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意境

  (0)
  朝进东门营,暮上河阳桥。
  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
  平沙列万幕,部伍各见招。
  中天悬明月,令严夜寂寥。
  悲笳数声动,壮士惨不骄。
  借问大将谁,恐是霍嫖姚——
  杜甫《后出塞五首其二》
  (1)
  “每次打架都用这用不要命的招式,你难道不怕死吗?”孙笑川最好的朋友窦星河有一次问过他。
  “当然怕死,不但怕,而且怕的要命。”孙笑川一脸严肃回答道。“我只是觉得,打架的时候,往往怕死的人更容易被打死。”
  “所以你用最不怕死的招式保护了最怕死的自己?”窦星河接着问他。
  “我想是这样的。”孙笑川苦笑着答到。“又不是人人都像你,轻功那么变态!”
  “可要是你的对手比你强大很多呢?”
  “那我也得打断他的鼻梁骨!”
  现在,就是最后的一击了!就算是死,也要打断那条毒蛇的鼻梁骨。
  孙笑川已经握紧了自己的右拳,他看向竹叶青,眼睛突然放出光来。嘴角突然勾起了一抹轻蔑的笑意,仿佛已经看到竹叶青的鼻子已经开了花。
  纵身江湖里,视死忽如归!
  他大笑着,用拳头迎向了那张蛇灵剑交织而成的密集的剑网。
  预想的碰撞没有发生,漫天剑光,在触碰到孙笑川的拳头的一瞬间,居然就这么凭空消散了。
  竹叶青只觉得自己的长剑好像是刺碰到了一个很大旋涡,一瞬间竟感受到了强大的吸力。手中的剑被这股突然其他的吸力猛地一拽,再也握不住了!
  在灵神剑脱手的一刹那,孙笑川的拳头已经到了竹叶青鼻子前。
  “咔嚓!”
  竹叶青的鼻梁骨哪能承受如此巨力的冲击,在一阵清脆的骨折声中,竹叶青倒飞了出去,整个人砸在了门板上。整个屋子都轻微摇晃了一番。
  竹叶青的灵蛇剑法本就以灵动为主,这样的抗打击能力哪能受得了孙笑川这搏命的一拳,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当场晕死了过去。只剩的孙笑川呆呆看着自己的拳头,愣在原地。
  哀怨的笛声又一次停了。
  (2)
  接着是一阵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只听得有风摇晃着门外的青松,积雪成块成块得落下来。
  宿雨在这样一阵寂静中稍微恢复了些许神志,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他勉强撑起自己已经被孙笑川一拳摔得几乎散架的身体,强行让自己靠着立柱坐起了身子。
  他首先看到了在正门口躺着的已经不省人事的竹叶青,接着稍一转头,又看到了不远处的几乎已经是个血人的孙笑川。
  本就被无数问号塞满的脑子里,又多了一个问题:刚刚是发生了什么?这个大块头到底是什么来头?也实在是太可怕了吧。
  宿雨哪知道,孙笑川这时也在为刚刚电光火石间直接发生的事情愣神。自己在那种状态下该倒下的人明明该是自己,可现在却是那条毒蛇被打断了鼻梁骨。
  他只知道,刚才自己抱着必死的心态出拳的那一瞬间,自己体内的内力居然自行的运转了起来,完全包裹住了自己的拳头,并且在周围撑开了一股旋涡般的领域。
  那一刹那,自己只觉得置身苍凉无际的荒野,只见的天边一抹残阳似血,空中万里红云如练。有风,风声呼啸,大片大片的野草在狂风倒下,荒野正中间,一杆红旗笔直伫立,在风中猎猎作响。远处不时传来野马的嘶鸣声,在这无人的天地之间久久回荡。
  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
  孙笑川突然感觉豪情满怀,那一瞬间竟有一种想要大叫出来的冲动!
  这难道就是江湖人传说的“意境”!自己卡在形境巅峰这么多年,居然在刚刚那一生死关头,突破了!
  “哈,哈,哈”想通了这个环节,孙笑川在原地傻笑了起来。
  这个人,打架打傻了?
  (3)
  “唉”楼上突然传出一声长叹。
  二楼的最中间的门突然开了。宿雨寻声扭头看去,见得一女子一身青衣,从门里缓步走了出来。尽管面纱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宿雨还是能感觉得出来,这必定是个美人!
  “半步意境,想来就是精明如玄龟老人,也不能算到眼下这种情况。想不到十年前在江湖上人送外号“坏事做尽”的大恶人,居然也能半步豪侠意境。”
  她看向孙笑川,幽幽开口道。
  明明那女人至始至终都在屋子里,怎会对刚才的战事把握如此清晰!
  孙笑川同样望向那女子。
  “都说慕容三娘武功不高,眼睛倒是挺毒!那条毒蛇已经被我打趴下,这小子你估计也没得指望,那老乌龟还准备了什么后手,尽管使出来!”
  女子并未应对,只是在孙笑川有些诧异的目光中慢慢走下了楼。
  “你准备离开?”孙笑川发问。
  “既然已经没法杀你,那我自然是要走的。我不但自己走,还要把他带走。”
  那女子伸出修长的手指,指了指瘫倒在门边的竹叶青。
  “你不问问我同不同意!”孙笑川有些生气了。
  “你虽然侥幸突破,可你同样伤的不轻。还有,竹叶青的剑上可是有剧毒的。”女子挑衅得看向孙笑川。“现在动起手来,我自然杀不了你,你同样奈何不了我。这样周旋下去,对你我都没有好处。你让我们走,我把竹叶青的解药给你。”
  孙笑川还是站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慕容三娘。
  “你这个女人果然可怕,好吧好吧,你走吧,带着那条被打扁鼻子的毒蛇离开这里。”孙笑川无奈摆了摆手。“回去告诉玄武堂的那个老乌龟,这次刻在老子身上的伤,下次必定十倍百倍奉还!下次见面我一定要先把把他的鼻子也打开花不可!”
  女人拾起了落在一旁的弯曲的剑,又搀扶起了陷入完全昏迷的剑客离开了客栈。
  临走时,在桌上留了一个小玉瓶。
  雪地上留下了一串深深的脚印。
  孙笑川望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景,直直地倒了下去。
  不一会儿,屋里鼾声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