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月里和相国寺

  这两天闲着没事,我又跑到大街上去溜,听说街上又开了一家酒楼,叫什么“醉月里”,我很想去看看,我对酒没什么兴趣,关键我听说醉月里大堂内的水池中用酒养着几条金鱼,不知是真是假,金鱼能在酒里生存吗?
  我换上我的黄金亮片圆领袍和五环一起去了醉月里,一进醉月里的门,就见大厅中央栽着几棵翠绿招展的南方椰树,那金鱼池便临树而建,池子是用不规则的白石头砌成的,砌成一个直径一丈有余的圆形池子,那些白石头大概是从山里直接运来的吧,上面还覆着往日的青苔,看上去很是自然,丝毫没有人工雕琢的生硬的感觉。池中的水十分清澈,还有几缕水草飘荡,有十几尾大小不一的金鱼在水中嬉戏,憨态可掬,池子中间有个罐状的周围满是孔洞的瓷面装置,不知有何用。
  有小二过来招呼我和五环,我便捡了一张离着池子近的桌子坐下。“小二,这池子中果然是酒么?”
  小二笑,“客官,这您可有所不知了,这水池中并不是酒,只不过等到晚上月亮出来时,那水中,您可看见了,”小二用手指给我,“那个瓷罐便会浮出水面,里面有酒溢出,这时那些金鱼便会围上去,争着啜饮流出来的酒。”
  “哦,这样啊,那这东西可花了不少心思啊,”我朝着屋顶望去,那屋脊两侧开设着两扇天窗。
  小二,“客官可看明白了,要是天气晴好的日子,老板便叫我们打开那两扇天窗,此时要是有月亮,月光便会倾泻下来,在这池中映下月光,老板只要一按手边的一个装置,然后……就像我之前说的,鱼就自然围拢过来,争着喝酒。
  “妙啊,这主意是你们老板想出来的?”
  “醉月里这名字确实是我家老板想出来的,不过这池中装置是我家二老板的点子,二老板是我家老板的弟弟。”
  “看来你家二老板是精于机械制造了?”
  “客官说的是,我家二老板没有别的爱好,独独对工具制造情有独钟。”
  我心说,改日一定得见见那个二老板,于是便点了几道菜打发小二去了,看那水中的金鱼与我家湖中的金鱼相比并无二致,但好笑的是,这群鱼竟是一帮酒鬼鱼。我是不能等到月亮出来了,心中遂升起一股遗憾之情。
  回到家中,换下男装,正要去吃完饭,正好碰见冬梅抱着一个瓷瓶从我爹书房的方向走过来。冬梅见了我,捧着瓷瓶对我施礼:“小姐。”
  我挥手示意,打量那个瓷瓶,我记得这个瓶子,我爹还挺喜欢这个瓶子的,算是他的收藏。我对古玩金石没什么研究,就觉着这瓶子釉水莹润,富有灵动之气,好像玉一般,看着觉得赏心悦目。瓶体的刻花是牡丹,整个瓶体都布满花纹,十分精致。“拿这瓶子做什么?”
  “回小姐,老爷想给这瓶子拿到锔子补补釉,叫我拿给刘进。”
  “哦,”我爹怎么想起这个瓶子了,他喜欢是喜欢,但也从没这么关注过这瓶子啊,弹尘扫灰可都是刘进的活,今天是怎么了。冬梅抱着瓶子离去,我不以为然,去饭厅吃饭,这才得知我爹晚饭不和我们一起吃了,难道他又陪着他上司去喝酒了,真是的,最讨厌官场应酬。母亲说没胃口,也不和我们一起吃了,就剩下我和姐姐了,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我和姐姐自从选妃失败后,还没有进行过一次姐妹间推心置腹的长谈,我觉得这辈子我和姐姐很可能永远不会敞开心扉了。我本来很有胃口的,但到了此时,居然觉得待在饭厅是一种煎熬,我和姐姐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真是造化弄人啊!
