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章 破案
慢慢的调理,卫皇后的病也大好了,能够下床,也仅限于在房中行走,时不时的叫冷秋过来商量,假如李元一大婚,便预示着他已经长大成人,李绶禅位,也就到了火候,而李元一分明姓苏,让他坐了天下,李氏大齐,就不复存在。
冷秋能有什么好法子呢,除非把当年的事说出来。
卫皇后差点吓掉手中的茶杯,骇然看着冷秋:“那件事若说出来,你我,还有活路吗?”
冷秋很是平静,微微一笑:“所以娘娘没必要再纠缠那件事,娘娘该明白,无论太子是谁家的儿郎,他现在姓李,太子坐了天下,娘娘就是太后,娘娘毕生所求的,不就是大权在握,荣华富贵一辈子么。”
卫皇后沉思着:“你说的,好像有些道理。”
冷秋又道:“秦王倒是姓李呢,一旦秦王继承皇位,那个淑妃可就成了太后,淑妃一直跟娘娘过不去,她若成为太后,娘娘的好日子可就是到头了。”
卫皇后点点头:“所以为了咱们的好日子,当年那件事,根本就没发生过。”
冷秋含笑:“娘娘总算想明白了。”
卫皇后冷冷的哼了声:“病了这么久,我想的都是这件事,我一心替皇上着想,怕李氏江山旁落,皇上可曾替我着想过,若皇上替我着想过,就不会有三宫六院。”
即使身为皇后,也终究是个女人,当年进宫之时即知道,这个丈夫不是她一人的丈夫,她像个可怜虫似的,和众多女人分食着丈夫那微不足道的感情,表面上贤德大度,心里还是非常怨恨的。
想通了,病就好的快。
而锦罗见她大好了,也着手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到底谁给李元一投毒的?
目标早已锁定柳娘子,于是寻找一切可能的机会接触柳娘子,或是通过各种渠道打听柳娘子的事。
有一天,她听人说柳娘子还有个表哥在宫中当差,再打听下,柳娘子那个表哥是内务处的,专门负责采买宫中日常所需,可以自由出入宫禁。
锦罗心中狂喜,暗忖,假如柳娘子因为李元一下令判了其父斩立决从而恨上李元一,她想投毒害人,那毒物,差不多就是通过其表哥从外面弄进来的。
可如何查证呢?既无法接近柳娘子,更别提柳娘子的表哥,一切都是凭空猜测,查案就是这样,大胆设想,仍需小心求证,没有十足的证据,就不能向李绶说此案已破。
正在她犯愁的时候,宫中出了件大事,柳娘子因为和表哥夜里幽会给人捉到。
本来,对食这种事只发生在宫女和太监身上,宫人寂寞,彼此慰藉,于是以夫妻相称,一是精神上的寄托,二来若有什么事,也好彼此照应扶持,所以虽然宫规森严三令五申不准宫女太监搞对食,这种事还是层出不穷,后来无论李绶还是卫皇后,都睁只眼闭只眼,只要别放到明处,别闹大了,也就听之任之了。
但柳娘子是皇帝的嫔妃,抓住她的时候,她正于其表哥相拥缠绵,嫔妃和太监胡搞,虽然也不是柳娘子开的先河,但确实少见。
其实皇帝嫔妃众多,不是个个都能得宠,有诗云: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
众多嫔妃能够给皇帝临幸者不多,能够受宠的更是凤毛麟角,太多嫔妃甚至一辈子都没见过皇帝,同皇帝的夫妻之名,也只是有名无实,幽禁般的宫闱生活寂寞枯燥,才有嫔妃和太监相好,太监虽然已经失去男人的根本,但样貌上身份上还算男人,嫔妃与之相好,聊作慰藉。
所以柳娘子和其表哥相好,也就不足为奇。
锦罗听闻此事,急着知道内情,她甚至感到,李元一中毒的案子,马上就要破了,假如此案由她来审问,或许顺藤摸瓜抽丝剥茧能问出重要之事,可打听过,审问柳娘子的是暂代卫皇后主事后宫的锦粟,她唯有静候。
毓坤宫,锦粟坐于上首,惠妃坐于旁边,柳娘子跪在地上,对于和表哥夜里私会,人赃并获,二人不仅有亲热的举动,柳娘子还绣了条“连理枝”的帕子送其表哥,证据确凿,柳娘子一副大限已到,反倒从容的样子,如实招认。
锦粟正待继续审问,外面喊:“皇上驾到!”
