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章 欲加之罪
季舒澜还怕她没死,蹲下去探探她的鼻息,确定已经死了,这才把刀在她的衣裳上擦了擦,擦干净后,重又揣入怀中,然后步出胡杨林,回了客栈。
小五在厨房盯着厨子炒菜还没回来,他把身上的短刀放回包裹内,又检查了下自己身上,没发现有血迹,又把鞋脱下,将里面灌入的沙子倒在地上,横竖这地面也是黄土的,踩一踩,很快融为一体。
把可疑之处都消灭掉,他就做在桌子边怡然自得的喝茶,一想起锦罗是堂堂的公主,他就会莫名的激动,去年元宵夜他对锦罗一见钟情,就知道那个倾国倾城的美人绝对不是一般的闺秀,一般的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哪里有锦罗的气质风度呢,总之,因为爱,便与众不同。
心里美,这劣质的茶叶也从苦涩变得甘甜了,一边喝茶一边琢磨该如何进行下一步,他可是给了赖大娘重酬,若事情顺利,不久的将来,卿公度应该就会把锦罗休掉,然后,自己也把蔡氏休掉,再与锦罗有情人成为眷属。
蓦然,他想起蔡氏怀孕的事,蔡氏可以舍弃,但那孩子,却是自己的骨肉,瞬间,他茫然了。
这时门吱嘎一声,知道是小五回来,他就收拾下心情。
果然,小五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摆着几道菜,还有一壶酒,见他正在喝茶,小五道:“总镖头这么快就回来了?”
季舒澜嗯了声,看小五将酒菜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也让小五同坐,主仆两个,边吃边喝,小五不善饮,一杯下独,微醺,感慨:“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回京,这地方酒不好喝菜不好吃,日头还毒,风一吹满嘴都是沙子,回头看在京城的日子,真是天上地下之感。”
季舒澜道:“明早就走。”
小五怔住:“明早就走?总镖头的事都办妥了?不会吧,咱们才来。”
季舒澜呷口酒,不知为何,感觉这酒里都是腥膻之气,聊胜于无,咽下,道:“那老妇说,我们想打听的人她根本不知道是谁,你想想,连当年给苏念安接生的人都不知道底细,更别提其他人了,所以,留在此地多久都无用,以我看,那老妇说当年偷走苏念安的女人不是本地口音,听着像是来自京城,所以,咱们还是回去京城在想办法。”
小五啧啧:“跑了这么远,原来那女人却在京城,真是浪费了时间和银子。”
季舒澜道:“也不能这么说,倘或咱们不来鸿门关,又怎么知道那女人是京城人氏呢。”
小五想了想,点头:“总镖头说的甚是,既然明早就走,小人现在就收拾行李。”
季舒澜摆摆手:“不必着急,左不过几件衣裳,眨眼就收拾好了,来来,陪我吃酒。”
小五嘿嘿一笑,继续陪他喝酒,两个人把一壶酒喝光,然后倒头就睡。
天微明,季舒澜便起来了,同时摇醒了小五。
小五揉揉惺忪的睡眼,见窗户处通亮,哎呀一声,连说“小人该死”,忙起来收拾行装,其实也没多少东西,不多时收拾好,小五又想去厨房叫些早餐,季舒澜一摆手:“算了,这地方的吃食都太难吃,咱们先行一程,换个地方再用饭。”
他发话,小五能说不成么,于是将包袱挎在肩膀上,又取了马鞭,出房门下楼梯,很多住客也已起来,都急着出关,生怕出不去似的。
季舒澜同小五往柜上结算房钱,因太多人要出关,都在结算房钱,他们唯有排队等,终于等到他们,忽听外面有人高喊:“不好了,死人了!”
