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切身之痛
从里走出一位干干净净似谪仙的少年，披着长长的雪白披风对他们笑道：“你们不去睡觉围在我这儿做什么？”
没有回应。
半晌，那位少年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脸色一下就变得苍白近乎透明。
他嘴唇轻微地颤抖着，跑过来紧紧握着余千墨的肩，死死盯着余千墨红了的眼眶，艰难开口道：“是我家出事了？是吗？？”
依然没有回应。
余千墨只是伸出手，想拍拍他的背平复一下他的心情。
“余千墨！！你他妈说话！！是不是我家出事了？！你告诉我啊！！！”那人发疯似的打开他的手，退后几步指着他的鼻子道。
“初阳，初阳，你听我说……你先……”
“我得回去，对，必须回去……”说着叶初阳就喃喃自语地往外飞奔而去。
余千墨一边让李纣乔冉去牵马，一边朝叶初阳追去，然而叶初阳却突然又折回来，抓了余千墨的手道：“腊梅呢？！我说过要带腊梅回去给娘的！！”
余千墨盯着他惨白的脸和通红的眼，觉得自己的心就像被一只手死死揪着一般！
他立即回道：“前方院子就有！我带你去！！”
两人一路匆匆折了梅花，便如疾风骤雨般，在这格外冰冷刺骨的夜里下山去了。
到沽源已是黎明。
叶家被围得水泄不通，满是看热闹的人。
叶初阳站在外围，远远望着那座被火烧得破败不堪只剩下断墙残瓦的宅子，不敢往前挪动一步。
余千墨也不敢相信，他再熟悉不过的叶家怎么……怎么变成了这样？！
余千墨不敢去看叶初阳的脸，只是用余光瞥到他紧攥到发白的手，就觉得心慌不已。
他不知此时该说些什么，只好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肩膀。
这时从里面挤出来一个家仆，余千墨一眼就认出是自家的人。
那家仆喊了他一声示意他到一边来，然后就凑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余千墨听完整个人就呆立在了原地！他深吸几口气，强压下内心的惊恸，走到叶初阳身边道：“走吧。叶叔叔和叶伯母……在我家。”
叶初阳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就翻身上马朝余家去了。
一行人到了余家，就见余家望垂头丧气、弯腰驼背地呆坐着，整个人没有一丝生气。
余书画见到他们立刻跑了过来，人还未走近眼眶就先红了，连半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余家望看见叶初阳，慢慢站起身哑声道：“孩子……你爹娘……唉，随我来吧。”
没有想象中那么痛苦。
叶初阳在他爹娘脸上看到更多的是平静。
为什么会走得这么平静呢？
是因为至少护了我周全，使我躲过了这场无妄之灾么？？
叶初阳用手捂着剧烈抽痛的胸口，一下就觉得呼吸困难，鼻子发酸，眼睛发胀，脑海一片空白，整个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只觉得天塌了般，晕眩得仿佛快要窒息……
身后似乎有人察觉到了他的不适，正想要上前，被他立即抬手止住了。
余家望的声音沙哑道：“是被刀剑所伤。好在被一群乞丐及时发现，才将人……从大火中拖了出来，未烧伤分毫。”
他转而又说道：“都怪我这个做兄长的没用，竟连一丝端倪都没看出来！我……”他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余家望这一生从未见过比叶昀礼更加良善温和的人，他知道他不说是不想将自己牵连进去，可偏就是他这永远为别人考虑的性子，丝毫没给自己留下一点活着的希望。
关键是……初阳这孩子，他们究竟是怎么狠下心来舍下的？？
余家望想到这里，真是恨不能将叶昀礼揪起来打一顿！！
叶初阳将手里一直拿着的腊梅轻轻放在他娘身侧，背对着他们努力开口道：“余叔叔，让我陪我爹娘好好待会儿吧。”
余千墨心里很是放心不下，脑海里总浮现出叶初阳想不开做傻事的情景，便一直守在屋外，不肯离开半步。
也不知过了多久，四下人都散了。
暮色下沉，星辰复起。
整个天地仿佛就余他和叶初阳两个人。
只隔着一扇门。
他突然就想起八年前，在沽源后山那一晚，和现在的情景很像。
只是这一次在陷阱里的人，变成了叶初阳。
他暗暗告诉自己，这一次他会像当年的叶初阳一样，帮他驱散那无边无际的黑暗与恐慌，一直陪着他！
可转念，他又发现终究是不一样的。
当年叶初阳可以大声呼喊他的名字，给他带来勇气，可现在，他连推开这扇门都不敢，心里的伤口远比身体上的更加敏感和难以愈合。
这么想着，他就觉得心痛难以自持，心口一寸一寸地难受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