  终于在我吃过一碗饭后,我姐姐开口了,她已经吃相优雅的吃完了,“今日翰文公子与朋友相会,父亲宴请两人,三人相谈甚欢,不知你可听说了?”
  “史翰文的朋友?”
  我姐因我直呼史翰文的名字似乎有些小愠,“该是早年间于开封府结识的故交,两人看上去很是亲近。”
  “哦,这样啊。”我继续吃饭,我不想和姐姐谈史翰文,不知怎么地,我老怕我姐误会什么似的。“姐姐今日又在房中念书了吗?”
  “除了屋中读几本闲书,估计像我这种人也没什么乐趣了,妹妹神情活跃,看来是找着什么新乐子了。”姐姐忽然像得到什么乐趣似的,眼含深意地看着我,我一时弄不明白只好说道,“哦,也没啥新乐子,你还不知道我,院子转转,花园里看看,我这人是闲不住了。”
  接着我们又不咸不淡地聊了几句,都是些没营养的东西,说来说去都是这些,但这就是我和姐姐惯常的互动,我只是感觉,我和姐姐之间越来越客气,更生疏了。
  我回了屋,五环正为我准备洗澡水,今天是沐浴的日子,我见五环面生疲态,就让她睡觉去了,自己洗好了澡,把头发擦干后,休息了一会儿,回床睡觉去了。躺上床,我想起了白天和我姐的对话,她说“像我这种人”时的表情,她那是几个意思?难道是在暗示她成功从我手里夺回史翰文这件事,是在向我炫耀吗?要知道,史翰文可还是我让给她的呢?她得意个什么劲呢,我越想越气,干脆告诉她事情的来龙去脉好了,杀杀她的锐气。不行,我翻了个身又想到,就算杀了我姐姐的锐气又怎样,我也不可能再跟史翰文了,俩家搞不好要翻脸的,还不如老老实实看他们结婚的好,何必去致这个气。我越想越没劲,干脆眯了眼等着困意来袭。
  自从张子良成功获得账房先生的“器重”后,我还一次没去探望过他,现在我俩身份忽然变了,用主仆形容虽然有点过分,但是也算是上下级的关系了吧,不知那张子良会不会觉得委屈,毕竟是个书生。但我也得尽快和他见一面也好,他可还不知道我的身份呢,这要是哪天撞上了,他心里不知又要怎么想,反正我是从一开始就认定这张子良是个要面子的主。该找个什么由头告诉他呢?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办法。五环忽然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回过神,“五环?”
  “小姐,你发什么呆啊,园子春光正好,小姐要是觉得闷,就出去转转嘛!”
  我摆了摆手,“不去了,转了那么多遍,早没兴致了,你这是去哪了。”
  “哦,我给腊梅送去一个花样,想着小姐也该觉得闷了,就赶紧回来给小姐解闷了。”
  我不以为然地笑了,“好啊,你来给我解解闷吧。”
  “小姐,你听说了吗?昨日来咱府上一位存真公子,这位存真公子生的是剑眉朗目,一身的好体魄,为人又洒脱豁达,是人中罕见啊。”
  我听五环这么一说,就觉得好笑,“你亲眼见着他了是怎么了?还为人洒脱豁达,人中罕见,诶呀,你这丫头……真是的。”
  “那倒是没见过,可是要是老爷相中的女婿,那是怎么形容也不过分的。”
  “女婿,我姐姐不都许配给史翰文了吗,怎么又来一位……什么存真公子?”
  “也是奥,老爷为什么还要再找一位女婿呢?”五环故意逗我。
  我忽然明白,这丫头跟我打哑谜呢?难道爹是给我,但是不能够啊,我姐姐这才刚刚……五环打量着我,知道我大概已经明白了。
  “小姐,要不要偷偷去看看,这位存真公子正在史家做客呢!”
