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章 南宫雪雪 二

  诗妹沉思道“是否其阵法混参了先天八卦,或奇门之术?”
  子母摇头道“老身也曾想过,可那更是复杂难解,伏羲八卦早就失传,而奇门盾甲之术…,”子母稍停了一会,眼光扫过南宫雪月与蓝生,停在诗妹眸里,摇头叹道“即便鬼谷子与孔明再生,也不可能一眼便看穿。”
  这时始沉默的蓝生问道“不知这奇门遁甲之术最早为何人所创?”
  子母道“最初黄帝凭此术打败南方共主蚩尤,之后,姜子牙也用过此术大败商纣,孔明更仗此术与魏吴三分天下。”
  南宫雪月补充道“传说,最早是九天玄女将此术传予黄帝的。”
  “九天玄女?”蓝生与诗妹同声惊乎,没等子母开口,诗妹道“子母、月姊姊,诗妹曾说过在武昌城中,被鬼谷阴姬掳去作人质之事,最后害得路姊姊命丧黄泉…。可漏了一段故事…”
  于是诗妹便说出在供奉九天玄女的道观所遇的奇事。
  待故事说完,子母与南宫雪月面面相觑,只轻轻道了声“原来如此。”便噤若寒蝉。
  诗妹本想或可从子母那儿探得些有关自己身世的事,可沉默了好一会,才又等到子母开口。
  “诗儿,老身好想再看看妳的手,可这得冒性命之险!”
  子母短短的一句话,暗示了天机不可泄的至理。
  不说不可说之事,诗妹略带抑郁与南宫雪月和子母仔细推敲起南宫止的《幻影八卦剑阵》,将各种变化一一推演。
  “更厉害的还是一次祭出双影,”诗妹道“不但速度更快,每四招便换两个罩门,因此更不易捉模,最困难的还是一次得同时击中两个罩门。”
  “今朝他若使得是这双影阵,恐怕我师弟早难招架。”
  蓝生心知肚明,诗妹说得含蓄,是给自己保留颜面,莫说是双影阵了,就是那单影阵,早上若非诗妹点破,恐早已一败涂地。
  诗妹道“总而言之,这《幻影剑阵》若是从第一个方位《干》位开始发动,便能有迅速破解之机,可若从其他方位开始,虽也有迹可循,但需往前仔细推算,一般人既要专心应敌,因而要在短时间内破解绝非易事。”
  蓝生问了一个子母与南宫雪月想问又问不出口的问题“诗妹能破么?”
  诗妹瞅了蓝生一眼,摇头道“以你诗妹的武功怎近得了他的阵心?”
  诗妹这么说便是能破了,只是她的武功差得太远,自己却破不了。
  子母转了题问蓝生道“生儿,你觉得那南宫雪雪姿色如何?”
  蓝生一怔,低头腼腆道“生得国色天香,甚美。”
  子母笑道“南宫雪雪是我南宫世家第一美女,老身自幼便对她疼爱有加,虽然离家已久,见过她的人也并不多,可近两年《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却不胫而走。光是这两年来提亲的便不下百起…。南宫止此番回来,明着说是替女儿选亲家,事实上其真正的目的不言而喻。”
  稍停顿,子母锁眉续道“南宫止变了,若是换做五年前,他与生儿一战拼死也要分个高下,可今日他却戛然而止…,他变得更阴沉也更沉得住气。”
  南宫雪月道“一方面是因他完全没料到诗妹竟能破了他的阵法,虽然后头还有更厉害的绝招,可他自忖已没十足的把握…。何况他手中握有可居奇货,心下更有如意的盘算。”
  蓝生知道那可居的奇货便是南宫雪雪。
  南宫雪月续道“生弟、诗妹,后日之宴务必小心为是。”
  蓝生疑道“难道他会布下鸿门宴不成?”
  南宫雪月笑道“鸿门宴倒不会,不过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不可不慎。”
  “不会的,”蓝生略带激动道“月姊姊,妳也太看轻生弟了。”
  子母严肃道“生儿,非月姊姊看轻你,只恐你不知南宫止的手段,自幼起,他所欲求之事便不到手誓不罢休。你诗妹当看出来,否则也不会陪你前往。”
  子母的话只对了一半,因她不知这些年来无论去哪,诗妹总要跟着蓝生。确实,从入摘仙洞除群魔,闯进飞沙寨雾林下里的密洞,还有上后山见二仙子,若非诗妹跟在身旁,恐怕蓝生一路皆是凶多吉少。
  可这次,诗妹隐隐觉得南宫止设的晚宴,其《险恶》决不下于鸿门宴,只是她不欲道破。
  子母道“对南宫止而言,生儿,你才是那可居的奇货,又听说你欲成南宫家的女婿,他岂能放过此次机会?”
