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章 说出真相
丫头们给她二人上了茶之后,得了吩咐就去睡了,房中止余姊妹两个,说的都是体己话,至少锦罗这么认为。
然锦曦措辞谨慎,生怕一个不小心泄露了自己在郦家的事,怎奈百密一疏,说到最后,听锦罗说卿公度如何如何袒护她,锦曦终于忍不住愤愤道:“难道只因为我是庶女,老天就如此薄待我,你就得到世子无尽的恩爱,而我……”
忽然发现失言了,连忙修正:“而我虽然得到了相公他无尽的恩爱,怎奈我那婆母可不是省油的灯。”
锦罗劝道:“同你白头到老的是郦公子不是郦夫人,你不必在意。”
锦曦怕自己再失言,于是岔开话题:“要说你的这份幸运本该是四姐的,偏偏四姐装病不肯嫁,还不是因为世子是个潦倒的乞丐呢,这就是活该,是她自找的。”
她言语中有些是对锦环机关算尽的嘲讽,也有些是对锦罗天上掉馅饼的吃味,又道:“正所谓有福不用忙,没福跑断肠。”
再次提及这件事,锦罗自嘲的一笑,这大概会成为姊妹口中一生的话题,总之想忘记是很难了,虽然她很是不想过多提及,对锦曦的话并不表态,只取了床边小几上的茶杯在手,轻轻吹着,慢慢喝着。
而锦曦,自顾自的仍旧在说着:“当初都说你的样貌不像父亲也不像母亲更不像咱们姊妹,说你大概不是父母亲生的女儿,而母亲也因为某个无良道人说你是天煞孤女,从而冷落你,幸好有大哥的照拂,不过现在看来,在咱们姊妹中,你是最幸运的,连大姐都不能比,毕竟大姐嫁的是皇上,而皇上三宫六院不知多少嫔妃,大姐一定过的很苦。”
锦罗又呷口茶:“你别胡乱猜测。”
锦曦却道:“怎么叫胡乱猜测呢,皇上有那么多嫔妃,大姐难道真的不在乎?试问哪个女人不在乎丈夫和其他女人好呢,我没出嫁之前体会不到这些,等嫁了人才想起大姐身在后宫,一者远不如咱们可以自由自在,二者皇上女人太多,三个女人一台戏,后宫那么多女人,每天不知唱多少台戏了,勾心斗角,多累。”
锦罗放下茶杯:“这不一样的,大姐进宫之前已经知道皇上为何种人物,皇上注定不能与她一个白头到老,她虽然同其他女人分食皇上的感情,不也得到皇上的恩宠么,坊间女子,不知多么羡慕大姐呢,她是风光无限的淑妃娘娘,就连苏家都跟着荣耀呢。”
锦曦低眉沉思,俯仰间便是释然的样子:“或许你说的对,可大嫂为何就想不开呢?她虽然现在成了妾侍,但大哥对她还是很好的,且她还有一双儿女可倚靠,不该每天愁眉不展,换做是我,假如……”
话到此处,发现自己差点又失言了,忙悬崖勒马,转了话题道:“锦罗你说,咱们看见的时候,枝儿还扑腾呢,而大哥到了枝儿跟前时,好像枝儿也在扑腾呢,大哥待想救她,她却沉下去了,这丫头也真是短命。”
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锦罗当时心一沉,猛然想起卿公度的话,有人看见燕安同辫儿在街上争执,然后,辫儿就无缘无故的死了。
锦罗实在不愿怀疑燕安,因为在这个世上,之前是燕安对她最好,现在是燕安和卿公度对她最好,所以,她宁可相信那个目睹燕安和辫儿争执的人是在说谎,或是看错了人。
等锦曦这么一说,锦罗努力回忆今晚的事,越想越与锦曦说的相符,燕安游到枝儿身边时,枝儿还在扑腾,可是等燕安挡住了她看枝儿视线,再发现时,枝儿已经不扑腾了,接下来燕安就游回了岸边。
锦罗只是不明白,假如辫儿是燕安收买陷害卿公度的,燕安的目的何在?
锦罗还不明白,假如辫儿真是燕安杀的,今晚再对枝儿落井下石,居心何在?
