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江南
“娘。”我轻声地叫醒正在打瞌睡的娘。
我娘睁开眼，“恩……”娘打了个哈欠，“哦，是金金啊！”
“睡着了吧？”我讨好着说道。
“恩，刚才燃了点香，也不知怎的，就睡着了……这会儿是什么时候了？”
“巳时三刻。”
“都这个时候了呀，你来有什么事吗？”
“瞧娘说的，没事我就不能来陪着您啊……几天没和娘亲近，我想娘了！”
我娘白我一眼，“行了行了，和你娘还来这套，这天天见，你想什么呀想！说吧，有什么事？”
“娘，您看您说的，我那么喜欢娘，怎么能不想啊，自打三岁我自己睡之后，我没有一个时刻不在想娘，白天也想，晚上也想，吃饭也想，睡觉也想……”
我娘笑，“行了行了，再说要说到哪啊。怎么没在屋里念书，孔夫子呢？”
“哦，夫子今天有事请假了，所以我得空来找娘……”
“哦，你姐呢？”
“我姐正和翰文大哥求解学问呢！”
我娘点点头，抬头看着我等我说出真正的目的，这会儿说出我的要求应该可以了吧。“娘……昨日夫子讲到白居易的《》，我忽然想起，娘你是不是有《》的手稿啊！”
我娘笑，“我就说你有事吧,你还在那给我装糊涂……”
“那娘有没有啊？”
“有啊，这是你外公留给我的……怎么你想看看？”
“嗯，”我含糊其辞，“其实我是想让母亲把它送给我……”
“送给你？这可不行？我正准备送给别人呢！”
送给谁？看来我是送不成《》的手稿了，真是的，好不容易想到向李存真示好的办法，我还想以此作为我和李存真友好相处下去的开端呢，这下又泡汤了。那送什么好呢？不知大家是否有这种体会，有一种人，天生就愿意送礼物给人家，讨人家欢心。虽然因为能迅速拉近彼此间的距离显得有点急功近利，但送礼物之人的心未必不是单纯直接的，我应该就是这种人。
五环看出我有点扫兴，就劝我说，“不送《》也挺好，”她还不知我我和李存真夜探张府的事。
五环见我不能理解她的意思，就说，“小姐，你会背那首诗吗？”
我一愣，孔老三好像真的教过我，但是什么内容我还真忘了，“怎么背来着？”五环还会背诗？但见她问的这么自信，估计是想显摆显摆吧，不知什么时候还附庸起风雅来了。
五环有点小得意，“要是我没记错的，有三首，”五环忽然进入了某种意境中，状态转换的那叫一个快，她的眼神也随之飘渺起来，“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江南忆，其次忆吴宫；吴酒一杯春竹叶，吴娃双舞醉芙蓉。早晚复相逢！”
“五环你很适合搞学问嘛，”我就给她一个显摆的机会，不过今天又见识到五环的另一面了，有点小惊讶，“这首诗有什么特别的呢？”我佯装不懂。
五环对我的不解风情很无语，“小姐，你看这三首诗各自的结尾，‘能不？何日更重游！’还有‘早晚复重逢’，如果你细细品味，有一种什么感觉？”
我细细琢磨，“……白居易对江南应该是真爱，要不怎么老想去江南呢！江南真有那么好玩吗……有机会我也应该下趟江南，可是我爹应该没什么机会去江南了吧。”我忽然想到这一点。
“小姐，你怎么就不懂我的意思呢？我是说，你在存真公子离别之际，送这种满是眷恋不舍之情的诗，可能会让存真公子误解……”
“误解？”我还是不明白。
“误会其实你舍不得他走呢？人家还没走，就盼着和人家再见面……而且这样也不符合你的人设吧？”
“我的人设？什么意思，五环，最近你学了不少新词啊！”五环又交什么新朋友了吗？
“小姐你的定位……应该是含蓄温婉，贤良淑德的官家小姐吧。”
“对外是那个样子没错啦……”
“那小姐送这首诗是不是有点太暴露心思了，而且小姐，你和存真公子之间还没到那个地步吧……我还以为小姐是那种等着对方先表白的人呢！”
