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突围

  沈牧听到守卫传来的消息,知道河州局势有变。他不敢怠慢,急忙命舒苏儿领着集结起来的新安坞全部一千三百余军士,重新分派到四门之上,监视北狄营地动向,以防大军趁夜来攻。
  分派完毕后,命守军打开南门,将范宁等人迎入,随行的参与兵马大部带伤,沈牧心中一沉,急忙迎上范宁问道:“范大哥,可是河州有变?”
  范宁此时也是浑身浴血,显露疲态。他苦笑一声靠住了沈牧:“扶我去议事厅再叙。”沈牧见他异样,仔细一瞧,却是范宁腿上受了枪伤,承不住力。
  沈牧隐隐感觉到了局势的全面恶化,忙与萧子珏掺着范宁进了议事厅。秦川领着没伤的几百军士四处搬运军备;苏迷则在重新整派范宁府兵及本部。宁静夜色里,新安坞显出生死存亡关头的忙碌与挣扎来。
  范宁瘫坐在椅子上,松了松甲胄,长舒一口气,方才有了些神采,知道沈牧挂念河州局势,笑道:“新安坞守得好,北狄东西军团改变部署了。”
  沈牧二人面面相觑,心中隐隐有了不详的预感。范宁续道:“新安坞坚守三日,使得北狄中部军团南下与东西军团汇合的速度大为迟滞。包围河州城的口袋始终合不上,北狄担心新安坞的存在隔断了其三面联系,又恐玄策军从洛州出发来援以解河州之围,他七万人马勉强吃下河州可以,却未必是京师援军及玄策军的对手。”
  说道这里范宁稍歇,喝了一口热茶润了润嗓子,又道:“所以,北狄这两个军团围河州不克,各自留下一万人马监视河州动向,其余五万人马转向北来,意同中军团南北合击,先吃掉新安坞,拔掉背后的钉子,再合军重围河州,或是强攻、或是围城待伏,到时的主动权就在他们手里了。”
  范宁说完大笑:“沈牧啊沈牧,你这新安坞守得乾坤倒转、以小博大,生生左右了河州战局啊。”他说笑间意气奋发、豪气顿生,丝毫不把大军转向新安坞的威胁放在眼里。
  沈牧听了,知道新安坞已成立众矢之的,绝无再坚守的可能。急问道:“所以范大哥是同东西军团接战不利,退往新安坞的?”
  范宁轻叹一声,终于显出一股忧色:“这战局逆改,对河州靖安军主力是天大好事,对新安坞来说,就是祸从天降了。范某接替了蔺将军免渡河北岸的防区,今日北狄大军攻来,正是首当其冲。
  敌众我寡力量悬殊,又失了退往河州的可能,范某只得率军一路向北退往新安坞,沿途战损大半,仅剩下五百余人,万幸得苏统领接应,烧毁原府兵驻地的辎重遮蔽道路,才略阻了大军追击,方能平安返回新安坞。”
  沈牧不由担忧:“东西二军七万、北军三万,新安坞纵有天兵天将,也挡不住这南北夹击了。”
  萧子珏问道:“大人向北退却,那蔺将军的五千人马呢?”
  范宁脸上一黯:“蔺先楚依王坚将令,率五千人袭扰北狄东面来军,前两日时尚有战果,昨日却被大股北狄骑军追歼,向东溃败,不知去向了。”
  沈牧二人俱是沉默,对视一眼,眼中露出的都是“这系统有个卵用”的疑问。
  沈牧将业已变化了的河州局势仔细推演,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既然河州之围已解,靖安大军正可出城衔击东西军团留守,三万对两万胜算也不小啊;况且这三日间玄策军早该整军完备,正该北来增援、一举吃掉这两个军团收复失地、趁势同中部军团决战啊。”
  范宁苦笑一声:“若思昭是靖安军主帅,此事当然简单了。王坚治军谨慎,生恐北狄转军往北是诱河州大军来追,然后野战中以骑军之力杀伤靖安军主力,固坐视大军北来,不曾有所动作。”
  沈牧只觉喉头发紧,心往下沉:“那玄策军呢?魏齐不该抓住良机大破北狄么?”