百思不得其解。
之后,她意兴阑珊,不想再聊下去了,就打个哈欠,告诉锦曦:“睡吧。”
两个人同榻而卧,像回到闺中女儿时代,非常开心,说是睡,又叽叽咕咕的说了半天,只等彼此都挑不起眼皮,能听见远处传来隐隐的鸡鸣。
次日醒来,可真是日上三竿了,锦曦匆匆收拾下即回了郦家,锦罗仍旧留下,昨天同苏寓谈了关于锦粟的事,但没谈透彻,她想再找父亲说一说,劝锦粟放弃争夺皇位,过一世安好的日子。
简单用了早饭,往上房院来,进了二门,却见院子里静悄悄的,月牙儿嘀咕:“姑娘们都哪里躲清静去了?难道夫人没在家?”
锦罗也左右的看,庭中花繁叶茂处处浓艳,蝴蝶落在花瓣上,蜻蜓立在叶尖上,阳光如金子跳跃,炫目得无法睁眼,丫头仆妇老嬷嬷,不见一人,各处静得恍如隔世,按说上房院从来没有这种状况,是以锦罗也倍感奇怪。
月牙儿小声道:“六小姐,奴婢有种不祥的预感,会不会是四小姐在呢?大概她又找夫人来闹,夫人怕丢人现眼,所以将所有人都打发往别处去了。”
锦罗故作轻松的一笑:“你这丫头,把四姐看成毒蛇猛兽了么。”
月牙儿心有余悸状:“六小姐不是没见过四小姐发脾气,又是哭又是骂,很凶的。”
锦罗在苏家长到十六岁,见多了见惯了锦环发脾气,既然是见多了见惯了,也就习以为常,她淡淡道:“你又没招惹她,她犯不着对你发脾气。”
月牙儿心道,是你招惹了她,可这话不能说出口,只暗暗想,假如锦环再和锦罗闹,自己势必要和锦环唇枪舌战的理论一番,事情都过去了,何必纠缠不放呢。
这样想着,两个人就来到廊上,正房门虚掩着,门口也没个丫头,自己母亲的房,锦罗没想太多,径直走了进去,进门后,是一道碧纱橱,隔着鲛绡纱,影影绰绰可以看见乔氏在里间呢,而乔氏面前站着个小子,锦罗待想辨认那小子是谁,却见乔氏伸出手去,抚摸着那小子的耳根处。
锦罗脑袋嗡的一声,一拉月牙儿,迅速后退,还不敢太大声,蹑手蹑脚的走出房门,也不敢关门,然后逃也似的回了自己的住处。
而月牙儿其实也已看见乔氏的举动,见锦罗闷头坐着不吱声,这丫头也傻傻的看着锦罗不知怎么开口说话了,良久,她才道:“我给六小姐倒杯茶来。”
待想转身,锦罗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记住,今天的事不准跟任何人讲。”
月牙儿鸡啄米似的点头:“嗯嗯,奴婢可不敢乱说,一旦给公爷知道,老天,还不得打个鸡飞狗跳。”
锦罗徐徐往炕上坐了,疲乏的按了按额角,怎么都想不通,看着一脸严肃的母亲,怎么会与个小子有暧昧之情,平时见母亲对父亲非常敬重的样子,不料背后却做出这等事来,她感觉,这比撞见卿公度和别的女人有私情,还让她手足无措。
越想越不舒服,也幸好,乔氏对她历来都不算特别好,所以她就没有那么难过,只是感觉不舒服。
然后这一整天,她都没有去上房院,想回王府,又不放心家里的事,确切的说,是母亲的事,是母亲和那个叫长青的小子的事,这件事纠缠着她,放又放不下,怕就怕早晚会给父亲知道,这个家,就要震荡了。
仿佛在等待一场必然而来的风雨,她一整天坐在房中喝茶看书,其实也不渴,书其实根本没看见去,等到了晚上,没听说有什么事发生,她终于放心。
然后,卿公度使人来问她何时回王府,一个出阁的女人家,经常留宿娘家怕外人说闲话。
锦罗于是喊了月牙儿收拾东西,准备回王府去了。
突然,乔氏身边的孙嬷嬷来了,她脸上都是故事,进房先给锦罗行礼,然后见房中并无其他人,就道:“六小姐,公爷和夫人吵起来了,谁都劝不住,公爷最喜欢六小姐了,所以老奴请六小姐过去劝一劝,老夫老妻的,这么吵下去,只会让人笑话。”
锦罗立即想到了白天发生的一幕,如果所料不差,应该是父亲也撞见了母亲的行为,或是父亲听见有人背后议论母亲和长青的事了,她想着,这种事,自己身为女儿,合适不合适出面?
