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外一行 2
因为也没什么意思，我和赵仁便出了马场，沿着马场外的草地散步，我想起《时闻》馆的事，心说这赵仁是有见识的人，不如我向他征求一下意见。“其实，赵兄，我有一件事想让你帮我拿个主意。”
赵仁舒展着手臂，看上去十分自在，“什么事！”他弯腰捡起一个石子，随手把玩着。
“嗯，你说要是我接下这时闻馆怎么样？”
赵仁回头看了我一眼，我停住脚步，等赵仁给我答案。
赵仁想了想，干脆坐在一旁的大石头上，他拍拍石头，示意我也坐过去，我走过去坐到他身旁。
“这时闻馆不是已经被查封了吗？”
“是，不过时闻馆的那些文人都还在，我想着把他们聚集起来，重新开张……”
“那你不怕得罪张钊源啊……他后面可不止一个张贵妃那么简单，就连刘太后也会给他们三分薄面呢！”
“当然怕，可是如果想一番事业的话，前怕狼后怕虎也不行啊……”
赵仁挑着眉打量我，一会儿才说，“你要是有心创立一番事业，又何必杞人忧天，先说那丧气话，咱们大宋又不是蛮夷之地，上有国法下有家规，只要不作奸犯科，不被别人抓住了把柄，就是太后又能耐你何，我只怕你瞻前顾后，遇到事就临阵退缩……这样是成不了大事的！”
“我也是怕自己，我这人也总是三分热度……最重要是我生于官宦之家，不能不有所顾忌，我担心得罪权贵，无意间为我爹树下政敌，对他的仕途不利。”
“……你的考虑也不无道理……若是这样，那你就请个影子店主怎么样？”
“影子店主？”
“你找一个场面人，面上的经营和人情往来全有他代理，但是经营运作的资金由你来出，然后你在背后掌舵……”
“可是这样一来，花费巨大，我恐怕难以承担……”
赵仁笑得得意，他拍拍胸口道，“你不还有我这样一个有钱的朋友呢吗？”
“那就是说真正出钱的是你，那你不就成了背后的掌舵人了吗？要我何用？”
“不不，你想多了吧，我干嘛参与你们这档子事，你以为我是那么清闲的人么，这钱是我借给你的，我绝不插手时闻馆的经营……当然我会给你提意见，不过都是从旁观者角度，为的是你能顺利经营，收回成本……你看这样如何……”
我歪着头一想，“怎么这么好？”
“这不是看重你我的情谊嘛……”赵仁挑挑眉，“不过你得免费送我时闻……”
“行啊……那你和我要几分利息呢？”
“利息吗？等你们盈利再说吧，咱们相识一场，这点钱我还是能帮你的，这样你回去做个预算，看花多少银子，到时候我差人给你送过去的……”赵仁揪了地上一棵草，捻在手里，“你若想打响头炮，我还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
“眼下正值皇上举办刈麦礼，不如你立即遣人写一篇关于皇上刈麦礼的文章，先引起街头巷里的注意，打响头炮怎么样？”
“可是有皇上在的地方，肯定会有重兵把守的，那些文弱书生可进不去吧……”
赵仁笑着白了我一眼，“这不是有我呢吗！你忘了，我可是皇亲国戚，到时候你选个聪明机灵的文人，我安排他进去。”
我和赵仁一顿商议，说的热火朝天的，眼见着天色黑了下来，我们都变得饥肠辘辘……我便提议请赵仁去西越居吃饭，但我们等了半天，也不见马夫过来接我们。这时，不知从什么方向出来一股诱人的香气，可把我给馋坏了，那赵仁也馋得够呛，只不过一直隐忍着。“咱们去看看，这是在做什么好吃的呢……”
赵仁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我追随着那香气来到马场的厨房里，屋里热气腾腾的，刚才接待我们的那个马夫现在摇身已变成了大厨，正蹲在灶台下烧火呢，“是你啊……这锅里煮的是什么？”
那马夫站起身，“回公子的话，这里面煮的是羊汤……”
“给我们盛三碗呗……我们不白吃你的，我们给钱……”
“行啊，公子们不嫌弃就好，不给钱也没关系……”
我看看五环，示意五环掏钱，五环取出荷包，拿了几枚散碎银子递给马夫……
马夫接过钱，顺手从旁边捡起三个大碗来，给我们一人盛了一大碗羊汤，“屋外有个石桌，二位公子要是不嫌弃，权且一用。”
“老伯客气了。”
我和赵仁走出去，坐在石桌旁，等着五环给我们端过来，那马夫是实惠人，又一人给了我们一个大饼。
五环顾忌着主仆身份，不肯和我们同桌，赵仁见状便说：“出了城就没那么多规矩了，你主子都让你一起吃了，你就听你主子的话吧！”
五环这才坐下，看赵仁和我动筷了，才小心翼翼地吃起来。