  范宁又是唉了一声:“魏齐才随着赵王车仗回了洛州,昨日范某收到赵王传信,玄策军反击尚自准备不足,无法北援。”
  沈牧终于忍不住怒道:“这分明是要置靖安军于死地。”
  范宁点了点头:“赵王到底如何打算,我也看不透了。目下当务之急,新安坞在天亮之前要撤往云津寨,依托山势坚守,直到朝廷集结完毕反击军力之时。”
  范宁强撑着站起身来,笑道:“沈牧,你是北境难得的将才,比起那些尸位素餐的所谓耆帅宿将,日后靖安军还要靠你。”他整了整甲胄,正色道:“我腿上有伤,行走不便,就留在新安坞为你牵制追兵吧。”
  沈牧和萧子珏齐齐站起身来,沈牧心中不忍:“大哥说的哪里话?思昭岂能抛下你独自逃命?”
  范宁摆了摆手,朝厅外看了看,急道:“再拖延片刻,天光就要大亮,到时被敌军发现异状,咱们谁都走不了了。沈牧,我是赵王指派的靖安军主帅辅佐,论职级远在你之上,此乃军令。”
  沈牧也赌气道:“你乃一介客将,如何能节制我靖安军人马?慨然,速去整备全军,我们一同撤往云津寨。”
  他转向萧子珏怒视。萧子珏点了点头,朝厅外道:“来人,扶着范将军上马准备东撤,范将军若有半点差池,便拿你等是问。”
  几个亲兵齐齐诺了一声,将范宁架起,范宁挣扎不得,气急败坏:“沈牧,你是什么治军有方?若不留下人马牵制,大队如何能撤的脱?”
  沈牧看了看被架走连声喝骂的范宁没有回答,轻声对萧子珏道:“你那一次危急时刻帮助就用在咱们撤退路上吧。”
  萧子珏嗯了一声:“那是自然了。”他走到门外看了看天色,仍有雨后的潮湿气息,犹疑道,“看着天气,选择起火恐怕效果不会太好吧?”
  沈牧想了想道:“火攻可以说是冷兵器时代最有效的攻击方式了,但是现在无论是给莫伊图还是东西军团放火,也只能阻挡一面追兵,没有太大用处啊。”
  萧子珏抽了抽鼻子,突然一拍手道:“有了,这个天气正适合造一场大雾,掩护咱们撤军的踪迹。”沈牧听了,眼中也是一亮,不由称妙。
  二人打定了主意,不再拖延,各去整备军马,此刻新安坞连同范宁余部会合起了两千五百余人,一同在坞堡中候命。
  沈牧约束住全军,沉声道:“众位将士,我等坚守新安坞这几日可是名声大振,北狄汇集了近十万人马来吃新安坞,我等不可再坐守白白送死,此刻全军向东退往云津寨,依托地利,再大败他几个万人队才过瘾。”
  他抬手压了压,示意军士不要喧哗:“全军整队,尽量轻装,有序退往云津寨。范宁舒苏儿府兵在前,苏迷秦川居中,沈牧萧子珏断后。”
  两千多人沿着东门悄声撤出,连骑军为避免发出动静,也下马牵着坐骑步行撤退。为了减轻撤退的负担,新安坞守城利器那十架弩炮也被沈牧忍痛拆毁了。
  全军陆续撤出,只剩下新安坞四面城头上的旌旗偶尔被凉风吹起一角,发出轻微猎响。
  待沈牧后军撤出里许时,他不由回头看了看新安坞的轮廓,心中暗自道:“终有一日,我要亲手收复新安坞,到时赵王、北狄、玄策军等等,凡是陷我于死地的,都要一一偿还。”想到赵王时自然就想起了皇姐颜晞,心中不由一软,这恨声立下的誓言便大打了折扣。
  沈牧看了看天色,天光即将方亮,虽仍是灰蒙蒙的阴沉,视线却明显舒张开来。他朝身旁的萧子珏道:“动手吧?”
  萧子珏嗯了一声:“别催别催,系统在生成雾团呢。”
  二人不再答言,只静静看着新安坞方向。不一时,氤氲雾气,从新安坞那边遮蔽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