锦粟和惠妃连忙相继离座,整整衣裳出来相迎,李绶已经走进来,对锦粟和惠妃挥挥手:“都平身吧,问的怎么样?”
锦粟道:“回皇上,柳娘子已经承认,她确实做下苟且之事。”
李绶紧皱着眉进到里面,扫了眼跪在地上的柳娘子,然后往上首去坐下,看着地上的柳娘子凛然道:“朕来问你,是不是你给太子下毒?”
锦粟和惠妃等人吃了一惊,这里正审问柳娘子和她表哥私会的事,太子何时中毒?又与柳娘子有何关系?
正在她们吃惊的时候,柳娘子抬头莞尔一笑,沦为阶下囚,依然风华不减,道:“皇上英明,妾身自知难逃一死,所以皇上想问什么,尽管问吧。”
皇帝的女人和奴才相好,奴才免不了杖毙,嫔妃免不了赐鸩酒一壶或是三尺白绫,反正活不成了,也不必再藏着掖着,自己要死个明白,临死,也要一吐为快。
李绶怒不可遏:“朕在问你,是不是你投毒害太子?”
柳娘子点头:“是妾身做的。”
李绶拍案:“贱人好大胆!”
柳娘子不甘示弱:“是太子狠毒!”
李绶缓口气,问:“太子深居东宫,你说太子狠毒,是何意?”
言下之意,太子何时招惹过你?
转而就释然了,冷冷道:“你的意思,因为太子下令杀了你父亲?”
柳娘子默认,接着凄苦一笑:“我本官宦之女,本过着安宁的日子,每天绣绣花看看书,唯有忧愁的,就是何时能等到嫁给表哥的那一天。”
说这些话时,她语气轻柔得如春风拂面。
李绶对她不说是宠爱,自然也曾经喜欢过,否则就不会临幸,听她说和表哥的感情之事,李绶面色阴沉如连雨天。
柳娘子视而不见,自顾自的说着:“可有一天,我父亲出事了,给皇上下旨打入牢狱,而我也因此进宫服役,我以为,在宫中做几年苦役就会给放出去,宫中不是有这么个规矩么,宫女到了一定年纪都会放出去的,我就想着放出去之后,再与青梅竹马的表哥成亲,一辈子与世无争的过日子,虽然贫苦,也还好,谁知,后来我表哥为了我,竟然也进宫吗,还是,净身为太监。”
李绶也是第一次听说她有个表哥在宫中,便问:“你表哥,他是谁?”
柳娘子淡淡道:“他叫徐子宁,在内务处当差。”
锦粟那里忙补充:“已经扣在内务处,等候皇上发落呢。”
李绶看着柳娘子:“朕待你不薄,还晋你贵人位分,是你不安分守己,你说,你是不是存心勾引太子的?”
柳娘子妩媚一笑:“是,不过那个太子不解风情。”
这一句直接让李绶雷霆震怒,抓起旁边的茶杯掼了过去。
柳娘子没有躲,茶杯刚好打在她头上,登时头破血流,她也不顾,自言自语似的继续说着:“怪就怪在太子下令判我父亲斩立决,我以身奉君,图的就是想让皇上网开一面可以饶我父亲不死,然而我父亲却给太子杀了,所以我恨透了他。”
讲到这里,她抬手擦了下流入眼睛的血。
李绶仍旧怒气冲冲:“说,你是怎么弄到那些毒的?”
柳娘子挑眉看他:“皇上那么聪明的一个人,这种事不必细问。”
李绶缓缓点头:“没错,朕现在总算知道了,原来你是通过你那个表哥从外面弄到那些毒,朕没想到,你表哥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竟帮你做这种事,所以他的死,也是自掘坟墓。”
柳娘子微微一笑:“皇上乃天子,三宫六院嫔妃无数,又哪里懂得我们凡人的情义,我和表哥青梅竹马,若不是我父亲出事,我又进了宫,他也不会净身进宫为太监,我们的感情,岂是皇上能明白的,他肯为我放弃做男人,当然也肯为我死,而我给太子投毒,不单单是因为太子下令杀了我父亲,还有,我更恨皇上,因为是皇上夺走了我的贞操,而我的贞操,本该是留给表哥的。”
犹如一记耳光重重的打在脸上,李绶怒吼:“来人,拖出去杖毙,乱棍打死,给朕乱棍打死这个贱人!”
