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章 临朝称制

  一月后,锦罗和卿公度为儿子办了场满月宴。
  一年后,锦罗和卿公度为儿子办了场满岁宴。
  十五年后,又到了儿子生日,锦罗和卿公度商量,还提时代从未给儿子过个像样的生日,低调不张扬,是本着民间风俗,怕太过张扬惹来各方妒恨,乃至邪魔的,而今儿子已经快到十五岁,两个女儿一个都已经十二另个业已九岁,她想给儿子过一个像样的生日。
  卿公度对于家事一般不怎么过问,所以道:“你看着办吧。”
  于是,锦罗便开始张罗,知道儿子平日最喜欢兵器,她琢磨送把刀给儿子作为生日礼物,儿子又喜欢书籍,她又想买一本书送给儿子,听闻京城新开了家“翰墨文渊”的书店,听说那间店铺藏了很多从古至今的名人书画,于是锦罗叫了月牙儿,想亲自去为儿子买礼物。
  此时的月牙儿也已成为中年妇人,也生下两个孩子,当然,那孩子的父亲是魏武,她能够得偿所愿嫁给喜欢的男人,都是锦罗设下一计,让魏武假装受重伤,当时可是把那位卿家四小姐吓得掉头就跑,反倒是月牙儿,以娇弱之躯,背起魏武就跑……于是后来,她成为大齐国赫赫威名的魏将军的夫人,而卿家四小姐玉祯,也嫁入太宰府,一切只能说,刚刚好。
  身为人妻身为人母,月牙儿也多了几分安详和从容,听锦罗说要上街为世子买礼物,她笑道:“公主好像特别偏爱世子呢。”
  锦罗裹了裹斗篷:“我的儿女,我都疼,只不过天保因我个人的恩怨差点丢了性命,我对他有愧疚。”
  天保,当然是她和卿公度的儿子。
  每每想起生天保时的惊心动魄,她都心有余悸,年深岁久,早不再恨季舒澜了,只是心疼儿子而已。
  月牙儿点头:“公主说的是呢,不过那个季舒澜可是有些年没动静了,听说他休了夫人蔡氏之后一直没有续娶,经常走镖在外,甚少在京城勾留,所以很多人不知他的事。”
  锦罗默了一会子,摇手:“提他作何,走吧,快晌午了。”
  家丁早备好了马车,锦罗习惯乘车而不习惯坐轿,她也习惯跟月牙儿一起坐在车厢里聊家常,这次也是,西侧门,她上了车,也喊月牙儿上车,月牙儿方想抬腿,忽听马蹄声急切,锦罗也循声去看,见一人策马飞奔而来,至她跟前那人一跃而下,匆匆一拜道:“公主,皇上宣公主进宫。”
  此人锦罗也认识,经常来王府通传宫中事情,锦罗看他神色惶惶,忙问:“出了什么事吗?”
  那使者道:“皇上……恐怕……”
  他不必明说,锦罗便猜到了,立即吩咐车夫:“进宫!”
  于是车夫扬鞭催马,路上锦罗简单询问了那使者父皇因何突然病重,那使者告诉她,韩王李元次作乱,带人攻入东宫,挟持太子李元次不知去向,皇上李绶又怒又急,更兼年迈,急火攻心,吐了血,眼看不行了,便宣锦罗进宫。
  听说李元一挟持李元次不知去向,锦罗愕然:“韩王平时老老实实,他怎么突然有此举呢?”
  那使者忍不住道:“公主该知陈王的事,陈王也是看上去老老实实的,不也是突然举兵谋反么。”
  锦罗一叹:“真是人不可貌相。”
  一路急奔,进了宫就直接去了李绶的寝宫颐和宫,刚进宫门,即见地上黑压压跪着太监宫女乃至官员,见她到,所有人纷纷叩头,她预感到不妙,只说了句:“这时节地上凉,大家都起来吧。”
  众人谢恩,她就脚下匆匆进了正殿,绕过厚重的道道幔帐进到里面,见龙床前围着一干太医和重要的大臣,听她来了,太医和大臣们悉数让开,她奔至床前,见李绶双目紧闭,脸色如纸灰,她呼吸都颤抖了,轻轻唤了声:“父皇。”
  良久,李绶微微睁开眼睛,看见她,艰难的露出一点笑容,又缓了口气,这才看了眼拟旨大臣周秀:“拟旨。”
  周秀连忙取来笔墨纸砚,跪在龙床前,两个内侍为他撑开纸张,他手握狼毫,轻声道:“皇上,请下旨。”
  李绶急促的喘了几口气。
  锦罗道:“父皇有话以后再说。”
  李绶摇头的力气都没有,也不想啰嗦,开门见山:“韩王谋反,秦王不知所踪,国不可一日无君,所以,所以,朕决定,传位予九皇女玉……琅……”
  拖着个长长的尾音,人也闭上了眼睛。
  先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泥塑木雕般,不知是因为皇帝的驾崩,还是因为李绶竟然传位给锦罗,只等锦罗高呼一声:“父皇!”