前面不是说了么，赵仁吃相十分斯文，不过这会儿可能是真的饿了，吃相也生猛多了，大口吃饼大碗喝汤，吃得十分带劲。“这民间小吃虽然朴实无华，吃起来却是暖人肠胃啊……”赵仁感叹道。
“是吧……”因为那饼太大，我只吃了半张便吃不下去了。五环见我吃不下了，便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来，把我吃剩的饼包了起来。
赵仁见状，“你这小厮还真是懂得珍惜粮食啊！”
“那是，我们家人没人敢作践粮食的，这不都是农人辛苦种出来的么，我爹说过，吃多少没关系，但是不能浪费……”
赵仁笑，但不像是在笑话我的“小气。”等我吃完饭，车夫也赶了过来，五环忍不住训了那他几句，“到哪躲清闲了，居然让公子们等着你，你这营生还想不想干……”
“小的不敢，小的给二位公子赔不是了，小的家中二弟生了急症，我脱不开身，这才耽误了二位公子的行程，还请二位公子高抬贵手，不要跟我计较……”
“五环，你干嘛吓他，反正我们也没饿着，你为难他干嘛……”我说了五环两句，又对那车夫说，“你拉我们回城吧……”
“是，公子……”
我们坐着马车往城里赶的时候，路上忽然闻到一阵荷香，我撩起轿帘，朝外面看去，不远处有一方池塘，池中的荷花开的正好，傍晚的风掠过，那些荷花仿佛害羞的少女一般，悄悄垂下了芙蓉面。不知怎的，我想起了李存真，也不知道他现在何处，“哎，你说，从这开封府到江南，骑马的话要几天？”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赵仁转头看着我。
“……我曾和人相约骑马去江南一游……那天晚上也有花香……不过不是荷香……”
赵仁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最后没去成？”
“你怎么知道？”
“去成了就不是这副神情了……”赵仁把轿帘大敞，夜比刚才更黑，他看着不远处的池塘里荷花，“要是有那样的约定，不去赴约的岂不可惜？”
“当时只觉得夜深路长，担心路上遇到什么歹人，完全忽略人家一番的美意……”我不无遗憾地说。
赵仁笑我，“既然如此，那不如我替他来帮你了了这遗憾？圆了你那梦想……”
我笑，“我都和别人约定了，再和你一起去，岂不对不起人家的一片情谊？”
“那我们便不去江南，我们一起去塞外怎么样？江南水清柳绿，塞北长河落日，不同的美景，不同的人，你可愿体味一下？”赵仁挑着眉毛问我，想看我会作何选择。
“若是这样……”我看着赵仁眼睛想了一会儿，夜让赵仁眼仁黑的发亮，“……好啊！”
“那便说定了，等那刈麦礼过了之后，咱们一起去塞外骑马去……”赵仁兴奋地说到。
“说定了！”
回到城里之后，我和赵仁各回各家。虽然今天回来的有些晚，但我娘也不没有训斥我，我想她可能是被别的事缠身，这才疏忽对我的看管。
我回到自己的房里，五环伺候我梳洗完毕，临到我爬上床睡觉时，五环忽然问我：“小姐，你说那赵公子可是真心实意要助你拿下时闻馆……”
“真不真心不知道，但我手里实在没钱，若要将那时闻馆发展壮大，除了银子，我还需要一个靠山，你看赵仁气度非凡，绝非小角色，我如今请他参与时闻馆的经营，其实想借他的力，震慑张钊源之流，让他们不要挡我的路。”
“小姐还有这么多考量，只是那赵公子平白无故帮咱们，他是不是也有所图呢！”
“那是自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在欧阳银银夜探张府之事上，他的态度十分暧昧，也就是说他有心除掉张钊源，但是碍于什么势力，他不敢轻易动手，目前他正在观望，明面上他是动不了张钊源的，他期盼是第三股势力……”
“小姐这么说，是说他想借小姐的手，打压张钊源……”
“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呢，但他肯定是在我身上押了宝的……”
“那小姐不是很危险……”
“这世上有不危险的事吗？若想干一番大事业……总得有所付出……”我脱下外衣，躺在床上，又嘱咐五环，“今日之事，不要对其他人提及……报馆一事我还在思量……”
“是，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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