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章 终于真相
这出戏是他策划的,他当然知道这老乞丐是孙大娘,大呼小叫,不过是为了把故事发展下去。
只等锦罗也匆匆到来,与孙大娘四目交投,彼此都愣住,锦罗之所以愣住,是发现此人果然像极了自己,而孙大娘愣住,却也不是装的,当她看见锦罗,恍惚中仿佛那个人就是年轻的自己,先前卿公致说她和锦罗如何的相像,她还有所怀疑,只等见到真人,才发现卿公致所言非虚,本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能长的如此相像,也算是一个奇迹,只顾着愣了,忘记任务,卿公致那里再次惊呼:“你到底是谁?为何如此像小王的长嫂?”
孙大娘猛然惊醒,想起自己来这里作何来了,朝锦罗就扑了过去,并高喊着:“我的女儿!”
锦罗本能的往后退,月牙儿更是横在她前面,孙大娘于是撞在月牙儿身上,遥遥向锦罗伸出手,哀嚎着:“我的女儿,娘总算找到你了!”
一旁的卿公致露出满意的笑来,别说,到底是角儿出身,这孙大娘扮戏很像那么回事。
月牙儿气的推开孙大娘:“你个叫花子,谁是你女儿,少在这里冒认亲戚。”
孙大娘佯装给推个趔趄,努力支撑住自己,看向锦罗道:“十六年前,娘不是狠心抛弃你,而是娘根本就养不活不了你,所以才选了个富贵人家门口把你放在那里,老天有眼,那户人家善待了你,可是娘这十六年来,日日夜夜无一刻不在想念你,所以才一边乞讨一边寻找你,老天又开眼了,我找了你十年,今天总算让我找到你了,女儿,我是你娘啊。”
一边说一边哭,声泪俱下,非常逼真。
月牙儿叉腰道:“老叫花子,你到底是穷疯了还是魔怔了,我家六小姐就是我们公爷和我们夫人所生。”
孙大娘摇头:“她是我的女儿,不然我们为何长的这么像呢?”
月牙儿眼珠一转:“你说你是我家六小姐的生母,那你告诉我,我家六小姐何年何月何时出生?”
这丫头心里还得意,假如这老乞丐是假冒的,必然说不出锦罗的生辰来。
然,孙大娘早从卿公致口中得知了锦罗的生辰,而卿公致之所以知道锦罗的生辰,是锦罗和卿公度成亲之前合婚过,合婚是需要男女双方生辰八字更贴的。
所以,孙嬷嬷不假思索道:“晟泰十八年腊月二十八辰时。”
月牙儿登时愣住了。
一直未开口的锦罗,突然晃了晃。
卿公致那厢忙乘机问:“你真的是长嫂的生母?”
孙大娘道:“靖北王实乃皇亲贵胄,靖北王府的人,草民不敢冒认。”
卿公致回头看锦罗:“长嫂,这事你看怎么办?”
月牙儿也靠近了悄悄道:“六小姐,看着像是真的,可是六小姐的生母怎么会是个乞丐呢,奴婢不相信。”
与其说是不相信,更多的是不甘心,想锦罗天生贵气,她的生母绝对不会是个乞丐。
锦罗仍旧沉思不语。
孙大娘哭的更大声了:“都怪娘,娘当初不该抛弃你的,可是你跟着娘不是饿死也是冻死,娘当初在群芳楼倚门卖笑讨活路,后来发现怀了你,鸨母不准我把你生下来,所以无奈下我才逃跑的,可生下你之后,我又得了产后的病,什么都不能做,自己都吃不饱穿不暖,怎么养活你,我当时想,与其让你跟我饿死,还不如送出去,或许你还有活命的机会,于是才把你抛弃的,你恨娘也是应该的,可你要明白,娘不是真心想抛弃你的。”