“不是吧，就是送给他的离别礼物，不用这么讲究吧。”
“可是小姐你就长在讲究的家庭啊！而且，先表露心思的人容易受伤，小姐没听说过吗？”
“这种珍贵的人生体会，我还真来不及收集，你是从哪得来的？难道五环你有喜欢的人了？”五环很善于思考人生啊！
“我哪有？就是听别人故事总结的。”五环掩饰着。
“噢，听你这么一说，好像也是啊……那你说我送他什么呢？”
五环变得犹豫起来，“小姐，你这人也太单纯了吧，表达心意的方法有很多种，有一种方法既不用花钱，而且还非常有效……表达自己的心意，那就是日常相处中，你对他的态度的转变，从一点一滴开始，用渗透式的方式表达你的情谊……”
“一点一滴，渗透式……”我重复着这些复杂的词汇……
正在这时，我娘和腊梅进了屋，我娘神色如常，腊梅手里端着一个雕花的檀木匣子。
“娘……”我站起身。
我娘点点头，坐在我身旁。“前些日子，腊梅送来的那几件衣服，穿着合适吗？”
“合适，穿着特别舒服。暖暖的，好贴心！”我娘来肯定有事，她用嘘寒温暖、循循善诱的方式开口说话时准有事，是什么事呢？
“前几天你不是朝我讨过白乐天的《》？我本来是想着送人了，但后来又觉得不合适。想着那东西在我那放着也徒招虫豸，白白肥了它们，不如拿给你去研究，女儿长些见识也是必要的。”
腊梅上前端过来那个檀匣，“小姐，请看。”
我娘是不猜到我想把这东西送给李存真了，她真是要极力促成我和李存真啊！我接过檀木匣，小心打开匣子，檀香木的特殊香味扑面而来。我其实对白居易真没想法了，但是我娘亲自给我送过来，我是不得表现的欢喜些，近日来，我越来越会做样子了，“娘对我太好了。”
我娘笑着摸摸我的脸。
我娘走后，我忽然犯了难，我是送还是不送呢？想到送一首诗还要顾忌这么多，我就觉得烦，果然女人想的就是多，婆婆妈妈，一点不爽快，有时候我还真想变成男的。我又想起我和李存真之间的关系，近日来，我只不过没有以前那么讨厌他了，可是说喜欢也还真没到那个份上，这样一想，送那些诗确实不合适，但白居易在那首诗中也没有讲述男女之情啊，为什么大家会牵强的往另一个方面想呢？大家好像都在期盼，或者说推着我往那一方面想啊，大家过分看重这件事了吧。还是我想太多了。
中午的时候，我歪在躺椅上，看那份白居易的手稿，体会着那三首诗，再怎么琢磨，也没品出半点男女之情来。
李存真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看什么呢？”李存真走近。
我坐起身，犹豫一下，把手稿递给他。
“白居易的《》？”李存真看上去很高兴。
“嗯。”
“你喜欢白居易？”
“还行吧，其实我对诗人什么的没什么想法，不过他的诗写得不错，我都想下江南了。”
李存真笑，眼睛变得亮亮的，语带双关地说道：“江南确是个好地方。”
“你去过吗？”
李存真摇头，“咱们不是说定要一起去吗？”
我点点头，“对啊……你喜欢这手稿吗？”
“喜欢的话，你会送给我吗？这东西现在值不少钱吧？你舍得吗？你看上去可不是个千金散去还复来的家伙。”李存真眼光灼灼地看着我。
“你要是真喜欢，就送你，我本来就想送你的，你不是要走了嘛？”
李存真有些意外，得意地垂下眼睫，“那我就收下了……你可别后悔……”为什么李存真笑得没那么幼稚了呢？
我点头，我一开始就是想送他的，这回终于送出去了，送的这么简单直接心里舒坦不少，虽然也有点担心李存真会错意，但我刚才表现得多坦荡啊，但我又忍不住补充说，“我爹说东西物件也有自己的脾气，看你是真喜欢，也算对得起这手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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