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狼狈
南宫无忧连连点头，在她眼中，面前的这个已然不是疼她爱她的，与她血脉相连的哥哥了，他好像一个魔鬼。
一个杀了自己的母亲、杀了自己的弟弟，和这整个宫侍女的恶魔。
她再也不敢把他当成自己的哥哥了。
南宫无言看着无忧惊恐的眼神，只能选择敲晕她，送她回了她自己的寝宫。
自那之后，南宫无言永久的失去了自己的妹妹。
然后，南宫无言又回到了先任皇后的寝宫，放了一把大火，仿佛烧光了自己所有的罪孽，连着他与这个世界的一切羁绊。
满天的火光下，他南宫无言的世界，只剩他自己一个人了。
他的亲人，东楚皇不是他的亲生父亲，肃亲王一直不知道自己是他的亲生儿子，甚至连合着现在的那个东楚皇后，一直在打压着他。
知道当年那个秘密的人，本来只有南宫无言和南宫无忧，现在，无非也就是多了一个沈君兮。
南宫无言第一次在沈君兮面前如此失态，眼中充满了恨意。
他厌恶东楚皇，厌恶肃亲王，就是这两个人，将自己的母亲逼成了这个样子，也间接性的害了他，害了南宫无愁。
对比于其他人，他更恨肃亲王，自己的亲生父亲。
这份恨意，肃亲王不可能感觉不到，所以，他才会对南宫无言有所偏见。
这是一个来自宗室子弟的警觉，他有预感，南宫无言不喜欢他，若是南宫无言称帝，自己的下场必然不好。
故而，肃亲王成了南宫无言登基路上最大的阻力。
按理说，南宫无言心思缜密，善于隐忍，不该过早的将这份恨和厌恶表现出来的。可是他真正面对自己的父亲，营造了母亲悲哀一生的人，还有东楚皇的时候，那份凌冽的杀意和仇恨，又怎么可能不露分毫。
就像东楚皇，一直都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并不亲近自己。
不过还好，七皇子的母妃当初在宫里时，先任皇后许是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对她多加照拂，让她有了七皇子，东楚皇最小的儿子。
如今那对母子也算是懂得感恩，让乖巧讨喜的七皇子，代替了南宫无言，去讨好东楚皇。
这也就是如今东楚皇室朝局成型的前因了。
沈君兮听完，心中些许唏嘘，却感慨不多。
很难说这世界上谁比谁更不容易，她和南宫无言，甚至是北辰修都经历了不少。
生在皇家、世家，就注定要比普通人少了很多温情，承受更多的痛苦和磨砺，才能够真正的成长，好好的活下来。
沈君兮亦不知道如何去安慰他，南宫无言自幼被逼着成长，而她又何尝不是呢？
幸福的人生往往都是那般模样，可痛苦的人生，却各有各的苦法。
可他们又能怎么样呢？
如今的沈君兮，割舍不下复仇，而南宫无言，割舍不下他的宏图伟业。
他们只能像两个受伤的小兽一样短暂的依偎在一起，可他们没有退缩的资格。
今夜一过，南宫无言还是那个当朝太子，沈君兮还是那个密谋复仇的别国前太后，如今的佥都御史。
两人本可以独当一面，却都是经历了千辛万苦换来的。
他们承担了太多，也经历了太多的痛苦，如今轻描淡写的说出来，又有几人能感同身受。
沈君兮做不到如何去安慰他，只能淡淡开口，声音中含着并不明显的悲悯，“早晚有一天，这天下会尽在你脚下。”
那个时候，你会在我身边吗？
南宫无言心中忽然出现这样一句话，只是在舌尖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他只是淡淡道“记住你的话，我希望是你和我一起。”
沈君兮点了点头，她知道，南宫无言的意思是希望她能坚守和他的约定，一起颠覆北诏一统中原。
其实她也不知道。
南宫无言微微垂眸，今夜说了很多，但他没有在沈君兮脸上看到一般的女子该有的表情。
她过于恬淡了，安静的不似在人间。
但这些，不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吗？更何况，他害死了她的孩子，害她此生都身体孱弱，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力，凭什么要求她关怀自己？
南宫无言唇边笑容染上几分自嘲，弥补似的道“今夜有些失态，你别放在心上。”
他顿了顿，又道“时间不早了，早些休息。”
然后他第一次有些狼狈的垂下头，转身匆匆推门出去。
沈君兮站在原地，唇边漾起一抹讽刺的笑。
因为他自己过得不幸福，没了亲人的关怀，就要如此精于权谋，也毁了别人的人生吗？
她不是没心没肺的人，又怎会对害死自己孩子的人产生不该有的怜悯？
南宫无言对她的心思，她多少看出来了。
可爱一个人的方式，怎样都行，却怎么都不能是伤害。
更何况，沈君兮的心已经死了。
如今能应付似的和他说几句话已是不错了。他还在想什么，在要求什么？
她做不到。
南宫无言俨然也是明白的。
他从君府的书房出来，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狼狈。
他还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面对一个人，能毫无保留的交出一切，告知自己的过去，最后见她毫无反应姑娘，狼狈逃走。
许是他知道，沈君兮绝不会将自己的秘密透露出去？更何况，她如今的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中，所以，他才会如此放心的将过去告诉她？
可南宫无言的心告诉自己，不是这样的。
他就是对沈君兮产生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身为帝王不该有的心思。
按着南宫无言的性子，这个时候就应该趁他情根尚未深种，干脆利落的杀了沈君兮，永绝后患。
可他舍不得。
他真的舍不得，就像是当初舍不得对南宫无忧动手。可他对沈君兮的感情，又不是对南宫无忧的那种。
二十余年的时光中，他第一次对一个女子如此情动。
可他已然将她害的体无完肤，他爱的应当是北诏那个雷厉风行的太后。
但是那个沈君兮已经死了，活在自己身边的是一个只知道复仇的皮囊。
就好似他亲手害死了自己最爱的人，却恍然发觉，自己爱她。
他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