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清晏山庄

  日子就这样悠悠闲闲、吵吵闹闹地过着,很快,一月就过去了。
  这天,余千墨刚听叶昀礼讲完霍去病的生平,被那一代名将英勇无畏的一生振奋得心潮涌动,抄起佩剑正欲大施一番拳脚时,一里从门口匆匆跑来,路过他时向他飞快使了个眼色:“余少爷,你爹来了。”随后便越过他向叶昀礼通报去了。
  余千墨奇道:“爹这个时候为何过来?找谁的?”
  他未作多想,忙把手里的剑收好,匆匆朝坐在院里看书的叶初阳走去,然后在他旁边淡定坐下,装作和他一起看书的乖巧模样。
  虽然他爹对他在叶家练剑已经默许了,可余少爷觉得自己多少还是收敛一些好,万一那老头一个气儿不顺变卦了怎么办?
  叶初阳正看得入迷,忽觉身旁落下了一大片阴影,他眉头微皱,偏头看过去,就见余千墨正一脸求知若渴的神色盯着他手里的书,他不禁一愣,这……这什么情况?
  但那人却连眼皮也没抬,伸出一只手将他脸别过去,沉声道:“看我做什么?看书。”
  ……
  直到余家望步履匆匆走进院子,叶初阳终于了然一切。
  不由得在心里将余千墨狠狠鄙视了一番,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挂着恭敬的笑向余家望起身行礼。
  余家望向他笑着点了点头,又瞥向在一旁装模作样的余千墨,翻了个白眼就直接走了。
  此时,叶昀礼已从内庭出来迎了,余家望一见他,神情便立即恢复正常,虚拉一把他的衣袖,只简短道:“昀礼,进去说,有事相商。”
  叶初阳隐隐觉得奇怪:余叔叔这般郑重其事的样子,是出了什么事?
  就连余千墨,也不时地向那屋张望着。
  屋内。
  余家望一落座,并未急着开口,他侧身拿过一里刚刚备好的清茶,随意地吹了吹面上的茶沫儿,仰头喝了一大口后,似乎这才稳定了心神。
  “昀礼,今日我来,是要托你一件事。明日我要启程回一趟山庄,归期未定,我那两个不省心的孩儿,还要劳累你替我多加照拂。”
  “兄长,可是山庄出了什么事?”叶昀礼担忧道。
  余家在沽源经营着十来面大大小小的商铺,说起来也算是沽源的大户人家。
  但余家在沽源真正发家,却是余家望父亲人到不惑才开始的。后来接到余家望手里,凭借着父亲打下的基业,加上他本身耿直爽朗却不失机敏的性格,商途顺遂坦荡,春满乾坤,从而一步步发展至今。
  但沽源百姓不知道的是,从沽源城东出发,直走二里地,从那里的言驼峰直上,再绕过一大片弯弯曲曲的山路,就可以隐约看到一座掩映在茂林修竹和云山雾绕之间的楼宇,那便是清晏山庄,而如今的庄主正是余家家主余家望。
  清晏山庄最早的庄主,已经无法追溯是余家的哪一辈祖先了。
  余家望也只是听父亲提过,清晏山庄初建的契机,还是承了皇恩的。
  据说是他那位祖先在机缘巧合下,救了当时正在南巡途中被叛军剿杀的皇上,两人因此结识,那皇上不仅感念他的救命之恩,还很是欣赏他矫健的身手,本想回宫中谋个武职给他,但他那位祖先却连连婉拒,称自己散漫惯了,做不来官。
  于是,那皇上便为他建了这清晏山庄,本意是希望他这一身本领有施展之处,也可后继有人、壮大门楣。
  可后来,随着朝野局势不稳,这清晏山庄又有许多侠士豪客慕名而来,势力日益强盛,以致最后,倒成了那皇上安插在民间最好的一枚暗桩。
  无意醉心于权势纷争,却成了宫墙深深中,一把被人挥使的背后的刀。
  那皇上终究是寿终正寝,也守住了他的江山。
  他那先祖本以为一切终于结束了,可直到那盖着新帝印的一道密折,被暗卫连夜悄无声息送来,他才明白,那位皇上终究是舍不得放过他们。
  他也想过反抗,想过甩手不干,想清清闲闲躲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去,可对方是天子,天命难违,就算他有胆抗旨不遵,可清晏山庄上上下下这么多人怎么办?
  那皇上下得一手好棋,寂寞无声中,就让他再也做不回当初那个逍遥快活的闲人了。
  于是,清晏山庄又成了新帝手里一支难防的暗箭。
  星河斗转,朝代更迭。历史的洪流却始终奔腾不歇。
  山庄不知道在暗中辅佐了几代天子后,终于,新上任的皇上没有找过他们了,因为这次是他们辅佐的那位输了。
  当时的家主正是余家望的祖父。
  尽管终于摆脱了控制,可他祖父的一生,还是活得惴惴不安。
  因为,虽然清晏山庄一直是由皇室暗卫单线联络,每次的密令也是由固定的人暗中传给山庄的线人,层层遮掩防守,暗渡陈仓,严谨地连他们自己都觉得瞒过了所有人。
  可天底下真有不透风的墙吗?
  一旦清晏山庄所有底细被公之于众,这历朝历代的功过是非,过往的正邪对错,又将如何评判?
  怀着种种担忧,余家望的祖父慢慢将山庄里那一批知情的心腹全部遣散了,不仅如此,连山庄那些新来的弟子、甚至大部分的家仆都一一给足了盘缠,打发走了。
  似乎这样,就算哪天东窗事发,也没什么好怕的。
  所以到了余家望父亲这里,清晏山庄已极其萧索冷清了,后来到了连日常的吃穿用度也拮据艰难时,他父亲终于下定决心,当掉了山庄仅剩的一批玉石器皿,毅然拖家带口来了沽源。
  山庄的事余家望其实也知之甚少,这些都是从他爹那里零零散散听来的。
  他也实在不知如何讲起山庄那一段难以见世的过往,也只是和叶昀礼简单说过那山庄的来由和他爹后来难以为继到了沽源的事。
  此次之所以急着回去,是因昨日收到了山庄的管事的书信,说是陆垚派的人登门,意欲有要事与他相商,三日后,陆垚派的掌门届时会亲自拜访。
  这让余家望隐隐不安起来。
  他未曾听父亲说过山庄曾与这陆垚派有什么渊源,更何况这陆垚派是当今世上数一数二的门派,门下弟子众多,散布极广,基业更是深厚。
  这样风光无限的门派,究竟是所为何事,竟值得让掌门亲临一个籍籍无名,落魄衰败的山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