  南宫雪月道“生弟、诗妹,听说南宫止得到一种邪药,无色无味,兑在水酒中,不慎饮下能迷了人心智,尤其是男子…,到时,即是有诗妹也是孤掌难鸣,后果不堪设想。”
  其实,南宫雪月说的药便是一种厉害的《淫药》,只是她不方便直说。
  蓝生这下可怔了,想起曾在后山闻那奇花后的失态,可不敢再理直气壮了。
  突然,他与诗妹才同时想到,前日剑无色无端送他的《厚礼》,不就刚好派上用场?…太巧了,若再加上剑无赢临时教的八卦阵法,难道他三人竟能预知这几天将发生的事?
  这江南三剑究竟是何来历?又因何要暗助两人?连诗妹也满脸惊疑地陷入苦思。
  子母与南宫雪月不知二人因何发痴,诗妹暂时也没说出剑无色赠药之事。
  此时南宫雪月打破沉默道“姊姊倒有一计,南宫止邀宴,席罢,必会教南宫雪雪弹琴,到时诗妹坐于窗边,若情况真难以控制,只消将此物往窗外掷去,自然便有人接应。”
  说罢,南宫雪月将手中一黑色、弹丸般大小之物交与诗妹。
  蓝生忧心道“万一我诗妹也迷了心智又当如何?”
  蓝生确实有些担心,可这话却教诗妹与南宫雪月先怔后笑,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总之,有了南宫雪月之计,再加上剑无色的解药,诗妹便觉应已妥当。
  虽已入秋,但江南仍不觉凉意,南宫雪月与二人商议,决定每日午后便开始遣人教二人泳水,而诗妹除了泳水,还开始学无影神针,正宗、完整的神针之术。
  告别子母,蓝生独自回房,而诗妹则由南宫雪月亲自陪同,到了餐厅后的一处密林。
  这密林以黄澄澄、三吋粗的细竹为主,榕树蔓藤生得也甚茂盛,再以铁网将四周围得密密实实,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走进密林深处,早有一罩着黑面纱的女子伫立恭候。
  “又是罩着面纱!”诗妹暗道,和那日游湖一般,但显然并不是同一人。
  “如是,诗姑娘便交给妳了。”南宫雪月说罢便转身离去。
  《如是》是这女子的名,她一句话也未多言,直接交给诗妹一束未沾麻药的神针,要诗妹使出浑身解数,用她会的各种掷法,朝前方十余步远的木靶掷射。
  诗妹只从南宫雪云那学过两种最基础的掷射法,双手各捏四枚神针,分别以不同的招式同时一掷,精准无比,八枚细如豪毛的神针,就如一蕞整齐的鬓发,全挤在靶心最中央,令如是惊讶不已…
  这边蓝生由芙蓉领回赤雨轩,才坐定,南宫雪云便笑盈盈地来陪吃果子。蓝生暗道,南宫世家待客甚是贴心,安排巨细靡遗,紧凑无间,绝不怠慢。
  一个多时辰诗妹才回来,刚进门午餐便送来,南宫雪云告退,留下两名丫鬟门外招呼着。
  终于独处了,蓝生好多事要问诗妹,可相较于江南三剑的伏诡与南宫止的阴沉,诗妹的心思似更关注于罩在如是脸上的那层黑面纱。
  “是阿,”蓝生忙道“我也觉得前日泛舟时,那女船夫罩着面纱甚是不寻常。”
  诗妹摇头嗔笑,笑蓝生总后知后觉地附和着自己。
  诗妹目不转睛地望着蓝生,微怒道“既觉得不寻常,为何不说也不问?”
