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章 祸从口出

  锦罗早料到宓氏会对她发难,不过没想到宓氏却没在她的身世上计较,而是责怪她平时言行不端,才会惹来一波又一波的麻烦。
  即使明知宓氏喜欢那种逆来顺受的媳妇,锦罗还是忍不住为自己辩驳:“苏氏自认谨言慎行,旁人想说什么,奈何嘴长在人家身上,苏氏也没办法。”
  宓氏眄视她:“那么你说,都在传你不是卫国公的女儿,这怎么解释?”
  锦罗道:“苏氏不知怎么解释,知道怎么解释的,该是那个传此言论的人。”
  她没有低声下气的认错,宓氏感觉,这不是为人媳妇之道,还一副吵架的阵势,虽然锦罗并无此念,但宓氏感觉她是,于是勃然而怒:“你身为媳妇,就该这样跟婆婆说话吗?”
  锦罗心里暗讽,你从来不当你是我的婆婆,你从来只认为你是我的主子,你根本没把我当亲人,两天晴三天阴,忽冷忽热,大起大落,一如母亲乔氏,难道这就是自己的宿命,母亲如此,婆母亦如是,面对宓氏的震怒,锦罗不以为意,淡淡道:“苏氏说的都是实情。”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态度不卑不亢,宓氏竟气得无语。
  一直沉默的卿公度终于开口:“母亲,我已经跟你说过了,这是有人想害锦罗,我又说,这事由我来料理,可您为何非得叫锦罗来呢。”
  儿子这样说她,宓氏更气:“你的意思,身为婆婆,身为卿家的掌门夫人,我连这种家务事都不能过问?”
  卿公度皱眉:“您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不喜欢但凡有人想害锦罗,您不去找那个害锦罗的人,却反过来为难锦罗。”
  儿子如此袒护媳妇,宓氏怒不可遏,一拍案几:“放肆!你竟敢指责为娘,你还没有承袭王爵,她也还没有晋为王妃,这个家你们就想一手遮天了。”
  卿公度也气得无可奈何直摇头:“母亲,如果您这样想,我也无话可说,假如您觉着儿子不配承袭王爵,自可以让父亲上疏皇上改立世子。”
  言罢一拉锦罗:“我们走。”
  锦罗给他拽着,想不走都不成,跌跌撞撞跟他出了房门,就听宓氏在房中声嘶力竭的吼道:“反了,真的反了!”
  然后是郝嬷嬷温言劝着,至于劝些什么,锦罗和卿公度已经走远,什么都没听清。
  回到麒麟苑,卿公度往炕上一坐,默然不语。
  锦罗第一次见他这么动气,也不知怎么安慰劝说,唯有走上前,静静的看着他,彼此沉默,能听见卿公度因为生气而咚咚的心跳。
  良久,锦罗蹲了下去,仰头看着卿公度,自己委屈,也感觉歉疚,道:“对不起,让夫君和王妃发生不愉快。”
  卿公度淡淡一笑,手抚上那无瑕的面庞,柔声道:“不关你的事。”
  说着把锦罗拉起,锦罗就坐在他身边:“怎么不关我的事,若不是王妃听闻有人在传我的身世,王妃怎么能生气呢。”
  卿公度搂其入怀:“既然是传言,就不能当真,再说母亲该知道有人这样说你,分明是故意陷害你,一家人,不该同仇敌忾吗,就像三军对敌,倘或不能齐心合力,如何破敌,发生了这种事,并非是你所愿,一家人应该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商量下,看该如何查出那陷害你的人,她却反过来责难你,且这不是第一次,所以我才气,并且,深深感觉对不住你。”
  锦罗劝道:“夫君别气,再怎么说王妃都是夫君的母亲,身为人子,不该顶撞母亲的,而王妃聪明又怎么,也不过女人心性,女人看事情和男人看事情是不一样的,所以孔子才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卿公度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子:“你不是女人吗?”
  锦罗愣了愣,说上面那句话时,疏忽了自己,嘿嘿一笑;“我不是一般的女人,我是你的女人。”
  卿公度笑道:“小妮子会变着花样夸人了。”
  说完在锦罗额头深深吻了下,拥紧了锦罗,感叹:“这世上女人的美貌,你一个人占了八九,这世上女人的聪慧,又是你一个人占了八九,而这世上女人的善解人意,还是你一个人占了八九,你说你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何这么好呢。”
  锦罗把头贴在他心口,道:“按夫君这么说,夫君岂不是娶了这世上八九成的女人?夫君岂不是比皇上的女人还多?”