眼泪是真,表情是真,这一刻莫说锦罗,连一手策划此事的卿公致都怀疑这孙大娘是不是锦罗真正的生母,不然,这扮戏也扮的忒像了。
孙大娘敢不扮的像么,这可是关系到她余生能不能有个幸福生活,卿公致可是答应给她一笔钱,再说面前这个世子妃若是真的认下自己,即使卿公致言而无信不该那笔银子,有了这个女儿做倚靠,吃香喝辣,荣华富贵,想想就美。
一干人等都在看锦罗,等着看锦罗会有怎样的反应,突然出现生母,还是个乞丐,而之前又是风尘女子,认了这个母亲,便坐实了坊间传言,她的生母果然是风尘女子,她果然有着不光彩的身世,不认,又落个六亲不认、冷酷无情的罪名。
终于,锦罗开口了,语气淡淡的:“这位婆婆,你认错人了,之所以你认错人,大概是你觉着我们长的太像,可这世上样貌相像的大有人在,不止你我,而我的母亲乃卫国公府乔夫人,我一出生即是苏家,没有过你说的那种经历。”
一众人等,觉着她说的也有道理。
面对这个财神爷,孙大娘焉能轻易放弃,于是道:“不会错的,你就是我的女儿,我知道你不肯认我,是因为我穷,又曾经沦落风尘,你不认我也没错,不过能够知道你活着,且活的很好,娘就放心了,娘走了,你保重。”
真想走?不过是玩了招欲擒故纵,再者她也明白,第一次见面就让锦罗认她,实在很难,毕竟这件事实在太大,恐这个小姑娘根本就是措手不及,给她时间静心想一想,看人看面相,孙大娘是吃定锦罗是个善良的人,早晚会认了她,所以,为了余生的幸福,不急于一时。
说完深深的看了眼锦罗,转身走了。
卿公致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有心阻拦,又恐露馅,唯有眼睁睁看她走的越来越远,最后进了家客栈,于是卿公致就明白了,孙大娘故意选择进了附近一家客栈,就是怕找她不方便,卿公致就假模假样道:“这老乞丐大概是疯了,长嫂怎么会是她的女儿呢,不过也奇怪,长嫂为何长的跟老乞丐如此之像?”
锦罗没有吭声,定定的站在那里,只等月牙儿道:“六小姐,那老叫花子走了,咱们也走吧。”
锦罗回去上了轿子,之后便陷入无边沉默中,到了卖瓷器的铺子,也是心不在焉的,好在有卿公致和木莲在旁边,选了些瓷器,然后就准备打道回府,锦罗沉思下,跟卿公致说:“我现在去下青云大街。”
卿公致知道她为何要回青云大街,还不是多半信了孙大娘的话,她这是要向苏家求证了,卿公致心中得意,道:“长嫂去罢,回头我跟大哥说长嫂是去看公爷和夫人了。”
锦罗道了声多谢,就带着月牙儿回了苏家,进门直接扑去上房院,于二门处问个丫鬟:“公爷和夫人在家吗?”
那丫鬟道:“回六小姐,公爷在书房,夫人在房中呢。”
锦罗嗯了声便往正房处走去,一边走月牙儿一边问:“六小姐打算怎么问夫人这件事呢?直接问?夫人能承认吗?”
锦罗淡淡一笑:“母亲如果不承认,我就问问母亲,这十六年来,为何对我不如其他五个女儿好?”
月牙儿一惊:“六小姐不可这样说,假如这件事是真的,当初夫人可是好心收留了六小姐,又把六小姐养大成人,如今也嫁入好人家。”
锦罗冷笑着:“既然好心收留,为何不善待我?说什么嫁入好人家,是母亲愿意我嫁给世子的吗?还不是当初她们母女以为世子是个穷困潦倒的乞丐,这才让我顶替的,而等了解了世子的身世,又叫人绑架了我,若不是世子及时出现,我不知是丢了性命,还是丢了贞操,你告诉我,虎毒不食子,这是一个母亲该做的吗?”
