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醉酒密谋 刘奇著

  土坦克隆隆地开回了造反大楼,大家连忙操刀,砍头的砍头,剁脚的剁脚,满院子里霎时充满了红卫兵战友们与猪的相互嚎叫声,弥漫着阴森恐怖的血腥味,但大家总算操着血淋淋宰杀了抢来的几口猪。猪的嚎叫声终于消失了,猪肉的香味却袅袅飘起,大家开始摆酒狂饮,举酒狂欢,司令赵广山与刘庆并肩而坐,犹如威虎山上并肩坐立着两个山大王,一时分不出谁高谁低来。赵广山便对刘庆以太上皇相待,一半奉承一半讨好地说:“一从大地起风雷,哥俩喝酒不会醉,特派员,今天咱俩干一杯!”
  刘庆按住酒杯,一付阴阳怪气地说:“咱俩干杯,这事好说,咱们为什么而干杯?”
  赵广山举起酒杯,抬脚踏在椅子上,俨然以一付山大王的口吻叫:“本司令欢迎特派员来到鞍山,帮助横空出世打胜了一大仗,还有,庆祝鞍山红委会成立,横空出世造反成功!”
  刘庆嘿嘿一笑说:“司令所说的这些倒是都应该庆祝的,但我们哥们造反成功表现在哪里呢?仅仅是有酒有肉,有吃有喝?这显然都是不够的。”
  黄家庚迫不及待地问:“特派员你说,咱们还应该怎么办?”
  刘庆举杯喝了一口,抬手抹了一下嘴巴说:“大家拼命造反,坚决打倒王赵罗钟,这都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升官发财啊!”
  “特派员,你这话说的真高!”黄家庚连忙对刘闯举起了酒杯说,“我也是一从大地起风雷,便有精生白骨堆。特派员美言贯两耳,咱们干杯干杯再干杯!”
  刘庆摆了一下手,一付诡笑说:“你可别一杯一杯接一杯地把我灌迷糊了,到时候你这个公安局长一分钱工资也开不到。”
  “怎么,我这个公安局长还有工资?”黄家庚顿时惊呆了,有些不相信地问,“特派员,这是真的?”
  刘庆诡秘地一笑说:“弟兄们造反夺权,就是为了升官发财,假如升官不发财,这样的官谁做?”
  赵广山不由惊诧了一下问:“怎么,特派员这次还给我们带来了造反工资?”
  黄家庚连忙瞪大了眼睛说:“我们应该有工资啊,同样都是造反派,老捍队还是一群疯子呢,都有造反工资,况且我们还是局长。”
  刘庆故意学着电影中的腔调说:“工资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忽然把手一摆,一付咬牙切齿地叫,“关键是我们横空出世是最能战斗的!今天就为了这个,大家共同干一杯!”
  我在刘庆的叫喊声中举起酒杯,蓦地注意到在他的眼睛里浸满着可怕的红丝和隐约的杀气,忽然觉得在满大楼的酒肉臭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眼前霎时出现了一片血红,闪烁着一团血光,闪现出一幅极其血腥的图像。我们手持刀枪,把养猪场变成了屠宰场,飞虎团突然出现了,黄家庚驾驶着土坦克向飞虎团的汽车凶狠地冲撞过去,那边车上的十几个红卫兵还没弄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便瞬间倒在了血泊中。他们几乎个个与我一样年轻,我们都是充满了青春和朝气的鲜花盛开的一代,可是他们的生命就这样永远完结了。我不知道飞虎团在这场车祸中究竟死了多少人,不,不是车祸,是武斗!死去的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永远死去了,有些活着的人却还倒在血泊中哀号……
  胡玉娴忽然注意到我的情绪有些异常,悄声问我:“猴子,你怎么不喝酒?”
  我颤颤地举着酒杯,瞪大了惊恐的眼睛说:“难道你没听到大楼里回荡着一种奇怪的声音吗?”
  “奇怪的声音?”她惊问,“什么声音?”
  我颤颤地说:“好像是一种鬼魂的游荡。”
  “鬼魂?”胡玉娴战栗了一下,嘴唇哆嗦着问,“你不是喝多了,鬼魂在游荡什么?”
  我也许有些喝多了,感觉身体在燃烧,灵魂被撕碎,眼前蓦地出现了一团阴影,好像死神的魔爪把我笼罩,我的脸色霎时一阵惨白,一脸惊恐说:“飞虎团,一下子被我们弄死了那么多人,那些鬼魂是不会饶恕我们的。”
  “难道世界上真的有鬼魂吗?”她颤颤地问。
  我忽然失手跌落了酒杯,一付惊颤地说:“有的,一定会有的,不是有阎王殿,还有阎王爷和小鬼吗?”