  “不是吧,你可别逗我了,你这丫头可真是,没事老拿我寻开心,小心我向娘告状。”
  “我怎么敢拿小姐寻开心呢?我这不是为小姐将来着想嘛,小姐要是不愿意去看,我也自然不会自找没趣了。”
  “你别老听他们瞎说,没准只是来拜访我爹的呢,我爹不最爱交朋友了嘛。”
  “那小姐咱们还去不去看存真公子?”
  “去什么去,外面都那样传来传去了,我要再去主动寻着人家,传出去还有好?”
  五环点点头,“小姐说的是,我也是没动脑子,那小姐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呗,要真是我爹有意……那我也是挡不住的,只有到时候再说了!”说这种话会不会让我显得有点……有点太暴露心思,说实话,经过史翰文的事,我突然好像受到了启发一样,也许我该顺其自然,这是不是说明我后悔了呢?后悔放弃史翰文了?谁知道啊,我自己也不明白。不过我还真想看看那位存真公子?我暗自期许,希望这位存真公子比史翰文好上一百倍。这样也许我就不会后悔放弃史翰文了。
  没过几天,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存真公子便离开了。我心中暗想:看来那件事确实是在捕风捉影,幸亏我按兵不动,要不别人该说我思春了。
  我爹有意让我姐和史翰文多相处相处,毕竟他们是从小的朋友,又订了亲,只要没有做出逾越礼数的事,我爹是愿意让俩人相处的,但却硬要我作陪,说是和我姐做伴,其实是想让我看着我姐和史翰文吧,不过这个应该用不着吧,但没办法,我姐也硬拉着我作陪。
  这天我母亲听说相国寺后面园子的景色正好,便决定初五去相国寺拜佛烧香,顺便赏赏春光。这相国寺平日香客云集,算是一景,要是到了逢一带五的日子,这里又变成了集市,不仅香客络绎不绝,百姓也涌进相国寺。尼姑也会挑着自己亲手制作的头面,冠子,各色物什在相国寺廊前巷里叫卖,还挺好玩的。
  初五早上吃过饭,刘进早早为我们备好车马。我娘带着我姐和我,另外又叫上了史家母子一起去相国寺烧香,我娘和史母做一辆马车,我和姐姐坐一辆,史翰文自己骑马,我姐姐可还是第一次出来,一路上,也忍不住偷偷把车厢的帘子掀起一条缝,向外观瞧,我到没什么兴趣,被马车晃得困得慌,一会儿便睡过去了,等我姐把我叫醒时,众人都已下车了,就差我和我姐了,五环在一旁挑着帘子等我和姐姐下车,我揉揉眼睛,众人正望着我和我姐。这时史翰文走近车前,冲着我姐伸出了手,我姐虽是脸上一羞,可却很自然的把手搭在了史翰文的手里,由着史翰文把我姐扶下了车,我见此情景,心说我得赶快麻利儿地下车,正要下车,史翰文忽又朝我伸出手来,我眼见着我姐眼里升起愠色,还怎么敢伸过手去,再说我早就打算自己下车的,我用得着你史翰文扶吗?我轻轻用衣袖挡过史翰文的手,径自下了车,史翰文尴尬地收回了手,众人并未察觉到什么。
  我母亲说道,“刘进,头前引路。”相国寺重新翻建了,所以我母亲才这么说。
  “是,夫人,这边请。”
  我对相国寺没什么兴趣,便推说头不爽利,在厢房里歇息,这相国寺的茶水糕点是相当好吃的,我便叫五环陪着我一起吃了点,这丫头开始还说什么主仆有别,后来便不再推脱。另外我上次送的绛红对襟旋袄她还挺喜欢的,我们家的仆人的衣服样式是一样的,因此这对襟旋袄现在是穿不得的,只是等着嫁作人妇之后穿才匹配,我家对婚配的下人约束就没那么多了。这也看得出,五环说不嫁人也只是说说罢了,心中还是期许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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