻守北境兵马,若要分兵应对,只怕有些难度。”
傅庆也接言道:“前番玄策军整合之后,如今北境只有颜都督中卫军两万和玄策军闻仲余部万人,以三万军力应对元锡和乌丸两处,实是有些力不从心。”
颜瓖又问道:“京师驻扎兵马不下四万,若是派出三万援军呢?能否同时应对乌丸元锡?”
“单纯从军事角度来看,往乌丸处派去三万兵马,或可震慑其不敢轻动,但只怕也要适当给予军资支持以作抚慰,毕竟还是要将乌丸拉在我方最为有利。”傅庆想了想,给了一个折中的法子。
乌丸这边虽然被沈牧打服,这个时候要挟朝廷赠送军资,多半也是试探坤朝新皇掌控局势的能力,未必就是真心要倒向元锡一方,毕竟元锡国力更为空虚,要拿出一百万两只怕万难。
颜瓖想了想,问道:“从京师派往乌丸边境两万人,名义上做从乌丸方向出兵元锡侧翼的准备,给乌丸方面适当支持,如何?”
傅庆和魏齐目光略一交接,又都回头看向赵宇澄。
赵宇澄自然知道,这是要自己给出一个满足皇帝心里价位的“适当数字”,心中仔细计较一番,回道:“两万军马震慑在先,给柯比腾三十万两军资,想来能解此燃眉之急,如此加上两万人马三月开销耗费,其数也远远小于一百万两。”
颜瓖想了想,又问道:“乌丸这里既是震慑,也要做好联兵北出的准备,须有得力将领前往坐镇,兵部可有合适人选?”
傅庆心中盘算,最能镇住乌丸的,自然非沈牧莫属,但如今沈牧归建北境颜晞麾下,显然皇帝的心意是要将这把利剑用来正面对付元锡的,放在乌丸方向,并不能发挥沈牧全部威力。
但转念一想,沈牧素来能以奇兵建功,放到乌丸,正是元锡守御方向的薄弱处,既能出其不意,又能震慑乌丸,倒是一举两得。况且正面防线还有颜晞坐镇,不致动摇了大局。
那么这个人选,最终还是要皇帝拍板了。傅庆思量已定,进言道:“不知陛下以为沈牧这个人选如何?”
颜瓖心中当然首先是倾向于将沈牧放在北境正面震慑元锡的,但转念一想,沈牧这一把利剑要功敌不备,转向侧翼吸引元锡注意,还能减轻北境正面防线的压力。
再进一步来看,一旦元锡转而增兵乌丸侧翼,反倒震慑住柯比腾不敢轻易反水了。
颜瓖眉头渐渐舒展,沉声道:“那就快马通报沈牧,令其往肃州汇合朝廷东进兵马,做好侧翼联攻元锡的准备。”
他想了想,又加重了语气:“明令沈牧,这一回他新安坞诸将远在雍州,朕也没有得力副手给他,也更没有监军去约束他,如今看来,东线虽是一计闲子,但只能靠他沈牧自己了。”
群臣闻言,心头齐齐一震,这可不是闲子,而是放任到极点的信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