  “可是他们是保王派,保王派死了是算阎王爷还是算小鬼呀?”她一脸惊恐地问。
  我的心剧烈地抽搐起来,不禁轻轻地摇摇头说:“不管他们算阎王爷还是算小鬼,或者算烈士,我一想到他们就这样死去了,一想到那些血肉模糊的尸体,我就觉得……”
  “你觉得他们很可怜吗?”胡玉娴战栗了一下问。
  “不。他们不仅仅是可怜。”我悲凉地叫了一句,“我们简直是在屠杀和犯罪!”
  “什么叫屠杀?什么叫犯罪?”刘庆咕噜地一口酒进肚,狠狠地叫了句,“哥们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能温良恭俭让,哥们就是暴力!”
  黄家庚连忙一竖大拇指说:“对,哥们就是暴力,还是特派员高明!”又问,“特派员,咱们下一步还应该怎么打?”
  “咱们吃了肉,喝了酒,这也算哥们造反成功了。”刘庆看了看围在身边的黄家庚、刘宝生和孙艾海这些人,一脸狞笑地说,“赵司令虽然给你们都封了官,但那都是空头的官,一分钱也不给开,等于一场黄粱美梦,猫咬尿泡空欢喜,对吧?”
  黄家庚和刘宝生、孙艾海一时弄不清刘庆这话的意思,几个人又看看赵广山,顿时大眼瞪小眼地都有些懵了。
  赵广山的肚里忽然觉得这话有些不是滋味,不由沉了一下脸问:“特派员,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毕竟费了一些工夫给手下的造反弟兄都封了官,又怎能变成黄粱美梦,猫咬尿泡空欢喜?”
  刘庆嘿嘿一笑说:“赵司令你别多心,本特派员不是说你无能,而是说咱们既然给弟兄们封了官,就总得让他们发财的。”
  黄家庚连忙把桌子一拍,涨着通红的脸叫:“特派员这话对,咱们升官总是要发财的!”
  赵司令不满地瞥了黄家庚一眼,没有好气地说:“我们现在虽然造了反,夺了权,但我现在不是还没走马上任,正式鞍山市的一把手,你让我拿什么给弟兄们开工资?”
  刘庆摇摇脑袋,一付挑唆地说:“我们既然造反夺权,就要一夺到底,不能只挂一块红卫兵哥们造反委员会的大牌子,这就算造反夺权成功了。”
  赵广山觉得刘庆有些太狂傲,故意将他一军说:“那么你说怎么办?你是特派员,我们就听你的。”
  刘庆趁机把酒杯一摔,叫道:“你们既然把我这个特派员看在眼里,咱们就再干一把,直捣王鹤寿和穆连才的老巢!”
  我们都知道,王,是指鞍山市委第一书记、鞍钢党委书记王鹤寿;赵,是指鞍山市委第二书记赵敏;罗,是指鞍山市委书记处书记罗定枫;钟,是指鞍钢党委政治部主任钟剑平;穆连才则是鞍山市财政局局长,他们都是被打倒的走资派,赵广山连忙问:“咱们还要直捣哪里?”
  刘庆一脸阴冷地笑了笑说:“我看鞍山的大大小小的银行倒是不少的,你们说呢?”
  黄家庚惊问一句:“特派员的意思是要抢银行?”
  “你这叫什么话,特派员我怎能叫你们抢银行呢?”刘庆狠狠地瞪了黄家庚一眼说,“国家银行咱们一家也不能随便抢,抢了就要掉脑袋!不过鞍钢的银行我们倒可以动一动,那就叫向走资派开火。”
  赵广山惊问:“怎么,特派员的意思是让我们攻打鞍钢大白楼,抢大白楼银行?”
  刘庆又摇摇脑袋说:“凭咱们现在的力量,只有几辆土坦克,怎能攻下大白楼?不过饭要一口一口地吃,银行也要一家一家地抢,所以咱们还是应该从大白楼的外围银行开刀!”
  黄家庚顿时激动起来,连忙叫道:“特派员你快说,咱们究竟要抢哪一家?”
  刘庆把手一伸说:“你们快把《鞍山地图》拿来,今天我要按照地图一家一家地来收拾!”
  《鞍山地图》早已掌握在刘宝生手里,他觉得自己作为房产局长,首先得明白应该拆那几处房子,让哪些老百姓无家可归,都跪着来跟他要房子,他这个房产局长便当得有权有势了。这时他毕恭毕敬地把《鞍山地图》捧给了刘庆,上面红蓝线清清楚楚地标明着哪里是保王派的地盘,哪里是横空出世控制的地区,彼此间虽然犬牙交错,但也算界限分明。
  刘庆地图上仔细巡视了一阵,忽然伸出手指在保王派和横空出世控制的夹隙间用力一点说:“今天咱们就拿五一路的这家银行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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