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援手

  在围攻鹿门寨进入第六天午后时,终于看到了云津军四百多人走入沈牧预先设下的伏击圈,雷怒心中大喜,暗笑道:“还真让沈牧那小子猜对了,啧啧,瞧瞧这云津主力,胃口不好还真吃他不定,长弓手听我号令——”
  骑在马上的云珪暗暗留意两侧地势,出了这段谷地再翻过前面的山头就是鹿门寨地界了,此山已被靖安军攻下,那想来伏兵就在左近了,他垂下左手连打暗语提醒手下喽啰留意做好防护,忽听弓箭声破风而来,挥刀大喝道:“刀盾手护住两侧,连弩手急速射,压制山上伏兵!”
  在靖安军弓手第一轮突射中,云津贼仓促间被射倒五十余人,几乎就折损了一成人马,靖安弓手威力可见一斑。
  但在云珪及时下令后,百余名刀盾手迅速护着其他人拉起周遭伤者压向山脚,举盾格挡对面山上弓手袭击。
  站住阵脚后,几十名弩手抬起连弩反击,云津军的连弩得自北狄狼廷骑军,威力虽不及靖安长弓,但射程射速却远胜之,此时一轮速射,堪堪压制住两面山坡上雷怒的弓手,靖安长弓手霎时也倒下二十几人,雷怒虽占了伏兵之利,一时却没有明显的优势。
  雷怒看着己方兵士出现死伤,不由连呼肉疼。所幸靖安军还有后手——他对身边亲兵道:“给沈大人发绯色响箭,伏军已咬住云津主力,贼军势大,我部退往鹿门山脚,让他做好二轮伏击的准备。”
  按着之前商议,阮飞遥担忧分兵伏击后兵力不足难以吃下云津主力,建议沈牧占取地利后相机合兵二次伏击,正是为应对此时出现的情况。
  亲兵拉出响箭,箭声清越直传天际,尾部绽出绯色烟尘。雷怒整军一边放箭骚扰云珪主力,一边向鹿门山头靠拢。
  沈牧抬眼看见绯色烟迹,不由有些懊恼:“看来云津主力着实不好对付,罗毅率本部军士守住山头,提防鹿门贼残部杀出。”
  接着回身喝道,“其余军士,随我下北坡接应雷大人,都打起精神来,咱们已经咬住云津军主力,今日定要一战功成。”众军士喊一声“杀”,齐齐压向北坡半山腰。
  不到一刻钟,雷怒余部已撤到山脚下,云珪率着三百多云津主力眨眼间已迫近,沈牧瞧得真切,挥枪率百余人杀下,雷怒部军士见援兵已至,士气大振,奋起余勇,与沈牧军合兵一处杀向云珪军。
  此时取巧无法占得先机,只有兵对兵,将斗将的堂堂阵战了,两只军阵如两柄钢刀,齐齐撞在一处迸溅出火星,惹人牙酸心悸。
  云津军能在坤狄两境游刃有余,战力确实不弱,双方阵战,几乎打出一比一的交换比,沈牧看着己方军士接连倒下,心中不由急怒交加,被两个云津头领缠斗一处,枪法渐渐散乱,左支右绌起来。
  雷怒见主将被围,逼退身前对手,纵马加入沈牧战团,急道:“沈牧退后!”长枪突刺,抵住对方二人。
  沈牧暗叫声惭愧,脱出战团,抬眼回望鹿门山头,却见烟尘滚滚,竟是山上已发出示警信号!
