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咳血
南宫无言微微蹙眉，他的第六感一直很准，到底是哪里出了乱子，让他一阵心神不宁。
步非凡自他背后过来，递给他一件披风，“夜里风大，殿下应当注意着点。”
君不知得封佥都御史之后，当晚还是住在太子府，只等第二日乔迁，拥有自己的府邸。而南宫无言也是破天荒的，在沈君兮来东楚这么久了，第一次在太子府过夜。
从宫宴回来他本来准备和沈君兮说几句体己话，却被她不咸不淡的态度膈应到，自己回了屋。
沈君兮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讨要那副画，南宫无言本来是想和她说的。
因为他与旁人不一样，旁人是惊叹于这份意境，感觉到的是悲壮，而南宫无言从那副画中，品到却是沈君兮浓烈的悲伤，哀莫大于心死的绝望。
她在北诏的边塞呆过几年，见过北诏士兵抛头颅、洒热血，也见过‘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的豪壮，更见过将士马革裹尸还，亲人泪撒两襟的沉痛。
如今，那个沉痛的人，却变成了她。
一个年轻的人，为什么会有这份意境，要么是见多识广，要么就是亲身经历。
南宫无言打心眼里，不想让人窥探到沈君兮的这份悲伤，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绝望。
她的心死了，支撑着她活下去的，是仇恨。
南宫无言第一次的，有些心疼、亦有些后悔。这一切，都是他一手策划的，是他亲手将这个姑娘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他最初心动的，本该是指点江山气度斐然的那个北诏太后。
如今她成为了一个内敛的谋士，陪在他身边，却几乎没有表露过自己的任何感情。
她已经没有感情了。
她付出的所有感情，都已经燃成灰烬、散于尘埃。
她挚爱她的父母，最终她的父亲害死了她的母亲，然后身逝；她敬爱她的长姐，最终她的长姐中毒而亡；她疼爱自己的侄子，想要帮他守好这天下，最后眼睁睁看着小小的孩子死在自己面前；她如此重视沈家，最后沈家却是声名尽毁。
就像她挚爱自己的孩子，却护不住他。
就像她爱北辰修爱的深刻，最后却得不到一个好的结果。
深爱，却辜负。挚爱，却没有能力去守护。
她还敢爱吗？
南宫无言怔怔的看着前面，方才沈君兮就坐在这里，眸色没有任何起伏，板板整整的坐在那里。
南宫无言感受不到这个人，只能看到一个躯壳。
这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可不论如何，时局已经是这个样子。他只需要知道，自己要得到的，从来就没有失手过。
他会帮她报仇，或许到了那个时候，她解开了心结，就会得到新生吧。
可南宫无言却想错了一件事，如今发生的一切，他才是罪魁祸首。
沈君兮如今不知晓，等到知道的那天，恨意全部归错了人，恨成了自己此生最爱的人，那个时候，才是她彻底崩溃的时候。
就在南宫无言思绪纷乱之时，门口一个女子匆匆而来，正是南宫无言安排在沈君兮身边的那个侍女，青丝。
她行了一礼，道“殿下，君公子咳血了。”
她口中的君公子，自然就是沈君兮了。
南宫无言蓦然起身，心中是从未有过的焦急，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怎么回事？”南宫无言一边起身朝外走，一边问道。
青丝蹙眉道“奴婢也不知道，就是今夜回来之后，公子站在院子里吹了会风，然后回去之后就一直在咳，奴婢见帕子上有血，就来请您过去看看。”
南宫无言先前就吩咐过，不论沈君兮有什么事，都得和他说，这些婢女自然也就知道沈君兮对南宫无言的重要性，不敢怠慢。
看着南宫无言匆匆而去的背影，步非凡在原地愣了愣，忽然失笑。
自己这个主子，还真的是有些可笑。
将人家害成了这个样子，不知道吐了多少回血，多少次撕心裂肺恨不得自戕了此残生，如今又这么着急。
被南宫无言惦记上，当真是一种悲哀。
步非凡轻轻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沈君兮的院落，灯火通明，白衣侍女唤作白发的，站在她身边轻轻替她拍着背，看似十分着急，早有侍女去请了太子府的随侍太医，差不多与南宫无言一前一后的到。
沈君兮见南宫无言来了，拿着帕子擦掉唇边的血，抬头时除了眼中含着的些许雾气，面色冰冷，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我没事。”
南宫无言眸色一冷，怒道“都这样了还说没事？”
“我可不想辛辛苦苦救你出来，完了你还什么都没做就死了。”南宫无言出口的话有些伤人，但如今的沈君兮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态度。
“放心，我暂时死不了。”
“我哪怕是吊着最后一口气，也会把我该做的事情做完。”沈君兮的话很平静，没有任何感情，只是不知为何一阵气血翻涌，又开始咳得撕心裂肺。
点点鲜血从指缝控制不住的溢出，落在素白衣衫上，好似梅花盛开，煞是好看。
南宫无言一时气极，见太医来了，压下怒火给太医让了个位置。
而沈君兮俨然也不想死，乖乖伸出了手腕放在那位年迈的太医前面。
这个太医姓李，是南宫无言的心腹，可他却也只知道沈君兮本是女儿身，其他的，一概不知。
李太医按着沈君兮的脉搏，眉头渐渐锁紧。
南宫无言遣散了满宫侍女，只留了青丝和步非凡，有些着急地问道“李大人，她怎么样？”
李太医示意沈君兮伸出另一只胳膊，没有回答南宫无言，看着沈君兮问道“你体内，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奇怪的毒？”
毒？
南宫无言微微蹙眉，他只知道沈君兮服了藏红花和化功散，这其中，为什么会有毒的。
沈君兮面上平静无波，将自己曾经吃过的东西，尽数告诉了李太医。
首先，是清芙送给自己的那碗清茶。混着藏红花和别的不知名的东西，让她没了孩子，也伤了身子，自此虚弱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