月牙儿无言以对。
锦罗怒气冲冲的来到正房门口,两个小丫头正在廊上翻红绳,见了她忙施礼:“六小姐回来了。”
锦罗目不斜视的走过去,等想去开门,小丫头道:“等奴婢进去禀给夫人。”
锦罗用手拨开小丫头,又推门而入,月牙儿知道,这件事对她的触动实在太大,显然,她已经失去了往日的沉稳和清醒。
进入房内,见乔氏于榻上懒懒的躺着,天热,没到晌午就恹恹欲睡了,旁边的孙嬷嬷摇着团扇,也是迷迷糊糊快睡过去,听见脚步声,孙嬷嬷气道:“夫人说了别进来打扰……”
忽然发现是锦罗,愣了下,随即站起施礼:“六小姐回来了。”
乔氏也睁开了眼睛,侧头看看锦罗:“你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搭着孙嬷嬷的手坐了起来,拢拢躺乱的头发,女儿回来了,她没有像一般母亲那样高兴,淡淡的神情,让锦罗更加确定,她不是自己的生母,礼数还没忘,屈膝道:“见过母亲。”
乔氏神情怠惰:“你还没说怎么就突然回来了?跟世子吵架了?还是跟王妃闹意见了?而今你已经出嫁,即使年纪小也算是个大人了,别动辄就生气回娘家,看让王府的人笑话。”
锦罗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看去孙嬷嬷:“麻烦嬷嬷去书房告诉公爷,就说我回来了。”
孙嬷嬷点头:“行,我叫个丫头过去找公爷。”
锦罗见她不肯走,又道:“嬷嬷亲自去吧,刚好我渴了,回来时给我端杯茶来。”
如此,孙嬷嬷即明白了她这是在有意支走自己,于是退了出去。
房中一静,乔氏便有些莫名的紧张,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正待问,锦罗道:“今天有人去王府和我相认了,她说她是我的生母。”
乔氏抓着团扇的手忽然一抖,猛地看过来。
锦罗抬头对上她惊愕的目光,继续道:“您别跟我说这纯属无稽之谈,十六年来,可是第一次有人和我相认,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而这十六年来,您对庶出的锦曦都那么好,独独对我,忽冷忽热,怕正是因为,我既不是您亲生的女儿,也不是爹亲生的女儿。”
即使是千万遍怀疑,她还是第一次这么明明白白的跟乔氏说起。
不过是相对片刻的安静,对锦罗来讲,已经足够证明一切,假如这事不是真的,母亲就该立即反驳,并狠狠的痛斥,可母亲沉默了,哪怕是极短的时间。
沉默过后,乔氏大概是琢磨清楚给如何面对此事,倘或承认锦罗不是自己亲生的,也就意味着要失去靖北王府卿家这一非同小可的亲戚,于是她道:“一派胡言,我何时对你忽冷忽热?”
努力保持镇定,也还是底气不足。
锦罗眼中突然起了雾气,乔氏的话勾起了她无尽的悲愤,哽咽着道:“那么您可知道我是何时长的第一颗牙?何时牙牙学语的?何时学会走路的?何时来的月事?”
乔氏登时语塞,半晌方道:“自然有丫头婆子老嬷嬷照顾你,这种事不必我亲自过问。”
锦罗苦涩一笑:“可您知道大姐二姐三姐四姐乃至锦曦她们的一切,我听见过,你曾经跟锦曦这个根本不是您生养的庶出女儿说,锦曦来月事的那天吓的哇哇大哭,还是您好言安慰,并说明女孩子到了一定的年纪都会来那物事的,而您对我,完全没有,您根本不知道我何时来的月事,我来月事的那天,是大哥交代我的乳母,跟我讲了何谓月事,这十六年来,是大哥费心的照顾着我,还有父亲的疼爱,不然,我与苏家的丫头有何分别?”
乔氏沉着脸听着,最后怒道:“锦罗,你这是在责怪我吗?”
锦罗摇头:“不是责怪,而是好奇,既然您当初肯收养我,为何不善待我呢?”
为何不善待她?瞬间,那沉入岁月的往事如一把利剑,直刺乔氏心口,痛得她牙齿打颤,分明是炎炎暑日,却像重回冰天雪地,那是冰天雪地的塞外,她在那里生下最小的儿子念安,不过是睡了个囫囵觉,醒来就发现儿子不见了。
每每想起这个,她都会痛彻心肝,怀胎十月,即使未曾见面,母子间已经有了深深的感情,甚至没生下儿子的时候,她吃少了怕饿着儿子,吃多了怕挤着儿子,睡觉怕压着儿子,走路怕累着儿子,燕安是过继来的,唯有怀安和丢了的念安,才是她的亲生儿子,所以她一想起念安,便是痛不欲生,而每当她痛苦的时候,就会归罪到锦罗身上,都是锦罗的生母做下偷龙转凤之事,才让她们母子分离。
所以,面对锦罗的诘问,她再也无法保持冷静,怒道:“我为何不善待你?因为是你生母偷走了我的儿子,都是因为你,只因你是个女儿,你生母才做下偷龙转凤的恶事,所以我恨你生母,也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