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北狄的挑衅
沈牧拨马走到阵前,长枪挂于得胜钩上,朗声问道:“靖安军游击校尉沈牧,唤你家主将出来一叙。”中气十足颇有威势。
对面军中闪出一将上前,二人打过照面,俱是一惊:“是你?”原来破坤帮主将正是已与沈牧军交手两次的巴展。
沈牧笑道:“原来又是北狄大军前来,何必扯什么‘破坤帮’掩人耳目,反倒欲盖弥彰。”
巴展脸皮一热,看来这名头起得太过响亮,浑没有半分悬念。他哼了一声回道:“大狄狼廷护卫巴展,特来领教靖安边军本事。”
沈牧嗤笑一声:“阁下与沈某明里暗里也交锋过两次了,半点上风不曾占得,何故死皮赖脸纠缠不放。”
巴展眼珠上翻颇为轻蔑:“前两次为你奸计所乘,此番我大军前来,正要与你堂堂正正、兵对兵、将对将厮杀一番。”
沈牧摇头道:“贵国使团此时正在我朝境内商谈,阁下此时擅起边事,欲陷你家使团于何地?此次换身皮囊又来偷袭靖安大寨,若是处置不慎,被我军抓住了把柄,呈于帝京,试想贵国使团可还有命脱身?”
巴展喉头滚动,用狄语暗骂一声,笑道:“你说的倒有几分道理,不过若是我军大破贵军,消息传出,我军愈是大胜,张大人使团便愈是安全,这以打压谈的深奥道理,恐怕阁下不能尽知吧?”
沈牧笑道:“阁下倒是思虑得周详,也罢,你我嘴仗便是再打一日也分不出胜负,今日贵军远道而来,沈某不爱占人便宜,况且天色将暗,不利阵战,你我各自收兵将歇一夜,明早摆开阵势厮杀一番如何?”
他嘴上说着不占人便宜,但北境夜里极寒,让人难捱,相比之下沈牧军据山寨而守,已是占了极大地利了。
巴展冷笑一声:“巴某如何不知你用意,不过我大狄子民,自幼便爬冰卧雪如吃饭拉屎般平常,这慢慢寒夜你靖安军耐受不得,于我大狄军士而言,不过平常事耳。”
说着哈哈大笑,当下便有麾下军士将身上厚衣脱个精光,露出健硕虬结的上身,俯下身来捧起地上的残雪往身上搓去,边搓边连声呼喊,神色亢奋,令沈牧这边军士暗暗心惊。多少抵消了范宁炫技杀人带来的士气上的动摇。
二人各自带军收回,巴展军退到当道山口处扎营,相当于挡住了云津寨北边的下山通路,无了后顾之忧,免去被沈牧趁夜劫营的隐患。
巴展分出一半军士砍倒山间树木堆在营前,既是路障防止云津寨出骑兵突袭,又可遮蔽视线增加隐秘性。扎营时北狄军士也是嬉笑连连,士气颇盛。
沈牧隔着寨门听得真切,微微皱了皱眉,巴展看似粗狂,治军御下却是粗中有细,法度森严,说沈牧前两次取巧得胜倒还真不是气话。
沈牧携一众文武回到寨内卧房探视云珪,却先瞧见舒苏儿泪眼扑簌惹人心疼。原来云珪同巴展交涉时,巴展暴起发难,一刀搠在云珪右胸上,几乎死在当场,幸亏他平素机警,电光石火间在马上侧了侧身,方才躲过要害,又幸得手下亲兵见机得快,拼死抢上救回主将。
有舒苏儿在侧照顾,此时云珪虽还处于昏迷,脸上也恢复了几分血色。沈牧等人心中略安,悄悄退出卧房,到主厅商议。
众人依次坐定,沈牧坐了主座,范宁坐在右下首,萧子珏坐了左下首,接着是舒剑南、罗毅。
沈牧问道:“北狄军队便装而来,显是心存顾虑,毕竟此时北狄使团尚在我国境内,擅起边事,他北狄方面也不欲声张。巴展率军前来,诸位有何应对之策,不妨详加道来。”