  “诗妹没吭声嘛!”蓝生一副无辜状。
  “她说话的声音既温柔又好听!”诗妹喃喃自语,眼神似跌落无尽的迷惘中。
  下午,两人分别学泳水,蓝生半玩半学****,直到傍晚才更衣回到赤雨轩。
  岂知诗妹早就披了条毛巾与南宫雪月在屋里喝茶聊天。
  “诗妹怎不多玩会?”蓝生问
  诗妹发仍未干,还不时用毛巾擦拭,勉强挤出了一抹淡淡地笑意,道了声“水冷”。
  蓝生才蓦然想起其实诗妹仍怕冷,只不过平常有天蚕丝衣护体,可一旦下了水,丝衣便保不了暖,正如当年在九头鸟的巢穴般。
  想起两人在冥黑的寒洞里缱绻相拥,诗妹还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蓝生心头猛然一荡。而当时诗妹所吟的诗:《留连时有恨,缱绻意难终》,回味起来每每教人意犹未尽。
  翌日早餐后,诗妹便去密林练神针,如是见诗妹只在一夜间,便将昨日细心教的十几种掷法全数学会,不但技法熟练且精准无比,更令她咋舌不已。
  “难怪…”如是欲言又止,诗妹见不到她的表情,也猜不出她难怪了什么。
  如是柔声道“十余年来,如是教过三十余名南宫世家的女子,却没见过若诗姑娘这般的…看来我俩缘尽于此,如是已经没东西可授予姑娘了。”
  “又是缘尽于此?”
  诗妹又岂会就此罢休?
  诗妹寻思道“如是姊姊,月姊姊的神针也是妳教的么?”
  如是道“如是也只教了月姑娘三日,可她却私下苦练了三年。”
  “那南宫雪雪呢?”诗妹问
  如是思索了一会,不知该不该答,心下琢磨:难宫雪月既让诗妹学神针,可见她与南宫家的关系非比寻常。才答道“如是只教了雪姑娘半天,次日却不见她再来,后来他爹告诉月姑娘,说太难了,不学了。”
  沉默了一会,如是颦眉续道“诗姑娘,切莫称奴家姊姊,直唤如是罢,否则让旁人听到有所不妥,南宫家有南宫家的规矩…。”
  诗妹的心一下便沉到了湖底,她察觉到了如是温柔的语声背后隐藏的一股哀愁,比湖水还蓝、还深地哀愁!
  “如是姊姊,”诗妹眼眶微红,轻声道“这密林里并无旁人,姊姊妳疏忽了,诗妹还有一招《飞燕委婉》未使呢。”
  回到赤雨轩,南宫雪月与南宫蕾都在。
  “怎这般早?”蓝生问
  诗妹是只去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回来,可实际上她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和如是闲聊,真正练习的时间还不到一刻。
  南宫雪月笑问“练得如何?”
  诗妹蹙眉道“还剩一招老是学不成。”
  “只一招?”南宫雪月疑问“哪一招?”
  “如是委婉!”诗妹随口道
  南宫雪月与南宫蕾面面相觑,沉默了好一会,南宫雪月才颦眉问道“可是《飞燕委婉》?”
  “是了”诗妹忙道“名儿都记错了,难怪学不成。”
  诗妹不知她此刻已打破了南宫世家《离开密林后,便不可私议神针》的严规。
  诗妹本以为授神针之事只有子母、南宫雪月、雪云和如是知道,这事连当家南宫亭都暂不知。可如今见南宫蕾在场,想必她也知晓,可见她在南宫世家的地位必极不寻常。
  至于蓝生,他全不信经过一夜,诗妹竟会留下条学不会的尾巴,且连招名都弄错。
  心下暗道,不知诗妹又再盘算何事?
  下午,蓝生提早回来,却仍见诗妹披着毛巾坐在屋内,不过今日相陪的却是南宫雪云。
  还没开口,南宫雪云便道“你诗妹太神奇了,只一日便学会泳水,甚至游得比姊姊还好。”原来南宫雪云今日也去泳水了,发也仍未干呢。
  诗妹苦笑道“那是因为诗妹怕冷。”
  “今天水不冷啊,”蓝生道“太阳热烘烘地。”
  又翌日,诗妹一早仍至密林练神针,那条尾巴《飞燕婉转》仍有明显瑕疵。
  这如此明显的瑕疵如是怎能不知?尤其这《飞燕婉转》并非最难的招式,更难的都会了,这招岂有学不会之理?只是她不知诗妹究竟葫芦里装得是何药,也不问。
  如是明知诗妹每每故意失手,却仍耐心地指正,不厌其烦地反复演练给诗妹看。
  “如是姊姊,”诗妹道“姊姊会不会嫌诗妹烦?”