客栈内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季舒澜却镇定自若,把银子递给掌柜的,见掌柜的吓得面如土色愣愣的不知所措,他道:“掌柜的,赶紧给我结算房钱。”
而这时,那外面高喊的人已经跑了进来,直接冲向柜台,慌慌张张对掌柜道:“不好了,胡杨林中有个老妇人死在那里,好像昨天给你赶走的乞丐。”
掌柜的吓得手一抖:“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只是撵她走,又没杀她。”
那人道:“我没说您杀了她,我只是说她是那老乞丐,赶紧报官吧,否则你真的说不清楚了。”
掌柜的一听,言之有理,于是疾步奔出柜台,忘记手中还拿着季舒澜给他的银子,喊伙计备马,然后匆匆去衙门报案了。
小五气道:“我们的银子……”
季舒澜摇摇头:“算了,没多少剩余,不要了,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咱们走。”
小五应了,跟在他身后匆匆出了客栈大门,往后面的马厩找到自己的马匹,主仆二人,翻身上去,小五有些担心:“总镖头,那老乞丐可是与咱们说过话,咱们这样走了,会不会让人觉着畏罪潜逃呢?”
季舒澜叹道:“我就是怕别人怀疑,所以才赶紧走,咱们同那老乞丐说过话,我还给了她一千两银子,这事一旦给旁人看见再告诉衙门的人,咱们是真的跳进黄河洗不清了,赶紧走。”
小五恍然大悟状:“总镖头,你说会不会是因为那一千两银子,才给老妇人惹来杀身之祸呢?总镖头不是说,此地鱼龙混杂良莠不齐,说不定有人真的发现总镖头给了那老妇人一千两银子,才杀人夺财的。”
季舒澜佯装一怔:“若是,我可真是罪孽深重了,这就叫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我好心办了错事。”
小五见他有些懊恼,劝道:“总镖头也别难过,这都是命,天注定的,其实那老妇人死了也好,省得活着凄苦。”
季舒澜又一叹:“走吧,一千两别又给咱们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于是,两个人快马加鞭,半日跑出好远。
其实,即使是衙门来了人又能怎样,那收生婆又穷又孤苦一人,谁肯为她做主呢,衙门也不过简单走个过场,然后匆匆结案。
再说季舒澜和小五,仍旧是日行夜宿,没多久便回到京城。
见他回来,最高兴的是蔡氏,亲自安排饭菜,要给他接风洗尘,又给他烧了热汤,要亲自服侍他沐浴更衣。
季舒澜推说行路太累,没沐浴,简单洗漱,就往房中歇下。
其实他根本睡不着,只是不愿同蔡氏亲近罢了,待天黑,他又说有事,推开请他过去用晚饭的蔡氏,独自离家而去。
他去了哪里?群芳楼。
他虽然常年在外应酬,倘或难以避免,一般都是叫几个姑娘往酒楼作陪,很少来青楼,进了群芳楼的门更是推开所有黏着他的姑娘,直接问赖大娘在何处。
于是,有人把他引到后面赖大娘的住处,见他来,赖大娘其实也知道是为了什么,屏退所有人,关上房门,直接道:“那件事,差不多了。”
季舒澜微微一笑:“放心,事成之后,另有重谢。”
赖大娘心花怒放:“总镖头给的已经够多,不过,谁让总镖头家大业大呢,所以老妇就不客气了。”
季舒澜本有洁癖,懒得同她接触,怎奈为了锦罗,于是虚与委蛇的笑了几声,又问:“那事,大娘能否跟我说说。”
赖大娘一笑:“知道总镖头不放心,这几天我可是没闲着,按照总镖头说的,拿着那女人的画像逢人就问,问认识不认识我家里多年前逃走的一个姑娘,有人摇头有人点头,不过总镖头你说奇怪不奇怪,他们竟然说总镖头画的那个女子,与卫国公府六小姐很像,还说那卫国公府六小姐,现如今可是靖北王府世子妃,总镖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季舒澜心里暗笑,这是老天在帮他,先是顺利的遇到了那个收生婆,得知锦罗的身世,然后他让赖大娘做的事,也这么顺利,锦罗深居简出,居然也有人能够认出那画上之人像锦罗。
其实,这都是他苦心设下的计策,她离开京城之前,在街上无意碰到了赖大娘,便灵机一动,若想得到锦罗,除非卿公度可以休妻,于是,就亲自画了张锦罗的肖像,其实他想画的是锦罗的生母,但并不知道锦罗生母到底是谁,长的什么样,琢磨着,既然是母女,总会差不多的,所以按锦罗的样子画了像,然后让赖大娘拿着画像到处张扬,说画上女子是群芳楼十六年前逃走的一个姑娘。
十六年前,群芳楼也已存在,而当时的赖大娘,也是个快退休的人老珠黄的老姑娘,了解群芳楼的一切,所以这件事让赖大娘做,再合适不过,一旦有人认出画上之人是锦罗,卿家,便不会无动于衷,假如问起,便引出锦罗的身世,然后锦罗的生母是个妓女这件事,便会闹得满城风雨,而一向以颜面为重的卿家,恐难以容留锦罗了,于是,他便也心愿得偿。
现在看来,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在进行,所以他非常高兴,谢过赖大娘,又让赖大娘继续照着计划行事,他就准备回家去。
刚想走,赖大娘喊住他:“总镖头,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他回身问:“关于我的?”
