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断臂疑案 下

  且说萧天浪随洪镇海来到云川,赴会的各路英豪有的以为萧天浪是洪镇海的儿子,有的以为是洪镇海的贴身保镖,因知洪镇海性格刚烈,杀人如麻,都不敢上前问萧天浪的来历,故而直到宴会开始,众人都还不知萧天浪的来历。
  司徒鼎听洪镇海说出萧天浪的名字,神色一振,说道:“原来是萧少侠,久闻你的贤名!”
  萧天浪拱手道:“岂敢!前辈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幸何如之!”
  司徒鼎点了点头,道:“适才洪兄说少侠有言相告,敢闻高见。”
  萧天浪道:“晚辈有几点疑问,定有不当之处,尚须指教。第一,杀人总要有动机,按照刚才少庄主所说,玉露杀他,乃是因为少庄主和她们起了口角,请问是什么样的口角以至于她们要狠下杀手呢?”
  众人望向司徒一世,司徒一世道:“花三娘拒绝了爹的请帖,我很不高兴,遇见花沐颜和她的两个侍女,我说她们胆小怕事,并且骂花三娘是‘缩头仙子’。”
  乔八笑了出来,道:“花三娘遇事不出,确是‘缩头’,少庄主倒也没骂错。”
  萧天浪道:“仅此而已?”
  司徒一世道:“仅此而已。然后花沐颜很愤怒,要来杀我,被两个金风玉露劝住,才没动手。”
  萧天浪道:“这种口角,天底下每天都不知道要发生多少起,若因此就要杀人,动机似乎不足。”
  “我看足得很!”杜宇桐接口道,“这等于骂人母亲是缩头乌龟了,女子恼将起来,就此杀人,倒也不足为奇,君不见,适才这大厅之内,险些就有人因此血溅当场么?”众人自然都知道他说的是卢雉因乔八几句话要拔剑杀人一事。卢雉见杜宇桐趁机讽她心胸狭隘,向他怒目而视,杜宇桐装作不见。
  萧天浪道:“在下恰巧认识花沐颜姑娘,她不是这样的人。若说被那几句话说得生气,那是人之常情,但她绝对不会因这几句话派玉露去杀少庄主。”
  司徒权脸色已变,沉声道:“我说呢,原来你是花沐颜的朋友,看来是来给朋友开脱罪名来啦,哼,当真好得很!”
  杜横秋道:“原来你是花霖山庄的人!还敢在此大言不惭,快些住嘴吧!”众人被几句话一激,均作如是想法,萧天浪既然是花沐颜的朋友了,他的话还有几分可信?这时连洪镇海也望着萧天浪,脸色奇怪,他也想不到萧天浪竟然和花沐颜是朋友。
  “诸位前辈不必怀疑,我倒愿意继续听萧兄的见解。”说话者正是司徒一世。
  杜横秋道:“少庄主何处此言?他可是花沐颜的朋友,能说出什么公正的话来?”
  司徒一世道:“想必在座都听说过唐家堡一事了,萧兄与唐琦也是朋友,但却亲手揭穿了唐琦的阴谋,可见他是个在正义面前不分亲疏之人,我觉得他值得信任。”望着萧天浪,眼神极为坚定。
  众人听了司徒一世之言,虽觉未必如此,但既然司徒一世自己都决意任萧天浪说话了,便也不再多言阻拦。
  萧天浪道:“多谢。在下刚才为花沐颜和玉露的开脱之言,确有些苍白,不过确是实话。第二个疑问,就算花沐颜因此动了杀心,当场合她与金风玉露三人之力,想必便敌得过你了,为何要等你夜宿客栈以后再动手呢?”
  司徒一世道:“她们三人联手,我的确打不过。”
  司徒权道:“那有什么难想的,花沐颜虽然想杀我弟弟,但也怕失手,万一被我弟弟逃跑了,怕我们豪贤山庄日后报复,所以不敢明着动手。”
  萧天浪道:“晚上少庄主遭袭的时候,只有一个人来,若是怕失手,不应该是三个女子一起来吗?司徒兄却说只有一个。一个人岂不更难以威胁司徒兄了吗?”
  司徒权冷冷道:“难道阁下没听我弟弟说的话?玉露下了迷香,对付一个中了迷香的人,还需要三个人一起上吗?”
  “有道理,”萧天浪点了点头,“若是少庄主真中了迷香,玉露一个人也的确够了。问题是,少庄主中的迷香有多深?究竟是先见了黑衣人然后知道自己中了迷香,还是先知道中了迷香,然后才见到的黑衣人?”