  鹿门寨中杀出的可不是残军,正是从暗道进入鹿门寨的舒家兄妹与二百云津好手,这暗道可是连全息系统也没探查到的杀招。
  罗毅看到鹿门寨中大队人马杀出,知道出了变故,他为人机警果决,一面指挥部下弓手居高抵挡,一面又令剩余手下点燃营中草垛示警,只盼沈牧主力回援。沈牧看到示警烟尘,心中惊急,大喊道:“所有人回山守御,回山守御。”
  雷怒杀退二人,回首看到山上烽烟,怒叹一声,急忙约束手下,向山上大营退去。好在靖安边军纪律严明,危急中退而不乱,各部低级军官均在组织抵抗,虽然折损了近三成军士,终未酿成溃败,剩余两百多人退回山头大营固守。
  经过这一番苦战,沈牧军几乎战损半数,只剩了二百多残军,山下云珪军也是损失惨重,四百人损失大半,但鹿门寨中舒剑南人马却是完好无损,这一下攻守易位,沈牧陷入到前所未有的危局中。
  “不曾料想云津军竟是如此劲敌,能识破我军计策。”沈牧苦笑道。
  “思昭也已尽力,还是做深夜突围从长计议的打算吧。”雷怒也泄气大半,绞尽脑汁也想不到鹿门寨中还有人马行前后夹击之策。
  这时却听营外叫阵道:“云津军大当家舒剑南邀大军主将沈牧沈大人出营一晤!”
  沈牧与雷怒对视一眼,起身道:“看来此局尚有转圜余地,在下便出营会会云津军首脑。”
  雷怒点头道:“雷某压住阵脚,若有异动,定一箭射穿此人。”
  沈牧卸甲上马,出得营来,瞧见对面两人双骑,男子健硕有力,女子娇俏可人,身后大队点亮火把,映着舒剑南面沉似水,渊渟岳峙,颇有大将风度。
  沈牧暗赞一声,抱拳道:“在下沈牧沈思昭,今日一战,领教了云津军厉害。”
  舒剑南淡然道:“足下以为,贵军可还有一战之力?”
  沈牧摇头笑道:“今日我伏兵之计被阁下尽皆破解,无力再战,但若足下来攻,沈牧也必当奉陪到底。”
  舒剑南点点头:“休战一夜,明日你我二军再堂堂正正厮杀一场,除死方休。”
  沈牧沉声道:“且慢——”
  这一句“且慢”,却是沈牧同舒剑南身旁舒苏尔同时说出,二人对视一怔,分明听到了第三个人也说了这句话——
  几人目光所及,却见一人从侧面山头信马由缰走入场中,来人身材高挑匀称,眉宇间傲气逼人,一副贵公子模样。
  来人朝两边沈牧舒剑南招呼道:“在下萧子珏,河州人氏,愿试为诸君破解今日之局。”
  他正是当日在河州城过望楼看出靖安大军佯动的那少年。
  舒苏儿哼一声:“今日之局有何难解?我军继续攻击,他沈牧还有什么法子?”
  萧子珏笑道:“这位姑娘就是舒二当家吧,此话却不能这么说,我且问舒姑娘,即便灭了沈牧一军,贵寨还能挡得了存了剿匪之志的河州靖安大军不成?”
  “休要哄骗本姑娘,河州大军根本不曾北来。”
  “大军确实不曾北来,可蔺先楚本部五百重装骑军离此地不过十里,哦对了,在下与蔺校尉议定,只要我这响箭发出,他所部片刻既至。”他朝舒苏尔轻笑一声,从袖中掏出一枚制式同雷怒所用一般的响箭,笑吟吟在手中把玩起来。
  舒剑南二人脸色不由一变,萧子珏正色道:“只要贵军撤回云津谷地,保证今冬明春不再异动,萧某可保贵寨及北境诸寨平安——诸位且看,在靖安大军面前,灭不灭沈牧这几百残军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今日灭了沈牧军就会招来河州大军,继续不死不休。
  不若各位握手言和整军自去,日后兴许攻守易位,化干戈为玉帛也未可知,休要伤了和气。”
  舒剑南心中略微权衡,知他所言确有道理,的确,此时尽数灭掉沈牧军没有任何价值,不说蔺先楚部已在左近,日后靖安大军北来,云津军战力再盛,也只有北窜一途。看来保全住沈牧军倒是当前最好的结果了。
  他思虑已定,看向沈牧道:“萧公子所言,舒某无异议。”
  沈牧轻舒一口气,未及答言,舒苏儿已先开口:“舒某有异议,退军可以,你沈大人要依我三件事,若有反悔,先来决个胜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