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放虎归山 刘奇著
黄家庚说:“司令再给咱们找点乐子,不然守在大楼里憋闷着。”
赵广山洋洋得意地说:“你们只要一心跟着我干,我不仅要让弟兄们整天吃香的,喝辣的,还会想方设法给大伙找乐子玩。”转头对我说:“猴子,你去把那个走资派的臭小姐拉过来。”
我尽管心中不愿意,但还得服从,便转身走到一个狭小的房间,从外面打房门,只见屋子里光线昏暗,空气混浊,穆苗苗躺倒在乱糟糟的榻榻米上,只在腰间盖着一条破烂的床单。我睁大眼睛看了一下这个可怜的姑娘,心中哀叹,好好的一朵鲜花就这样凋零了,便叫了一嗓:“你赶快出来。”
姑娘抬起头来,乞求地问:“你们要放我走吗?”
我说:“放不放不是我说了算,快跟我走,司令让我来叫你。”
穆苗苗便披上这条破床单,战战兢兢地跟随我来到这间充斥着烟草酒肉气味的屋子。满屋子的人霎时睁大了眼睛,如同一群饿狼看到了小鲜肉,个个嘴巴里馋涎欲滴。赵广山坐在桌子后面,贪婪地抻长了脖子,蠕动一下粗大的喉结,咧开嘴巴,皮笑肉不笑地问:“你这几天过得怎样啊?”
穆苗苗怯声怯气地说:“司令,我被抓来的这几天,你们的人没白没日地侮辱我,我真的受不了,都要被折磨死了。”
赵广山抬手一拍桌子,厉声叫道:“别说了,这就是你爹当保皇派,你这个走资派的臭小姐的下场,我就是要让你尝尝革命造反派的厉害!”
穆苗苗说:“我还不知道我爹怎么样了。”
赵广山说:“你爹没事,他躺在医院里死不了,无奈还等着他给我们签字批钱呢。”
穆苗苗连忙说:“那么久请司令把我放了,我回去跟我爹说。”
赵广山嘿嘿冷笑说:“放了你,没那么便宜,一旦你和你爹都跑了,我们到哪里弄钱去?”
穆苗苗凄凉地说:“这么说,司令就不想放我了吗?”
赵广山说:“现在我们就要把你牢牢地扣在这里,让你做我们的人质,到时候看你爹这个走资派胆敢不老实,我们就狠狠地拿你开刀!”
穆苗苗颤栗了一下说:“你们这些人对我已经啥招都使了,司令还要我怎样啊?”
赵广山说:“我问你,你到底能不能反戈一击,亲自高喊打倒你爸爸穆连才!”
穆苗苗在赵广山的淫威下,颤栗着说:“能,我今天就反戈一击,坚决打倒我的走资派爸爸穆连才。”
赵广山嘿嘿一笑,向前探了一下脑袋,两眼死死地盯着姑娘,皮笑肉不笑地说:“你光嘴上喊不行,今天我还要看看你究竟是不是真心的。”
姑娘满脸羞红,惊恐得浑身颤抖,苦苦哀求说:“司令,你对我还有哪里不放心啊?只求司令早点放我回家。”
赵广山淫笑着说:“今天你只要好好表现,我就放你走,就看你肯不肯?”
姑娘便说:“只要司令说话算话,我肯,肯。”
赵广山便冲黄家庚一努嘴说:“狗熊,赶紧把东西给她戴上,让这个走资派的臭小姐给我们跳舞。”
黄家庚怪笑着拿出两只铜铃铛拴在姑娘的头上,便操着破锣似的嗓音唱起来:“哎呀哎呀哎呀呀呀,从草原来到这片大广场……”
刘宝生趁机操起一根鞭子,一边抽打姑娘嘴里一边叫喊:“快跳,赶快跳舞,今天我就要看看你们戴着铃铛舞。”一边鬼哭狼嚎地唱:“一只小鲜肉在把歌唱……”
穆苗苗光洁的身体戴着铃铛,露出满脸的屈辱和绝望,在满屋子人的羞辱下,含侮辱的泪水在满屋子人的嚎叫和嘲弄中跳来跳去。
在这样充满着丑陋和暴虐的屋子里,我恍若身陷魔窟,惊恐万分,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正在这时,许青云慌慌张张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叫:“司令,司令——”
赵广山坐在屋子里看得正来劲,抬起头来,不耐烦地问:“什么事?”
许青云终于缓过一口气来说:“报告司令,圣京来人了!”
“你说什么,圣京来人了?”赵广山问:“谁来了?”
许青云说:“是刘庆,圣华大学井冈山造反兵团的刘庆!”
赵广山顿如触电一样激灵站起,抬手一挥,叫道:“上面来人了,赶紧把这个走资派的臭小姐押下去。猴子,狗熊,跟我来!”
