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良太要面子了

  我和母亲推说身体不舒服,母亲见我疲倦,就让刘进先把我们送回了家。今天父亲不用去衙门,现在该是在书房中看书。母亲他们估计下午才能回来,这回我自由了。我换上一身青色男装,这是我新托李大姑做的,五环也换好她的男装。除了逛大街,我好像也没什么去处,只盼着街上能发生一些新鲜事,能让我凑凑热闹,我正四处乱看,忽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李氏布庄,是张子良,我赶紧拉住继续往前走五环,“停,停!”
  “怎么了?老大?”五环警惕地问道。
  我把五环拉到一个风筝摊后,“我好像看见张子良了!”
  “张公子吗?他不是在咱们家当差吗?”
  “是啊,他进布庄干什么?难道我爹叫他来买布吗?这种采买的活不应该是刘进的吗?”
  “没准是给大姐购置彩礼呢?”
  五环忽然来了这么一句,这样一说,我才想起来那件事来。“你是说张子良和账房家的大家果然心意相通了?”
  男女走到一起是这么简单的事吗?我和五环只不过使了一个小小的计策,两人便情投意合了,这样的相遇还真是乏味的很啊。
  这时张子良走出布庄,后面由布庄伙计抱了两匹锦缎跟在他身后,张子良比先前气色好多了,只不过人还是显得落落寡欢的样子。不知他可打听出我的真正身份了,会不会觉得我不够坦诚。想到这,我迎了上去,五环似乎还想拦我。“子良兄,出来采买啊!”
  张子良看到我似乎很是意外,脸上的表情很微妙,他拱了拱手,“金兄。”
  “子良兄可是要回去?”
  “哦,是,账房先生的大姐托我置两匹布。”张子良接过伙计手中的布,对伙计说道,“有劳了,小兄弟,请回吧。”伙计施礼回了布庄。
  张子良亲自抱着两匹布,看他稍显冷漠的脸便可猜到,他大概知道我是女儿身了。
  “中午吃过饭了吗?”我觉得我得解释解释。
  “还没吃过,不过府上供饭,我倒不觉得饿。”张子良看上去很想躲开我。
  “那不如我请张兄去醉月里吃上一盅酒,大家话话近况。”
  张子良打量着我,大概是在判断我的诚意有几分,“让金兄破费了。”
  我看了一眼张子良的布,五环便会意地上前去接张子良的布,“公子病刚好,身子虚,还是我来抱着布吧。”
  张子良也不客气,把布交给了五环。到了醉月里,大堂内正在进行击鼓传花的饮酒游戏。我让小二给我们找了个包间,点了醉月里几个招牌菜,小二出去了。五环伺候在我身旁,张子良低着头不说话,气氛有点尴尬。
  还是由我开口吧,“子良兄大概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吧?”
  张子良抬起头,“前些日子确实听说了。”
  “对不住啊,平时穿着男装行事才方便些,向子良兄瞒着身份也是当时的情形所致,本来想着早几日就向子良说明情况的,无奈一时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今日巧遇,必须和子良兄解释解释的。”
  “金兄心意子良明白,不过是觉得自己竟当着女子的面出尽洋相,现在已是颜面无存,无脸再在府上待下去,我已向账房先生请辞了,过几天就准备回太原去。”
  “回太原?”这家伙可真够要面子的啊,“……子良兄已经雇好车马了吗?”
  张子良一愣,“哦,还没有,不过雇车马并不是难事……只不过拂了金兄一片好意,十分过意不去。”
  “别那么想,你决定就好……但我想问你个问题,如果你不愿回答就算了。”
  张子良等着我说下去,“被一个女的帮助是一件非常丢脸的事吗?为什么你一听说我是女的,就……”我刚才就在忍着的,终于忍不住要问一问,我虽习惯了男强女弱的现实,可是这张子良未免太迂腐了吧!
  “……金兄不要误会,我决不是此意……我只不过,只不过是为了…维护男子想要顶天立地……无谓的面子罢了,金兄不要多想,和你没有关系,金兄的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
  “但如果我是男人,子良兄就不会辞了差事了吧?”