萧子珏先道:“巴展带队亦不过千余人,同我新安坞堡兵力相当。猝然偷袭云津寨,还是打了各个击破速战速决的主意,我军得范大人府兵助力来援及时,巴展已失了先机,北狄军士虽耐苦寒,但到底冬季用兵,势难持久。依慨然之见,巴展军多半会趁夜偷袭,乱中取利。”
范宁略一思索,颔首道:“萧先生所虑不错。”
沈牧眼珠一转,笑道:“既如此,我军夜里便大摆酒宴,款待巴展大人。”众人俱是大笑。
当夜,沈牧在主厅设宴,各花厅内也摆下酒席,招待范宁麾下府兵,一时间觥筹交错,好不热闹。酒宴一直持续到子时,笑喊声方才渐渐息了,不一时鼾声此起彼伏。
巴展早已率五百精兵潜之北寨门附近,听着酒宴声渐渐弱了,轻轻一挥手,手下兵士齐齐而动,早有弓手将寨门处靖安军看守射倒,令其无法示警。五百兵士鱼贯而入,一手持刀,一手持火把,照亮大寨,朝各厅摸去,巴展自领三百人直往主厅而去。
忽听号炮声响,四周一时火把大张,如同白昼。巴展心道不妙,急令撤退。各厅后早已杀出沈牧伏兵,当先弓弩手一轮劲射,巴展这边登时倒下百余人。巴展心中惊怒,一边挥刀格挡,一边大叫:“快退!”
原来沈牧大摆酒宴是不假,却是单只款待范宁麾下五百府兵。他本部六七百人早已各自在厅后待伏多时,就连寨门警卫,也是用草人外着军服假扮的。
猝然中伏,巴展退得也快,折损百余人后,不敢恋战,直退到北寨门处,回身杀散前来围堵的云津伏兵后,直向本军扎营处退去。
沈牧瞧得真切,手中剑直指,喝令道:“追上去,勿要走脱巴展。”手下军士齐齐呼喊,各自冲了上去,同巴展军接战在一处。
夜里二军俱是步战,沈牧军渐占了上风。追出五百步开外,巴展这边又折损近百人,眼见到了树林路障处,他忽地回身扬刀挥下,砍倒身后两个云津军士,大叫道:“伏兵起!”
话音甫落,路障后箭矢频发,沈牧军应对不及,立时被射倒几十人。还未定神,路障后轰然杀出三百余人,却是巴展留守接应的援军。
沈牧暗骂一声,自己伏击了巴展,追击时求胜心切,一时不察反遭了此人的反伏击,当真是劲敌。
两军伏兵各已杀出,都不留后手,又接战在一处,一时间斗得旗鼓相当。
正焦灼间,沈牧身后喊杀声轰鸣,却是范宁带了府兵前来增援。虽是酒宴,不过做做样子,范宁治军极严,故而府兵怎敢放开了畅饮,不过略沾了几滴做戏罢了。此时杀出,沈牧军立马占了上风,府兵们见是顺风局,士气更盛,各自冲向敌军战在一起。
巴展暗叹一声,府兵介入,原来的僵持之局被打破,己方已没了任何优势,当下不再恋战,喝令撤退,借着路障阻挡,弓弩手一通乱射阻住追兵,将巴展残兵接应回来。沈牧见巴展军退,也便引军退回本寨。
两方各自清点战损,沈牧这边战死八十余人,伤者也有百人;巴展这边寨中中伏折损百余人,近战之时又战死百余人,两者相加,折损近三百人,若不是凭路障阻挡,损失只怕还要加剧。他此来全军不过千人,一夜折损近三成,不由大呼肉疼。
沈牧派罗毅卫队将伤者收束,又将寨中中伏的北狄受伤军士押出寨去,换回寨外本部中伏伤兵,二军各自休整,当夜再无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