于是冲过来两个太监,扭着柳娘子就往外走,柳娘子一边给拖着走一边喊:“因为你夺走了我的贞操,又夺走了我表哥做男人的能力,而徐家只表哥一个男儿,从此徐家便断子绝孙了,所以我要让你也断子绝孙,我本打算先杀了太子再杀秦王的,哈哈哈哈哈……”
她的笑尖利又恐怖,犹如来自地狱,锦粟脸色惨白,嘴唇都气得发抖:“皇上,这贱人恁地歹毒,幸好皇上英明发现及时,如若不然,太子,还有秦王,臣妾实在不敢往下想。”
惠妃也道:“说的是呢,这女人怎么如此狠毒呢,可她是怎么给太子投毒的呢?”
一句话惊醒李绶,连忙吩咐:“把那个贱人给朕带回来!”
蹬蹬跑进个太监,向他禀报:“皇上,柳娘子已经……给打死了。”
娇花般的女子,一杖下去,便没了气息。
锦粟道:“既然人已经死了,那就埋了吧。”
李绶却摆手制止:“带出城去,丢进山里,喂野兽。”
仿佛如此,还不能解恨,身为帝王,他一生之中有过两次受辱,第一次是陈王李绶谋反,他仓皇出逃如丧家犬,这次,便是柳娘子,那个徐子宁再优秀,也不过凡夫俗子,可他却是九五之尊,柳娘子却说出那番话,让他的自尊心重重受挫,忽然想起内务处还扣着徐子宁,就道:“去内务处。”
只是等他到了内务处,严刑拷问,徐子宁承认和柳娘子的感情,但并不知道柳娘子是如何给李元一投毒的。
最后,徐子宁也丢了性命。
这件事也就告一段落。
李绶回到颐和宫,仍旧琢磨柳娘子给李元一投毒的事,百思不得其解,忽然想起锦罗,既然这案子已经破了,于是把锦罗宣到颐和宫。
锦罗到时,李绶正在地上踱步,锦罗拜了下去,李绶回头:“你起来说话。”
锦罗谢恩,发现他面色疲惫,关切的问:“皇上似乎有心事?”
李绶点点头:“还不是因为太子的事,今天柳娘子已经承认是她投毒害太子,可是没问出她是怎么投毒害太子的,这事弄不明白,假如以后再有人以此手段害人呢。”
锦罗小心的问:“皇上,想听臣妇的意见?”
李绶嗯了声:“正是,你聪明,这案子你又一直在查,会不会知道些什么呢?”
锦罗斟酌着,她既想破案,更想保护李元一,于是道:“臣妇首先想说的是,柳娘子曾和太子传出过风言风语,为此皇上还不高兴,是这样吗?”
李绶哼了声:“是贱人勾引太子,与太子无关。”
锦罗道:“皇上这样说,臣妇就放心了,有话说,树欲静而风不止,就像臣妇,足不出户,成日的还被传来传去呢,所以太子很无辜。”
李绶看了她一眼:“关于你的事,朕也听说了,你的事日后再说,今天先说太子的事。”
锦罗垂头:“是,臣妇听太子说过,柳娘子曾给太子写过信,臣妇猜疑,投毒的事,会不会因那封信而起呢?”
李绶凝眸思索:“那件事朕也听说了,不过朕不明白,那信,怎么与投毒有关呢?”
锦罗道:“臣妇喜欢读书,几乎什么样的书都看,比如一些医书或是有关毒物害人的书,臣妇见过这样的记载,把毒涂抹在纸上,然后修书给仇人,待那人阅过信,也就以手触碰信纸而中了毒。”
李绶愕然:“竟有这样的事?”
锦罗点头:“臣妇在书上见过,既然柳娘子承认是她投毒害太子,臣妇想她平日并无机会见到太子,更别说把毒物投放在太子的茶水中或是饭食里,也就只有借用写信这个路径了。”
李绶默然半晌,叹口气:“这样苦心孤诣的害人,可见她是真的恨透了朕。”
锦罗不知其中曲折,没敢接话说。
李绶忽而又笑了:“不过太子中毒的事总算查清楚了,朕,也可以放你出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