我们在圣京串连游玩时,赵广山到过圣华园,见过刘庆,两人同吃一桌饭,睡过一张床,因此,他们的关系非常亲密。赵广山快步跑出大楼,一把握住刘庆的手,用颠了几下,高兴地说:“您大老远的从圣京来,事先也不打个电话来,我好亲自带车去接你。”
刘庆的个头不高,身体消瘦,穿着肥大的绿军装,脸色灰白,瘦削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看上去有些阴沉和傲慢,他问赵广山:“你有什么好车呀?”
赵广山抬手冲院子里一指,神气地说:“我们横空出世早已鸟枪换炮了,如今可是大解放、十轮卡、土坦克都有,真是要啥车有啥车。”
刘庆故意将了赵广山一军,抬手指着自己开来的军用吉普车,戏谑地问:“这种特派员的军车你们有吗?”
赵广山抬眼一看,刘庆的军用吉普车上插着一面三角小红旗,上面绣着“特派员”三个金字,惊诧地叫:“大哥,你当上特派员了!”
刘庆仰起脸来,神气十足地说:“我这次是受上面的委托,作为鞍山纵队的特派员特地来到这里的。”
赵广山见刘庆的来头不小,一时不知应该如何巴结人家,忽见刘庆的车子上挂满了灰土,心中立刻有了主意,扭头冲我们叫:“猴子,狗熊,我与特派员上楼吃酒去,你们赶紧把特派员的军用吉普车擦洗干净。”便与刘庆手挽手进了大楼。
黄家庚见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大楼里,郁闷不平地抱怨:“想当初,咱们参加串连,我和赵广山一起去圣华大学,在刘庆面前都是平起平坐,现在他当了司令,陪着刘庆吃肉喝酒,却让我给他擦车,真不是个东西。”
我问:“你说谁不是东西?你可要明白,如今咱可是叱咤风云的造反派,得罪了司令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黄家庚不服气地说:“同样都是造反派,凭什么人家吃肉喝,咱们却要撅着屁股给人家擦车?”
我说:“人家是司令,咱不干咋办,叫咱擦车就得擦。”
黄家庚说:“咱们都是造反派,谁也不是泥巴捏的,决不能在他们面前干掉价的事,这车咱坚决不能擦。”
我问:“你不擦车谁擦?”
黄家庚眼珠一转,立刻有了主意说:“马上把魏飞虎拎出来,让他撅着屁股替咱们干活。”
我高兴地说:“这主意真不错,咱们今天就抓这小子的劳工。”
魏飞虎被抓来以后,遭到了各种刑讯和折磨,赵广山知道魏飞虎一定与横空出世结下了深仇,发誓绝不能放虎归山,便把他牢牢地锁在一只铁笼里。我们走打开一间屋子,见魏飞虎的手脚戴着镣铐,像一条死狗蜷缩在笼子里,真是欲死不能,求生不得。黄家庚抬脚踢了一下铁笼,叫喊:“魏飞虎,起来!”
魏飞虎撩开了死鱼一样的眼睛,有气无力地问:“起来干啥,你们还能放我出去?”
黄家庚打开了铁锁,狞笑着说:“你赶快给我爬出来!”
连日的铁笼囚禁使魏飞虎变得很乖顺和驯从,他四肢着地,像狗一样爬出了笼子,小心翼翼地问:“你们叫我有啥事,还学车吗?”
黄家庚说:“我们都会开车了,还学什么车,赶紧给我擦车去!”
我们把魏飞虎押到吉普车前,魏飞虎不容嘱咐,便抓起一块抹布,上上下下地仔细擦车,一丝不苟。我与黄家庚两人在一边看守着,见魏飞虎车上车下不停地钻,倒把我们闲得没滋没味的。黄家庚眼珠一转,肚子里又有了馊主意,对我说:“猴子你在这里看点,我去把那台大解放开来,等他擦完了这台吉普,再给我擦擦大解放。”
黄家庚走了,我见魏飞虎从车下爬出,露出一张肮脏的脸,便问:“你会开军用吉普车吗?”
魏飞虎说:“你们开车都是我教的,我怎能不会驾驶军用吉普?”
我灵机一动说:“那好,你再来教我开这辆军车吧。”
魏飞虎嬉笑着说:“好吧。不过这车太脏,容易弄脏了你。你先躲开,等我把车子擦干净了,再来教你驾驶这辆车。”
我听信了他的话往后退了两步,只见魏飞虎一头钻进车里,轰地发动了车子,我顿觉情况有些不妙,连忙叫喊:“你要干什么,谁让你发动车子,快把车闭了!”
我的话还没说完,吉普车已经飞快启动了,魏飞虎从车里吐出一句:“猴子,我永远忘不了你,咱们骑驴看成本,走着瞧!”驾驶军用吉普车飞快驶去。
我顾不得别的,抬脚在后面了紧追几步,眼看着魏飞虎开着车子越跑越远,急得大叫:“司令,不好了!魏飞虎把特派员的车子开跑了——”
赵广山和刘闯连忙从大楼里冲出,但一切都迟了,魏飞虎驾驶着吉普车早已跑得无影无踪。赵广山急得跺脚捶胸,大叫:“糟了,跑了魏飞虎,这就等于放虎归山啊!”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