  “岂会?”如是柔声轻笑道“若不来此,如是也得做别的事…”
  “姊姊,诗妹曾问姊姊为何罩面纱,姊姊不说,昨日诗妹问云姊姊,她说了…”
  如是淡淡道了句“是么?”诗妹看不到她的表情,可却感觉到她淌着泪的心。
  “云姊姊还说了一个秘密,一个关于姊姊妳的秘密。”
  “是么?”如是的声调似仍平淡,却有些颤抖,诗妹知道那是因她企图强抑着内心地焦虑所致。
  “如是姊姊,诗妹不会将这秘密告诉月姊姊或子母,可姊姊须答应诗妹一件事…。”
  诗妹红着眼眶,意兴阑珊地回到赤雨轩。
  厅里南宫雪月正在帮蓝生削梨,诗妹只说了声“倦了”便一头钻进了内室。
  南宫雪月进屋,见诗妹一脸倦容坐在床沿发怔,问了几次诗妹却都推说无事,和蓝生使了眼色,便先告辞。
  待南宫雪月走后,蓝生挨着诗妹坐下,关心问道“怎么了诗妹?”
  “泳学得如何?”诗妹反问,脸上仍罩着一抹未散的乌云。
  “又有长进,能缓两口气了。”蓝生道
  诗妹摇头,微愠道“你就贪玩,没认真学。”
  其实蓝生知道昨日诗妹已学会泳水后,今日哪敢贪玩?卯足了劲,喝了好几口水,才勉强可多缓(换)口气,只想早些学会也给诗妹来个惊喜。
  岂知,学泳水怎这般难?所有的动作皆须一气呵成,只要有一处瑕疵、不流畅,脑袋便难以顺畅地****换气,更游不远。
  诗妹怎会不知蓝生求好心切?她这么说也是在等那迟来的惊喜。
  见诗妹情绪好多了,蓝生抚着她的肩颈,温柔问“发生何事了?”
  诗妹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问道“师弟,人生最大的不幸为何?”
  蓝生双眉紧皱,苦思了会道“生老病死、悲欢离合?”
  诗妹摇头“何事悲?那是佛家的说法。生、老、病、死是人生必经之路,并不可悲!”
  “是,师弟愚昧,还请师姊教诲。”
  诗妹侧头瞅了蓝生一眼,见他一副曲意承欢状,忍不住噗嗤一笑,蓝生总能惹得自己欢心。
  诗妹幽幽道“悲欢离合虽无奈,可至少有悲与离可对照,有欢与合可眷恋…生为人,最可悲之处便在于对生、老、病、死的无知与恐惧,对悲欢离合的冷漠与麻木。”
  话题急转,诗妹黯然道“神农山的仙子个个生得美,是因为尔等全为空灵方外处的花精灵所化身…可南宫世家的女子也个个美丽,却有不足为外人道的阴暗处。”
  诗妹的话题转得蓝生有点晕,耐心听着,知道诗妺还会转回来。
  “可知如是姊姊为何要罩面纱?”诗妹问
  蓝生连如是都没见过,自然不知。
  诗妹道“昨日我紧问云姊姊才知…,那是因为她生得不好看。”
  “是么?”蓝生万万没想到罩面纱是因这原因。
  不止如此,更令人惊愕的是南宫世家的女子若姿色欠佳,八岁起,最多可到十岁,便得离开父母,由家族统一扶养,做些粗重、危险的工作、地位如同婢女,且终身不可嫁人,更不可暗藏私情。
  所以举目所见,南宫世家的女子个个丰姿卓约,窈窕妍丽。
  蓝生与诗妹都了解,那是因为南宫世家须靠美丽的女子与各门派、各势力通婚,以换得家族实力的蓄展与平安。
  诗妹道“可我今天看了,如是姊姊本生得并不难看,肤色洁白细致,五官端正,不但温柔且天资颖悟,所以当初才有机会学神针。谁知造化弄人,九岁那年她生了场大病,病好后脸上便留下了几处疙瘩…”诗妹说到激动处,眼泪已流了下来。
  “她怎会让你看?”蓝生问
  “当然有条件交换。”诗妹道
  下午,蓝生没学泳水,待在屋里等着赴宴。
  先是南宫雪云,继之南宫蕾来相陪,还携来几套赴宴穿的衣裳《借》给两人。
  诗妹亲自帮蓝生挑了件紫蓝色,镶着金黄边的绸缎长卦,自己则换上两年前南宫雪月赠的黄底绯红连身丝衣。
  蓝生不喜身上的衣服,太华丽,穿着别扭且坐立难安,双手好似多生出来的,无论置于何处都觉不适。
  诗妹边帮蓝生整着衣领,边笑道“与天下第一美女相亲,总得穿得体面!”
  “诗妹才是天下第一美女。”
  “言不由衷!”
  “怎感觉像是诗妹去相亲?”
  诗妹低眉,狡诘轻笑“倒希望是我!”
  此情此景,直教一旁的南宫蕾笑意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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