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沈牧的心思
她看了看沈牧，强压住心中怒气，轻笑了一声：“沈校尉乃是靖安军将官，受靖安军大帅王坚将军辖制，靖安军一应军事调动，自有彼军有司号令，沈校尉直陈于本督，怕是越级了吧？”说完她有看向蔺先楚，脸上笑意仍是冷冷的。
经过这段时日的搭档，蔺先楚已对沈牧治军和萧子珏智计颇为倚重；又兼其帐下接连涌现罗毅、舒剑南等一批有用之才，苏迷、袁茂客军也为其所用；各部残兵虽不算多，此时幸存下来的却俱是参加过新安坞保卫战及之后历场战事的老兵，其战力算得上北境翘楚。
无论是于公乘胜反击北狄败军，还是于私壮大靖安军威势增加自己在军中的影响力，紧紧抓住沈牧这一支人马总归是不会错的。更何况——蔺先楚作为军人世家，他清楚地知道，经过大小战斗历练出来的老兵，对于坤朝这个久不经战事的帝国意味着什么，那会是各军都必争抢的香饽饽。
蔺先楚躬身向颜晞回了一礼，又扫视沈牧一眼，略带责备道：“沈牧，休要胡言，还不快向颜都督赔罪？”
沈牧讪讪一笑，神色间大为萧索：“是沈牧草率，劳都督费心。”
颜晞嗯了一声转移了话题：“你们靖安军的家事，本都督无心插手。本督上受皇恩，下领将命，呕心只挂念一事，那便是如何击退北狄贼子收复失地，以慰北境军民之心，也望二位将军以此为念，为圣上分忧。”
沈牧见她说的郑重，心中虽有百般不愿，也只得同蔺先楚同声回礼：“吾皇万岁。”
颜晞神色稍霁，手指轻点着桌案：“如今莫伊图军团侧翼尽失，残余四万人马，猬集于新安坞沿线。本督意图以靖安军主力向西，堵截莫伊图北撤之路；河州玄策军主力北出填补靖安军让出的中央阵线；我中卫军则兵分两路，主力由东向西挺近新安坞，另派轻骑抢先绕到新安坞北，堵截莫伊图归路，如此四面夹攻，将莫伊图彻底葬送在新安坞地域，以绝后患。”
蔺先楚眼力何等毒辣，听完颜晞的部署，立时明白了关键所在：“都督此计紧要之所在，乃是轻骑堵住莫伊图北面归路。”
颜晞将全部注意力转回到北境战局，神色振奋：“不错，莫伊图白白失掉着两万人马，固守新安坞已没有任何价值，北狄此次南侵，该到结束的时候了。”
她顿了顿，似有意无意地看了看沈牧，续道：“一旦莫伊图觉察到危险，意图仓皇北撤，想要堵住他北撤归路，说起来容易，真要实施起来，却也要冒莫大风险。”
沈牧看了她一眼，一双美目中透出的期许只撞入自己心底，他心中不由轻叹一声，忍不住出言相询：“不知都督能分派出多少军力北去？”
蔺先楚听他此言，已知道沈牧暂收起撤出北境的心思，心中也是大喜：“我等久在北境，说起骑军战力来，沈牧麾下罗毅、袁茂等骑将，本领不俗，或许能为都督助力一二。”
颜晞点了点头：“我欲尽数抽调中卫军骑军一万人北去堵截莫伊图归路，由吴骁领军，不知二位将军可愿襄助？”
沈牧和蔺先楚闻言对视，心中俱是嘶了一声，本来如今坤朝战局已全面占优，不曾想还要去趟这以寡敌众的险境。
“一万骑军堵截莫伊图四万人马，风险着实不小。”蔺先楚砸了咂嘴，也觉为难。
颜晞也叹了口气：“河州反击之局，由王坚靖安大军起手，本督也欲以靖安军人马收尾，有始有终，如此才显靖安军在北境存在之必要。”
蔺先楚立时领会了其中深意，这个关键战局，靖安军必须介入。他急忙拜谢道：“多谢都督秉公持重，为靖安军争取机会。北去堵截，蔺某愿勉力一试。”
沈牧闻言，心中叫苦连天。此间蔺先楚作为靖安军的最高长官，沈牧只有乖乖听令的份儿。
吴骁朝蔺先楚行过一礼：“多谢蔺将军助力。”
颜晞计议已定，当下分派人手：“吴骁听令，领骑军一万，以蔺先楚、沈牧为副将，即刻整军奔袭新安坞北，以堵截莫伊图归路。若其大军北撤，尽力与之周旋，等待其他三面友军来援，务求将其尽歼于境内。”
吴骁和蔺先楚齐齐道一声“诺”，吴骁接过将令，与蔺先楚领命而去。沈牧落在后面，屡屡回头瞥视颜晞。
吴骁二人已走出帐外，沈牧慢吞吞掀着营帘，仍不甘心地回首看向颜晞。颜晞早看在眼里，出言道：“沈牧留步。”
沈牧心中一松，急转回身看向颜晞。她看着沈牧，正色道：“沈校尉，你可是还有话要说。”
沈牧看着她不在躲闪，想起初见时的情景，脸上不由浮现笑意：“都督此计，只怕还是晚了。”
颜晞心中不悦，轻哼一声道：“何以见得？”
“经此一战，都督神威，尽歼索南部两万人，想来也已确知，这两万人已被莫伊图彻底抛弃，他既然能舍得下如此代价，又岂会坐等都督调军合围？”沈牧分析道，此时吴骁和蔺先楚不在，他才将心中真实想法和盘托出。
颜晞点头道：“不错，故此我才令吴骁领军堵其归路。”
沈牧摇摇头道：“依沈牧愚见，都督整军堪称雷霆手段，只怕也追不上莫伊图这丧家之犬了。”
颜晞“哦”了一声：“你是说，吴骁要白跑一趟了？”
沈牧抱拳：“沈某愿与都督打赌，新安坞此际，早已是一座空城。都督精心计划，到头来不过白费心思。”
颜晞闻言气不打一处来，戟指沈牧：“沈牧，你好大的胆子，怎敢屡屡调笑本督？”
沈牧急躬身道：“沈牧不敢，愿领本部人马径入新安坞为都督探查，若莫伊图守军尚在，沈牧死不足惜，那就说明吴将军北截归路还来得及，不正如都督所愿？”
颜晞听他转了一大圈，却是将本部人马从吴骁的追截骑军中摘了出来，又好气又好笑，此等惫赖作法倒是初识他的模样。她心思转了一转，冷笑一声：“也罢，本督与你赌这一次，若是你输了，本督自当殓葬尔等，用围歼莫伊图的全胜战果来祭奠尔等英灵。”
沈牧炽热目光透出无比的执着与庄重，竟让颜晞微觉得有些炫目，一股燥热好像从心底升腾，神思正胡乱游走时，却听沈牧语气中充满了希冀：“若是末将打赌赢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