  “这……”司徒一世沉吟起来,“我刚才说的是我先知道自己中了迷香,然后才见到的黑衣人。可是……当晚的情况,若要真说我觉察自己中迷香和见到黑衣人的顺序,我倒真的难以说清了。好像是同时的,那黑衣人出现的时候,我身子有些晕,知道自己中了迷香。”
  萧天浪道:“这个先后顺序很重要。若是你先中迷香,再见黑衣人,那么就极有可能是黑衣人先下迷香,再出现杀人;而若是你先见黑衣人,同时闻到迷香,或者后闻到迷香,则就是黑衣人先出现,再下迷香。黑衣人若真想致你于死地,一定会先下迷香将你迷倒再下手,如果黑衣人出现的时候再下迷香,除非她真的很蠢,否则目的就一定不在于致你死命。”
  众人听了萧天浪之言,均觉绕口,细思其中道理,似乎有理,有几人不禁点头,虽然没有说话,却等于是承认萧天浪说的正确了。
  司徒鼎一桌有个身穿白衣、外罩坎肩的中年人,朗声说道:“萧少侠所言,不无道理,若对方意在杀人,应下先迷香,等少庄主被迷晕以后再出手,而据少庄主所说,事实似非如此。”众人望去,见此人留着两撇直直的小胡子,有如两条眉毛,知是人称“白玉虎”的金陵林玉谦,林玉谦擅破奇案,与京城的衙门捕快极为交好,官府有很多疑难案件,往往都找他帮忙。
  司徒权道:“也许那个什么玉露真的很蠢,没等迷香怎么发作,就忍不住出手了,这难道有什么不可能吗?”
  萧天浪道:“有可能,假如玉露真的如此蠢,那么接下来还有一件事,就不是蠢可以解释的了。”
  司徒权道:“什么事?”
  萧天浪道:“阁下刚才说到,花沐颜和玉露等人之所以不敢青天白日动手,是因为怕失手后遭到贵庄的报复,是不是?”
  司徒权皱眉道:“是。”
  萧天浪道:“既然她们怕遭到贵庄的报复,那么在晚上去偷袭少庄主的时候,就一定不会以真正的身份动手,否则一旦失败,岂非同样会遭到报复?”
  “这……”司徒权一迟疑,问司徒一世道:“弟弟,刺杀你的人穿的可是玉露的衣服?”
  司徒一世道:“不是,那人穿着一身黑衣,而且蒙了面。”
  “这就是了!”司徒权道:“玉露穿了黑衣蒙了面,明显是想掩盖自己的真正身份,所以萧天浪刚才说的不成立。”
  萧天浪问道:“既然对方穿了黑衣蒙了面,那么少庄主何以认定对方就是玉露?”
  司徒一世道:“我听她的声音,明显是一个女子,和玉露还很像,我也认识玉露的兵器玉露钩,那黑衣女子使的正是玉露钩。”
  萧天浪道:“这就是了,我们看一个人是否是想掩盖自己的真正身份,看她的着装只是其一,这其一甚至都不怎么重要。假如对方真的是玉露,而且玉露真的想隐藏身份,那么她在穿黑衣蒙黒巾之后,最应该做的,是隐藏自己的玉露钩,但她却偏偏没有这样做,这难道是玉露很蠢可以解释的了的吗?”
  司徒权吞吐道:“也许……她真的蠢的像猪一样也未可知。”
  司徒一世道:“大哥,就我所知,玉露是个十分精明的人,想来不会犯这种蠢的错误。”
  萧天浪道:“所以很明显,黑衣女子以黒巾蒙面的确是想隐瞒身份,不过她想隐瞒的不是玉露的身份,而是她自己的真正身份。相反,她不仅不想隐瞒玉露的身份,而且还要借玉露钩这条线索,将真正的玉露身份给暴露出来,让人以为她是玉露。”
  众人一阵交头接耳,在讨论其中的玄妙之处。
  忽听杜宇桐说道:“杜某有一谫陋之见:也许刚才司徒权公子假设出错了,玉露并不是真的想隐瞒自己的身份,她不仅要杀了少庄主,还要让少庄主明明白白地知道是被玉露所杀,这是赤裸裸的炫耀,意思是说:‘我就是玉露,我就是花霖山庄的人,我就是要让你死得难看,你得罪了我们,死是罪有应得’。变态的人多的是,玉露若也是这种人,想必也非不可能。”
  林玉谦道:“杜兄所言,似乎有一点难以说通。假如玉露不想隐瞒身份,何以又穿着黑衣蒙着面?”
  杜宇桐道:“夜间行事,为了避人耳目,当然以穿黑衣为佳,这有何难以理解的?你我都是江湖中人,在夜间去干些杀人越货的勾当,难道往往穿的不都是黑衣吗?”
  众人有想:“这倒也说的是,夜间干事,穿黑衣能融入夜色之中,方便行动。”
  司徒权恨声道:“若真的如‘富侠’所言,这玉露就更可恶了,不仅要杀我弟弟,还要让我弟弟知道是玉露,这就是对我弟弟赤裸裸的欺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