赖大娘点头:“正是。”
他就收回脚步,重又坐下:“说吧。”
赖大娘道:“那天我见过总镖头之后,晚上就有个自称是尊夫人表哥的男人来了我家里,我还以为他是来找老娘快活的呢,害得老娘一高兴连花酒钱都没收他的,不过他那方面的功夫也真是厉害,我老娘伺候得……”
季舒澜嫌恶的皱皱眉,打断她的话:“你说的可是韩钰?他找你到底作何?”
赖大娘这才从意犹未尽中醒过神来,道:“他是这样说的,尊夫人在街上看见我手中拿着的包袱了,就是总镖头给我的那个,说尊夫人认出那是季家之物,我有心狡辩,可又怕尊夫人不信,于是编排了个故事,就说总镖头给我那个包袱,是为了包银子……”
于是,她把对韩钰说的那番话,又对季舒澜重复了一遍。
虽然这理由不算绝佳,毕竟关系到自己的声誉,然而除此之外,也没什么更好的理由了,季舒澜不十分高兴,却也无可奈何,道:“行,我知道了。”
然后就回了家里。
已经过了一更天,蔡氏还没有就寝,坐在房中绣着一个婴孩的肚兜,一边等他回来。
房门一响,蔡氏立即放下手中的针线迎了过去。
季舒澜挑开竹帘走了进来,蔡氏高兴道:“相公回来了。”
最后那个字尾音还未落呢,季舒澜突然挥手就是一巴掌,打的她原地转圈,然后,跌倒在地,手捂着火辣辣的面颊,仰头愕然道:“相公为何打我?”
季舒澜怒气冲冲:“贱人,趁我不在家,竟然与外面的男人私通,你说你该打不该打。”
蔡氏茫然:“相公何出此言?妾身恪守妇道,即使相公出门在外数月,妾身也从未与外面什么男人往来,更别说私通,到底这事是谁说的?谁在害妾身?”
季舒澜冷哼一声:“别不承认,你说,最近谁来过咱们家里?”
蔡氏想了想,突然想起韩钰来,脑袋嗡的一声,不用问,定是有人告诉季舒澜是韩钰表哥来过,想不承认也不成了,于是道:“是表哥来过,可他是我表哥。”
季舒澜俯视她:“表哥如何,表哥表妹,不都是青梅竹马么,再说你曾经和韩钰相好过,当我不知道吗,若不是你爹嫌贫爱富,你现在,就该是他韩钰的夫人,而不是我季舒澜的,所以,你现在后悔了,趁我不在家,就与韩钰私通。”
蔡氏使劲摇头:“没有,妾身没有,我找表哥来,只是让他帮我办件事。”
季舒澜立即问:“什么事?家里这么多小子,前头还有那么多镖师,哪个不听你使唤,为何你非得叫韩钰来,还不是因为想他。”
蔡氏急得快哭的样子:“妾身没有和表哥私通,我根本对表哥没有那种心思,我一心都在相公身上,再说,我已经有了身孕,大夫叮嘱过我,月数浅时,不能行夫妻之事,那样对腹中孩儿不好,我怎么可能同表哥做那种事呢。”
季舒澜蹲下身子,一把揪住她的衣裳,恶狠狠道:“你不说,我倒忘了,现在才明白,我经常外出,咱们同床共枕的日子很少,你怎么就这样轻松怀了孩子,原来,你腹中这个孩子根本不是我的,而是他韩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