  一众人等,皆回过神来,跪地哀嚎,恸哭不止。
  皇帝驾崩,举国致哀,李绶膝下皇子甚少,而今唯有李元次和李元一两个,恰此时这两个人都不知所踪,更有李绶的遗诏在,所以满朝文武都以锦罗唯命是从。
  然而,让个女人做皇帝,亘古未有,即便有武则天在前,武氏的皇位不是从老子手中继承来的,且世人对武则天的事多认为不齿,认为她是篡夺了李氏大唐的江山,所以面对锦罗称帝,朝野上下,议论纷纷,沸沸扬扬,街头巷尾,妇孺皆知。
  锦罗并未理会这些,而是忙着料理李绶的后事,皇帝的后事,不是一般百姓,所以这后事忙了有一段日子。
  而等把李绶安葬于皇陵之后,锦罗也总算卸下一件大事,等她疲惫的坐在上书房时,忽然发现自己要面临一个巨大的问题,那就是李绶遗诏中所说,要她来继承皇位。
  莫说旁人有微词,锦罗自己心里都纠结,想着,我是女人,我是妻子,我是母亲,足以,我不想做皇帝,我对皇位没兴趣,然而,父皇的遗诏在,那份遗诏的重量她知道,那是李绶把大齐江山托付于她了。
  一旁的月牙儿见她闭目不语,小声问:“公主,怎么办啊?”
  锦罗睁开眼睛:“什么?”
  月牙儿道:“大臣们都在承天宫等着呢,先皇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先皇已经走了,现在大齐国没了皇帝了。”
  锦罗想了想,问:“出去寻找韩王和秦王的人回来了吗?”
  月牙儿道:“没有呢,公主想想,韩王在宫中沉寂这么多年,大概就是在筹谋这一天,他怎么会让人轻易找到呢。”
  锦罗一叹:“他好糊涂,他只是卫国公的儿子,当初先皇没有逐他出宫门,还对他封王,又加封了卫国公为太子太师,他不念皇恩厚重,还恩将仇报,这种心性,委实不适合做皇帝,看来先皇的心里非常清楚。”
  月牙儿急切道:“他是该死,可我担心,就怕对秦王不利,倘或秦王真的也出了事……”
  锦罗打断她的话:“不会,韩王虽然鲁莽,但还没坏到如此境地。”
  月牙儿无奈晃晃头:“可一时半会找不到两位王爷,谁来主持朝政,先皇并无设下摄政大臣,连辅政大臣都没设,可见就是想把皇位交给公主你。”
  锦罗进退失据:“我乃一介女流,我怎么能做皇帝呢。”
  月牙儿忽然想起卿公度:“王爷怎么说?”
  锦罗道:“王爷让我暂理朝政,等找到秦王,再把皇位移交过去。”
  月牙儿赞赏的点点头:“王爷所言甚是,既然如此,公主还愁什么呢?”
  锦罗仍旧眉头紧锁:“这段日子,我可是听说朝野上下议论纷纷,都说我早怀此种心思,甚至还有人说,秦王失踪,我才是幕后策划之人,如果我现在揽过朝政,不就坐实了那些谣言吗。”
  月牙儿很是讶异:“公主向来天不怕地不怕,这会子怎么倒前怕狼后怕虎了?”
