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一风荷举
在这之前，他被那大家闺秀绕着东院七弯八拐地领进了东院膳房。
李纣似乎很是享受作为兄长关怀着瘦弱小弟的这种感觉，殷勤又百般做作地不停询问：“这馒头如何？好吃么？你们奚荣城的馒头也是这个味道么？听说你们那儿有彩色的馒头是真的么？哎，别老吃馒头啊也尝尝这杏仁饧粥，可好喝了……”
叶初阳：“……”
长期以来恪守的礼制和教养使他强忍住了将手中的馒头塞进他嘴里的冲动。
匆匆吃完，叶初阳放下碗筷正欲起身，抬头就看到一个一脸严肃，不苟言笑的人走进来。那人约莫十四五岁的模样，长着一对四平八稳的双眉，一双严肃又透着沉稳的眼睛看过来时，给人一种安稳又放心的感觉。
他径直向叶初阳走来，薄削的嘴唇微微扯起一个弧度，缓缓开口道：“可是叶小公子？”
叶初阳起身微微颔首道：“正是。”
那人便道：“我是乔冉，老爷让我过来接你。刚刚去东房未见到公子，一路打听说是已来膳房了，若公子一切妥当后可随我去正厅。叶老爷和叶夫人也在那边。”
叶初阳闻言便转身跟那婆婆妈妈的李纣道谢，留下一脸茫然的他跟着乔冉去了。
不免内心感慨：“这乔冉真是一句废话不多说，而身后那位……咳咳，这在一个宅子生活的人，怎么性情相差如此之大？再加上那个唯我独尊又暴躁易怒的余家少爷，可见平日是怎样一番热闹景象……”
步入正厅，叶初阳一眼就看到了爹娘。
他们正端坐在右侧两把木椅上，微笑地跟坐在中间位置的两人说着话。
看到他进来，中间位置坐着的妇人慢慢起身向他迎来。
她穿一身深紫色纱裙，轻薄的材质和流光溢彩的丝线随着她走路的步伐辗转翻飞，一双笑意盈盈的眉眼紧紧看着叶初阳，越看那勾起的唇角就越毫无保留。
她走近后弯腰牵起叶初阳的手，又仔细看了会儿，随后转头对着叶初阳爹娘说道：“你们这儿子竟生得比女子还要好看呢！尤其是这双眼睛，”她转头对着叶氏笑道：“简直跟你一模一样！”
叶氏微微一笑，看着儿子道：“这眉眼的确是随了我。初阳，快些见过你余叔叔、余伯母。”
叶初阳闻言，脸上挂着恭逊有礼的笑意，缓缓退一步，慢慢跪下向两人叩拜道：“见过余叔叔、余伯母。”行了晚辈礼。
余家望夫妇看了更是心生欢喜，连声说道：“好孩子，快起来，快起来。”而余氏则是马上伸手去扶，又把他拉到自己身旁坐下，问他读了哪些书习了哪些文章云云。
余千墨今天真是背到家了。
乔冉来东房接叶初阳的时候，跟他说他爹让他收拾好后去正厅见客，还特意认真严谨地学了他爹的原话：“让那臭小子今天给我安分乖巧一点！是见重要的人，若还像平日里不分场合地胡闹，就三月不许他碰剑！”，语气被乔冉学得分毫不差。
余千墨：“……”
好吧。他暂且忍一忍睡了他床还打了他脸还敢无视他那小东西！对，还有李纣对着那小东西露出对他都没那么谄媚过的模样，这是最可气的！
……
余少爷记仇，真是记得死死的。
余千墨走进正厅时，特地挤出了自以为十分的笑意。
但在旁人看来，这模样与他那本就英气灵动的眉骨和挺拔瘦削的身姿，以及束得高高的黑发和里面飘扬的发带极不相符，隐隐透着一股傻气来。
余家望：“……”
心想道：“这……竟不如他平常那副目中无人傲慢无礼的鬼样子耐看！唉！”
余千墨自认很是替他爹长脸，当即向余家望遥遥望去，却见他爹做扶额状，似是痛心疾首的模样，正疑惑着就听他娘道：“墨儿，这是你叶叔叔和叶伯母，快快见礼。”
余千墨低头应是，侧身向右望去，便对上两双温和又盛满笑意的眉眼。
两人只是那么端坐着，余千墨却觉得连他们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清明安详了起来。
他本来浮躁的心，似乎也慢慢静了下来。
他随即敛起神色，对着叶昀礼夫妇行了晚辈礼。
动作虽没有叶初阳温和恭谨，却也自有一番行云流水。
叶昀礼和叶氏也是看得欣喜不已，两人齐齐起身去扶。
叶昀礼看着他赞叹道：“家望兄，墨儿身上竟有那‘藐昆仑，笑吕梁’的气度呢！好，好！”
“什么‘藐昆仑，笑吕梁’，这臭小子不过是狂妄自大得没边没际罢了！叫人无奈之处颇多啊。”余家望话虽这样说，但脸上的隐隐笑意想必对他儿子今天的表现是满意的。
忽而他又似想起了什么道：“昀礼，你可知我为何给墨儿取名千墨？”不待叶昀礼回答，他就自己娓娓道来“就是希望他能博览群书，既修养身心又增长见闻，何乐不为？不要学我只会舞刀弄剑和做些名利场上的俗事，我是从当年那件事里真的长了教训。”
叶昀礼知道他说的是何事。于是认真点头道：“兄长考虑得是。”
余家望见他如此，内心一阵暗喜。又状似不经意的问：“对了昀礼，初阳的名字我听你提过似有出处，是哪一句来着？”
叶昀礼微微颔首：“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