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9章 赵王的雄心
更何况面前两人是去年自己苦心积虑以北境作为诱饵的利益直接受损害者，如今又在雍州重逢，李绩这个问题，必定是有所目的的试探。
所以最稳妥的办法，还是先揣着明白装糊涂，等待李绩和蔺图蒙先沉不住气——他在朝廷协助理政多年，自然能看得出来，蔺图蒙二人甫到雍州，必然有求于自己这个坐镇成化监视雍州战事的监军。
“嘿嘿，”李绩见赵王一副安之若素的模样，笑着摇头道，“赵王殿下聪慧过人，如何能听不明白？”
赵王谦恭笑着：“小王监军雍州，但也不过刚上任几日，对于雍州局势如何走向，属实没有过多考虑。蔺帅和长风先生不辞辛劳自雍州而来，相比定有高见指教了。”
他面色恭谨，话语中锋芒不减，顺势一问，已将主动权掌握在手，李绩只能顺着自己的节奏进行接下来的答对了。
“果然是当初在北境纵横千里、谈笑杀人的赵王殿下。”李绩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但对于自己进入赵王的节奏丝毫不以为意，拱手道：“不知道赵王殿下监军雍州战事，是希望这一场关乎我朝气运的大战，取胜还是失败呢？”
赵王心中一凛，知道李绩已经进入正题，急忙打起精神应对，笑着反问道：“既然先生如此问了，那么答案就一定不是胜负这么简单了。”
李绩看了一眼蔺图蒙，二人目光交接，同时意识到眼前赵王八面玲珑，不是轻易就能上钩的。
赵王却不给他二人思考应对的时间，接着笑道：“若是小王在胜负两个答案里做选择，想必也不合长风先生心意吧？那不如换个说法，小王心中期望的，就是长风先生心中期望的。”
李绩心里不由暗骂一声奸诈，面上笑容却更加殷勤，拱手拜道：“不愧是赵王殿下，敢问殿下，在下心中所想，又是哪般呢？”
赵王哈哈大笑：“长风先生这是在刁难小王了，”他一时不明白李绩的意图，却也先确认了一点，显然李绩的答案既不是胜，也不是负，他还是恭谨抱拳道：“小王先来请教长风先生，雍州战事，为何不是胜，也不是负呢？”
李绩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正色道：“若是雍州大胜，灭国西羌，自然是我朝大幸，到时殿下作为监军雍州的功臣，自然少不得入朝面圣领取封赏。”
赵王颔首道：“听起来不坏。”
“但殿下已经贵为亲王，不知皇帝陛下到时改赏殿下些什么呢？”李绩话锋一转，嘴角浮现起讥诮笑容。
李绩话中深意再清楚不过，他已经是赵王了，监军雍州大胜，皇帝还能、还应该赏他些什么呢？
皇位么？
到时最合适的赏赐，莫如御赐已被毒酒了。赵王眯起双眼看着眼前的李绩，“先生请继续。”
李绩抚须笑道：“显然殿下对于雍州战胜的赏赐计较清楚了？”在得到赵王点头示意之后，他才又接道，“若是雍州不慎大败，陷入西羌反攻泥潭，那么治军不力的罪名，首当其冲就要落在担任监军之职的殿下身上了。”
赵王一颗心又沉了下去，李绩说的没错，如果雍州战败，自己这个监军难辞其咎，更给了皇帝清洗自己的绝佳理由。
“先生说的不错。”赵王苦笑一声，果然胜和负，对于自己来说，都是令人绝望的选择。
“看来长风先生的第三个选择，已经呼之欲出了。”赵王接说道，他心理隐隐已经感觉到，李绩和蔺图蒙此来，是要站在自己这一边？
“雍州这战事，对于殿下来说，胜败都是死局，唯有这第三个选择，非胜非败，才有一丝活路。”蔺图蒙此时才接过话头，一语道破天机。
赵王拱手道：“请蔺帅赐教。”
“雍州之地，此上天赐予殿下以成霸业，天予弗取，反受其害呀。”李绩语气殷切。
赵王闻言，面色一变，故作惊慌道：“先生何出此言？此等大逆不道之举，欲陷本王于何地？”
李绩再进一步：“非是殿下不义，乃是当今天子夺国不正，朝野之中诸多非议，唯有殿下素有人望，此时正该挺身而出大举义旗，以重振社稷、整肃朝纲啊。”
赵王心中豁然开朗，听李绩和盘托出了底盘，沉声问道：“这便是非胜非败的第三个选择？”
李绩和蔺图蒙对视一眼，一颗心已经提到嗓子眼，如果这时赵王翻脸发难，他二人就彻底死无葬身之地了。
“却不知这第三个选择，又该如何施行？”良久之后，赵王的发问让蔺图蒙二人深深松了口气。
“先掌定雍州，以尽可能小的代价剿灭羌军主力，接着背靠西羌千里之地，兵发成化，断绝坤朝骑军战马来源，这便是殿下成就霸业的基础了。”李绩语气之中，透露着和他气质不相称的决绝。
“雍州战事，如何取胜？”赵王又问。
“因袭沈牧之策，足以取胜。”李绩回道。
赵王看着二人，心中在自己盘算着利害得失：其实自己没得选，从颜瓖在南楚给出自己的两难选择就可以看出，自己纵然彻底承认失败，也不会让颜瓖放下戒备的。
所以寻机政变自成霸业这一点，即便没有李绩和蔺图蒙的鼓动，自己也是要这么策划的。而李绩这一个谋划，却是更让自己拨云见日，为今后如何应对雍州战事有了更清醒的认识。
但唯一让他疑惑的，蔺图蒙屡次在关键时刻被朝廷启用以解危局，这一份荣耀，纵然不是恩宠，也是旁人难以企及的殊遇了；李绩自靖安军隐退之后，更一心在云阳隐居避世，可以今天他的表现来看，云淡风轻的面容之下，是一颗藏不住的勃勃野心。
这样两个看起来不是和自己一样被逼无奈唯有谋反以争取生机的忠臣，又为什么这么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