  锦罗道:“以前的那些事,都是家事,怎么能跟朝廷上的事比呢,我料理家事还捉襟见肘,让我坐皇位理朝政,这不是难为我么。”
  月牙儿劝她:“不是有王爷在么。”
  是啊,一个卿公度便是一片天,可锦罗仍旧瞻前顾后,这真是她从来没有过的彷徨,正在不确定一切的时候,有太监进来禀报:“公主,大臣们都在承天宫等着呢,说先皇驾崩,国不可一日无君,请公主拿主意呢。”
  月牙儿气道:“有什么主意可拿,公主即是君。”
  终于,锦罗站了起来,整整衣裳,压压步摇,昂首挺胸,吩咐:“去承天宫。”
  此时的承天宫大殿上,文武百官都在,而在承天宫门口,李绶的其他女儿也都在,包括嫁给胡族王子的玉瑑公主,见锦罗到,玉瑑公主迎上前,道:“九妹,咱们一起上朝。”
  咱们一起上朝?这句话不单单锦罗明白,连月牙儿都明白,甚至旁边的宫人都明白是什么意思,因李绶传位给锦罗,同是女儿,其他皇女当然会有意见,玉瑑公主平时相夫教子看着与世无争,其实李绶知道,这个女儿心机最大,所以李绶传位给锦罗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锦罗既然明白玉瑑公主这话的意思,淡淡一笑:“不劳皇姐了,我认得路。”
  待想走,玉瑑公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不是有那么句话么,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而今父皇已经驾崩,朝中多有议论,说秦王的失踪与皇妹你有关,这种时候我这个皇姐不在你身边帮衬,谁在你身边呢,所以,还是由皇姐陪你一起上朝吧。”
  她虽然笑意盈盈,但锦罗知道她内心所想,觉着说再多都是白费唇舌,于是问:“我若说不呢?”
  玉瑑公主仍旧满面含笑:“说到底,你还是年轻,不谙世事,你难道不知,我夫君可是胡族王子,而现在,我夫君已经带着胡族的数十万大军兵压边境,就等我一句话了。”
  锦罗勃然而怒,从未曾想过,这个看着老实厚道的皇姐,竟然安了这种心思,忽然顷刻间洞悉了一切,猜测这么多年那个胡族王子肯留在大齐同玉瑑公主过着平常的日子,原来一直都是在养精蓄锐且等待时机,锦罗气极,反倒笑了:“皇姐,你现在是把自己当做大齐国公主呢?还是把自己当做胡族媳妇了?”
  玉瑑公主顿了顿,猜测锦罗这话的用意,转瞬就明白了,不屑道:“我只把自己当个人,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什么于我有益,我就做什么,父皇偏爱你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女儿,完全漠视了我们几个,我作何还要当父皇的乖乖女呢,而我夫君对我好,我们还有几个孩子,我不得不为我孩子们的前程做打算,所以,我想干什么,你明白。”
  锦罗没想到她这么大胆的把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不过锦罗哈哈一笑,道:“难得皇姐这么坦诚,那皇妹我也不妨说实话,这段日子,你看见到我家夫君?”
  玉瑑公主一怔,隐隐感觉到不妙。
  锦罗续道:“你没见到就对了,因为我夫君,靖北王,卿公度,他带着上百万大军,兵压边境,与胡族一水相望,就等胡族的兵马涉水而过,然后一举歼灭。”
  玉瑑公主大吃一惊:“你!”
  锦罗得意的扬扬眉,昂然进了承天宫。
  大殿上,文武群臣分班而立,各怀心事,都在悄悄的议论,有拥趸锦罗的,也不乏反对者,见锦罗走了锦罗,所有大臣皆无声息,待锦罗走上台矶,所有人更是屏住了呼吸。
  锦罗看着那金丝楠木制成的龙椅若有所思。
  众大臣也在盯着她看,看她是否坐上龙椅。
  然而,锦罗却淡淡吩咐旁边的内侍:“搬把椅子来。”
  内侍们赶紧去给她搬了把椅子过来,放下,锦罗坐了上去,俯视下面众臣,未等开口说话,却见大殿外走进来两个人,一个,是鬓发斑白的卿寒山,另个,是年少青葱的卿天保,她不知公公和儿子来此作何,再看卿寒山和卿天保手中各有兵器,卿寒山手中拎着把龙泉宝剑,卿天保手中拎着条银光闪闪的长枪,祖孙两个上了大殿后,卿寒山以长辈之尊,竟给锦罗施礼:“臣见过公主殿下。”
  卿天保也道:“小民见过公主千岁。”
  两个人说完,分左右往锦罗身边站了,一个虽然已过花甲,仍旧老骥伏枥威风凛凛,一个虽然不满十五,却是少年英雄英姿勃勃。
  锦罗知道祖孙二人上朝来作何的,月牙儿也知道,于是月牙儿往前面站了,高声道:“公主殿下,临朝摄政,如有违逆者,立斩不赦!”
  下面的群臣,不约而同的跪伏在地,高声齐诵:“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