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利用价值
余家望夫妇一回沽源便直接去了叶家。
叶昀礼几日来压抑的愧疚总算是有了个出口。
“兄长兄嫂,我……实在是有愧你们所托,是我没把墨儿看顾好,才让他伤得如此重……”
“你这话从何说起!”余家望打断他,随后又指着余千墨继续道:“这小子从小到大没少给我惹祸,吃些亏是早晚的事!正好磨磨他锐气!况且我看他这伤好得倒是快,想来是你们费了不少心,我把这两个麻烦交给你照看,都不曾跟你客气,你跟我这么见外做什么?”
说完他又转向余千墨:“你自己看看,想必几日来,你叶叔叔为了你未曾睡过一个好觉!”
余千墨这才发现叶昀礼竟这么在意这件事。
当下便冲叶昀礼展颜笑道:“叶叔叔,我受了伤才好名正言顺地赖在床上听你谈古论今啊,否则的话还需卯时就忍着寒风过来!还有叶伯母的阳春面,想吃的时候就能吃到!说真的,我都不想这伤快些好呢!”
“你这孩子……”
余千墨一番话说得真诚又恰到好处,让叶昀礼心头一热。
“对了!不知兄长此去,山庄的事处理得如何?”叶昀礼这才想起余家望回山庄的目的,当即开口问道。
余家望露出一抹复杂的神色,和叶昀礼进了内庭叙话。
“昀礼,你曾入仕许久,不知你对当今朝局如何看待?”
叶昀礼虽不知这与山庄的事有何关联,但也老实答道:“如今朝局表面倒还算安稳。两年前,戚将军率领元戎军一举灭了边境来犯的北梁后,这外患算暂时平息了;只是这内忧……”
“内忧如何?”
“我早年间与并州一些大人有些来往,不免了解些京中事,京中势力大致分为两派,一派以皇九子赵岘为首,一派则以咸安王为首,两大势力攀附的党羽众多,背后的争斗和利益纠葛绝非你我能想象;如今皇上还算压得住,将这两派势力制衡得极好,也确实稳固了朝中局势。不过,长远来看,两大势力明争暗斗、擅玩弄权,内耗消磨不说,等到皇上有一天压不住的时候,局势不知会向何处发展?说到底,为了至高无上的皇权,有哪些人会真正将百姓放在心上呢?”
叶昀礼说完后,轻轻叹了口气。
余家望沉默半晌,开口却道:“你可知那陆垚派是谁的人?”
叶昀礼一脸的不可置信,难道大名鼎鼎的江湖门派,竟也做了朝廷争权夺势的棋子吗?!
“咸安王。”余家望说道。
这次陆垚派的掌门陆惜屏亲临清晏山庄,言语间总透露出山庄昔日的辉煌盛况,还谈起陆垚派曾有一任掌门与余家望不知哪一位长辈颇有渊源。
这不清不楚的暗示,似乎都在提醒余家望,清晏山庄的过去并没有淹没在时间的洪流里。
余家望明白,陆惜屏这次专程过来敲打他,或许是清晏山庄还有利用价值。
他思来想去,似乎也就只有他父亲临终时,交给他的一块玄牌和一封密信了。
据他父亲所说,这块玄牌是他祖父在遣散所有心腹和山庄弟子后的第三年,有人偷偷将此物送来,并交代说山庄弟子已分散各地,有些甚至有了自己的一方势力!
若有一天,清晏山庄需要他们回来,只要是余家的人,凭此物即可号令散布在天下的弟子!那封密信里则详细记录了分布的地点和人员名单。
余家望难以想象,这是怎样的一种忠诚和毫无保留的信任!
他本以为这辈子,都用不上这两样东西。
但如今却有人逼着他拿着这利器成为谋上位的工具!
时隔多年,难道清晏山庄还是躲不过被随意摆弄的命运吗?!
“咸安王的人?他们找上清晏山庄做什么?”叶昀礼疑惑道。
“无事,不过是陆垚派曾与山庄有些渊源,探访故知罢了。放心。”余家望宽慰道。
叶昀礼听后便不再多问,只是隐隐觉得没这么简单。
当天晚上,余家望本不愿继续叨扰,打算接余千墨回家。
但叶昀礼说明日会将露水发酵好的荷花酒封坛入土窖藏,让余千墨跟着看了再回去。
余家望虽不明所以,但见余千墨似有些感兴趣,便欣然同意了。
酿酒其实没什么稀奇的。
余千墨从小看孙管家捯饬的什么桂花酒、梅子酒等各种佳酿,少说也有八九坛了。
若没记错,他院里那棵柚子树下现在还埋着几坛吧。
之所以多留一天,李纣十分清楚他少爷的想法。
这一回去养伤,少说也得十天半月不能出门,他少爷人在叶家时,都每天念叨着某人,更何况不在了。
李纣想想就觉得头疼耳朵疼。
翌日。
一里早早地扛着锄头在院里那棵柳树下挖好了坑,叶昀礼用一叠红布覆在酒坛上,又紧紧盖上坛盖,最后用稀泥将坛盖边缘的缝隙完全封死后,才慢慢将酒坛放了进去。
“这么一坛酒,着实费了我一些心思。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时间吧。希望能有一个好结果。”
他又转过身,一脸正色地对叶初阳和余千墨道:“你们要记着这坛酒,它不会随着时间和泥土的掩埋而消失,它就在这里,等着有一天能重见天日。”
叶初阳和余千墨都觉这话听起来有些奇怪,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但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
傍晚时分,余家的马车到了。
余千墨磨磨蹭蹭地跟叶昀礼夫妇拜别后,就被人小心地扶进了马车。
当车轮“吱呀”一声转动起来时,余千墨终于忍不住掀开车帘,盯着叶初阳道:“你可会来看我?!”
叶初阳一怔,正欲回答,余千墨却立马缩进马车不露面了!
……
余千墨很想抽自己嘴巴!一直以来都是别人腆着他,他余少爷何曾眼巴巴地围着别人转过?!
何况还当着这么多人面!!
正当余千墨百般悔恨时,马车后却传来叶初阳的声音:“当然!我还等着你好了,带我去后山再猎一次野兔呢!!”
余千墨一惊,立刻欣喜地掀开车帘,两位少年就在斜阳晚风中相视一笑。
这笑容就像是凛凛寒秋中一缕和煦耀眼的金风,美好地似乎可以驱散所有阴霾。
只有他们两人知道,彼此的距离从这一刻开始,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