  如此歪解,卿公度哈哈大笑,抓起她的手轻轻咬了下:“你这妮子,惯会哄人开心,不过你说的也对,岂止八九成,有了你,我便拥有了全人世。”
  卿公度气质清冷,不常这样甜言蜜语,今日是触动了他的心思,所以才大大方方的说了出来,锦罗已经非常感动,哽咽道:“我有了夫君,也是有了全人世,不对,是有了下一世下下一世。”
  卿公度点头:“那么好,这一世,下一世,下下一世,我们都在一起。”
  锦罗郑重的点头:“嗯。”
  说完伸出小手指:“为防止夫君反悔,咱们来拉钩钩。”
  卿公度茫然:“拉钩钩?那是什么把戏?”
  锦罗抓过他的小手指勾住自己的小手指,念念有词:“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卿公度看她把两个人的小手指勾了勾,又把两个人的大拇指按了按,做的很认真,笑道:“你打哪里学来的?”
  锦罗道:“坊间小孩子都这么顽,等同于立下誓言。”
  卿公度释然,只是给她的孩子气逗乐。
  锦罗又道:“大手拉小手,变了是小狗。”
  卿公度更是笑大了声,抱住她狠狠的吻着。
  房中的笑声飘了出去,外面正打算进来回事的韦嬷嬷登时愣住,她在王府当差多年,甚少听见卿公度这么开怀大笑,所以很奇怪。
  正此时,香桂打耳房走了出来,见她站在廊上,小声道:“嬷嬷还是别进去了,世子世子妃说话呢。”
  房中的笑声已经止住,换成隐隐的低语,隐约的,听不清,韦嬷嬷也知道房中的气氛自己不好破坏,于是退下台矶,站在庭中想了想,转头出了麒麟苑往上房院而去。
  宓氏正气得七窍生烟,卿公度可是第一次这样厉害的顶撞她,特别是在媳妇跟前,宓氏感觉很没面子,气得肋下胀痛,痛到皱眉呻吟。
  郝嬷嬷见状,忙让丫头去请郎中,她也不停劝着:“没听说做娘的跟儿子动这么大的气,自己生养的,自己身上掉下的肉,自己倒不疼惜了。”
  宓氏疼到脸色惨白,气道:“明明是那个逆子不对,你还在数落我,真不知那逆子是我生的还是你生的,每每有事你就偏袒他。”
  郝嬷嬷啧啧:“王妃为何就不承认错呢?”
  在王府,除了卿寒山,也唯有郝嬷嬷敢这样跟宓氏说话,而郝嬷嬷了解宓氏这个人,假如指责别人有错,她会气上加气,唯有指出她自己的错,她才能释怀,所以郝嬷嬷才如此说她。
  宓氏依然很生气:“我哪里错了?”
  郝嬷嬷道:“当初做主让世子娶世子妃的可是王妃您,现在您又觉着世子妃这样不好那样不好,这话传出去,别人会说王妃有眼无珠,再者,出了那些传言,世子妃自己也难过,身为婆婆,即是母亲,就该护着媳妇,并商量着一同把问题解决,王妃再想想,关于世子妃的传言,焉知不是塞翁失马?”
  宓氏忽略了前面的话,着眼在后面一句:“何谓塞翁失马?假如她真是什么风尘女子的女儿,我必然让公度休了她。”
  郝嬷嬷一笑:“王妃又糊涂了,坊间有言,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会打洞,假如世子妃的生母真的是个风尘女子,世子妃会有如此傲骨?还不得像梧桐院那个阴夫人似的,老奴没见过世面,但活了一把年纪,还是能够看得出一个人那种与生俱来的脾气秉性的,假如世子妃真的并非卫国公的女儿,那她也断不会是什么风尘女子的女儿,怎知不是天之骄女呢。”
  宓氏愣住,其实她也觉着锦罗无论何处都不像出自风尘,训责锦罗,不过是身为婆婆,想磨砺下锦罗的心性,早晚,这个家她是要交给锦罗的,若没有金刚不坏的心性,以后怎么面对那么多是是非非,听郝嬷嬷说锦罗或是天之骄女,她愕然,苏家六个女儿她倒是没见过,但听说锦罗与另外五个姊妹毫不相像,也不像父亲苏寓母亲乔氏,所以有人传锦罗有着不光彩的身世她才着急,经郝嬷嬷提醒,她突然也怀疑,以苏家的门楣,即使锦罗真的是收养的,其母,也不会是风尘女子。
  如此一想,奇怪,那肋下的胀痛感也减轻了,但还是气锦罗和卿公度对她的态度。
  正此时,韦嬷嬷来了,韦嬷嬷在门口即听说宓氏身上不痛快,连忙进来问候。
  宓氏神情疲惫:“我还好。”
  忽然不放心儿子,问:“世子,无事吧?”