  “这……”张子良一时无话说。
  “我与子良兄相识之时,便是打定主意要与子良做好兄弟,兄有难,弟怎能见死不救,至于我是不是男人,那又有什么相关呢,说到底,你还是因为我的女儿身份而看我不起,这样看来我们也确实不适合做朋友,那我也不好再为难子良,今天醉月楼一聚,就算是在下为子良兄鉴别了,我就以茶代酒,祝子良兄一路顺风。”我端起茶杯,我其实也没气到不行,毕竟我就生活在男尊女卑的社会里,我目前还没为女权代言的想法。
  张子良本来还想辩解,被我一顿说之后反而没话说了,果然是个读书人。他颓然地端起茶杯,半晌,“……看来我是把金兄得罪了,”他叹了口气,“金兄大人大量,就不要与我计较了……他日若还有幸与金兄相会,还希望我能够有所成绩,不负了金兄一片丹心。”
  看来他是去意已决,我也不好再留他了。小二将菜一盘一盘端上。我还是说几句宽慰他的话吧,“其实我了解子良的为人,我们刚见面的时候,子良就说过不是嗟来之食类似的话吧,当时我就知道子良是个有骨气的男儿,忍不住想和子良兄交朋友,此番相遇,也算有缘,子良不必挂怀……”
  接着我又用随意的语气问了一些他的家人,原来他还有个妹妹,父母也都健在,不过家道中落,一切还要仰仗他的伯父,他伯父在太原做官。
  我身上是有一些钱的,我怕张子良归乡路上困窘,就趁张子良喝酒之际,掏出荷包,我这个荷包还是和衣服用的相同的料子,“这里有一点钱,”张子良想要拒绝,被我伸手制止了,“这是我的一些心意,你要是再拒绝,我真要和你翻脸了……”
  张子良无奈,只好接下荷包。我们又说了一些话,就在醉月里分别了,他大概也明白我是不能和他一起回家的,我爹该起疑心了。
  我和五环往家走,路上我忽然想到个问题,“哎,五环,你说,咱们府上的人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爱女扮男装的事了?”
  “不能吧,咱们从来都是从后花园走的,每次都很小心啊。”
  我回忆一下,觉得并无纰漏,五环宽慰我,“那位张子良可是要考状元的人,心思头脑肯定不一般,他肯定向家里人大听过樊金这个人,下人肯定说没有啊,他稍稍一用脑就能想明白吧。”
  “是这样吗?”
  “应该是吧!”五环也不怎么自信。
  不行,我得回家试试我娘,难道他们早就知道我爱溜出去玩的事,下人都知道了,我娘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不知道。
  晚上吃完晚饭,我爹带回一份邸报,说是留作收藏用,他说那个具有传承历史的价值。虽然我对邸报不是很感兴趣,可我也没什么意思,便拿过来看着玩。我爹今天心情很好,吃完后一直呆在院子休息。
  “爹,”我随意看着那份邸报。
  “嗯。”
  “这邸报必须是由进奏院述写吗?”
  “对啊。”我爹漫不经心地说。
  “那邸报就只能写这些边境战况和官员升迁的事吗?”我看了整张邸报,一点有趣的事都没有。
  “这又不是,你还想它能写些什么?”
  “就写些民俗……街边巷里发生的趣事不行吗?”
  我爹白了我一眼,“怪不得不见你学问有长进,原来全把心思用到‘有趣’的事上了,哪天我一定要考考你的学问,不能由着你瞎混了。”
  “我哪有瞎混嘛,我一直听爹的话,在家里读书呢。”
  我爹斜着眼看我,那是什么眼神……难道我爹也知道我爱出去瞎逛的事……我心里突然难过起来,我爹从来不像要求我姐那样严格地要求我,对我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总是偏向我姐,也许他一开始就看出我不会是个淑女。我一下子没了心情,“爹,我有些困了,我先回去休息了。”
  我爹点点头,我爹一点都不在乎我。还有我姐和史翰文的事,他肯定高兴的不得了吧,抢了妹妹的丈夫也没关系吗?虽然那件事实际上是我促成的,但是现在看了所有人的态度后,尤其是看到史翰文玉树临风的样子后,我想我得承认,我后悔了。
  晚上睡觉,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我脑中闪现出一个想法,一个改变我一生的想法:也许我不应该等着别人对我有所期待,寄希望于我身上,我应该自己期待自己,我要把希望寄托我自己身上,不是任何人。但是我除了搜肠刮肚、穷尽办法嫁个好男人之外,还能有别的不一样的人生吗?我可不想只做别人的老婆!我会有不一样的人生吗?我想知道,不,我一定要掌握自己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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