  郝嬷嬷一笑,知道她开始心疼儿子了。
  韦嬷嬷却道:“无事,世子和世子妃有说有笑呢。”
  宓氏一副吃惊状:“有说有笑?”
  接着就气得紧咬牙根:“我在这里气到快死,他们却有说有笑,可见他们根本没把我这个母亲放在眼里,之前的二十几年,公度可不是这样的人,都是娶了那个苏氏之后,他不单单学会顶撞为了,还不再关心我这个娘,怪不得坊间有那么首童谣呢,花喜鹊,尾巴长,娶了老婆忘了娘。”
  气大,肋下又开始胀痛,用手紧按着,痛得拧紧眉头。
  郝嬷嬷一指韦嬷嬷:“你个老猢狲,别在这里气王妃了成么,世子从来孝顺王妃,更不会气完王妃自己却开心的有说有笑,你说话就说个全面,断章取义,很害人的。”
  韦嬷嬷语塞:“我,我就是听见世子和世子妃在笑,并不知道世子和世子妃在笑什么。”
  郝嬷嬷瞪了她一眼:“这就对了,没听清开头结尾,只听见笑了几声,就在这里胡说八道。”
  宓氏叹了声:“无论开头结尾是什么,他们在笑,就是没把我放在眼里,且那个逆子还口出狂言,说什么改立世子,他只觉他是我唯一的儿子,我就拿他没辙了,改立公致,也未尝不可,至少公致那孩子从来不敢这样跟我讲话。”
  郝嬷嬷知道她说气话呢,道:“瞧瞧,王妃也一把年纪了,还像个小孩子说气话,宫中规矩,立长不立幼,再者,关于立长还是立幼,立长还是立贤,那都得看王爷的心意,还得皇上同意。”
  宓氏哼了声,因为气,手都攥紧了,呼吸也不畅,冷笑:“宫中不也有人建议,废长立贤么。”
  郝嬷嬷嘘了声:“咱们还是别说宫中的事了,当心惹来祸端,不过王妃所言的贤,未必是贤。”
  言下之意宓氏了然,是说卿公致并非她想的那么完美,其实卿公致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宓氏最清楚,身为庶子,对她的恭敬是无奈,对旁人的礼貌是本分,对下人的平易是拉拢人心,宓氏刚刚所言的一切都是气话,也知道自己话有些过,看了眼韦嬷嬷:“你别出去嚼舌头。”
  韦嬷嬷忙道:“老奴省得。”
  然后,郎中来了,给宓氏号脉诊病,宓氏就屏退了韦嬷嬷等人。
  出了上房院,韦嬷嬷一边走一边也有气,本想在宓氏跟前告密,然后得到某些赏赐,哪怕是几句赞赏的话也成,没料到忙活半天,给郝嬷嬷一顿排揎,也没能让宓氏高兴,一边气一边嘀咕:“还不如换郡王做世子呢,好歹郡王成为世子,姚夫人是个好相与的。”
  话音刚落,有人突然喊她:“喂,老韦,你在说什么呢?什么换成郡王做世子?”
  韦嬷嬷吓了一跳,可见背后真的不能说人坏话,方才感觉附近没有人,这会子倒有人跟她说话了,循声看,心中更叫不得了,那个说话的竟然是姚夫人,即卿公致的生母,她忙过去施礼:“老奴见过姚夫人。”
  卿寒山有宓氏这个正妃,也有倪氏那个侧妃,而姚氏,是庶妃,在王府,下面的人称宓氏为王妃,称倪氏为倪妃,称姚氏为姚夫人。
  姚氏抬抬手:“行了,不必多礼,方才我听嬷嬷口中嘀咕,说什么不如换郡王做世子,你好大胆,敢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一旦给王爷王妃还有世子听见,看不撕烂你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