没想清楚呢,孙嬷嬷急的快哭:“六小姐过去劝劝吧,公爷不知怎么大发雷霆,还摔了很多物事,老奴在苏家这么多年,可是第一次见公爷发如此大的火气,怕是一时半会消不了火了,而夫人还在哭,很可怜。”
锦罗立即下了炕,既然吵的这么凶,假如不及时劝阻,一旦泄露出去,父亲的颜面何苏家的颜面,便不复存在,于是急匆匆往上房而来,到了地儿,却发现上房中鸦雀无声,她猛回头看孙嬷嬷:“你不说我爹我娘在吵架么?”
孙嬷嬷也懵了,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果然没有一点动静,于是朝锦罗赔笑:“大概,公爷不再发火了。”
既然已经熄火,自己进去反倒不好,于是锦罗返回了自己的住处。
其实,上房中乔氏仍旧在哭,而苏寓,表情很是复杂,看着余怒未消,又懊丧又纠结的样子,夫妻两个,苏寓站在地上,乔氏坐在炕上,一个生闷气,一个哭哭啼啼,只是,没有出太大的声。
就这样沉默了半晌,苏寓语气沉重问:“你说的,都是真?”
乔氏拿着帕子擦了擦眼泪:“公爷难道看不出,锦罗根本不像你我么,她不是我生的,当年在鸿门关……我方才不是已经讲过那段了吗,我们的三儿子念安,耳根处有个黑痣,刚好长青耳根处也有颗黑痣,我以为他是我们丢失的儿子,所以才对他好,可明知道没有这么巧合的事,老天怎么能够轻易把儿子还回来呢,我就是忍不住要对他好,忍不住想他就是我的儿子念安。”
苏寓道:“长青的身世我查过了,他有爹有娘,且他跟他爹长的非常像,所以他不会是我们的儿子。”
乔氏呜呜的哭着,非常伤心:“当年都怪我没看好儿子,让个可恨的女人给调换了,不过听鸿门客栈的那个伙计说,那个女人样貌很美,出手也很阔绰,应该有着不凡的家世,念安在她那里过的也不会太差,可旁人再怎么对念安好,终究不是亲生父母。”
女人想事情的角度,和男人完全不一样,苏寓更关心的是锦罗到底是谁家的女儿,看锦罗容貌秀美,她母亲也同样美貌,身边还有个仆妇伺候着,家世当然不会太差,更重要的,锦罗聪明绝顶,骨子里自带着尊贵之气,在苏家这么多年,乔氏不拿正眼看她,她依然活的并不卑微怯懦,纵观六个女儿,反倒是这个锦罗性子最好,看上去也最开朗,所以苏寓想,锦罗的身世一定非同凡响,身为女子,都有种一览众山小的气势,她的生身父亲,大概更加的了不得。
而同时,苏寓也在惦念自己那个一出生就未见过面的儿子,既然是自己的儿子,总得有些地方相像的,所以,他跟乔氏商量:“我打算请江湖高人寻找念安的下落。”
乔氏先自一怔,接着满面惊喜,继而又是犹豫:“公爷大张旗鼓的寻找念安,也就会把锦罗的身世泄露,这么多年替别人养女儿,会不会让人笑话?”
苏寓知道,她是怕人笑话她罢了,当年那个女人偷龙转凤调换了两个孩子,她居然隐瞒下来,苏寓怪是怪她,可怪又有什么用,那女人太可恨,找到自己的亲生儿子,便是对那女人最大的惩罚,即使不报官,要回儿子,那女人也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乔氏还担心:“即便找到了,怎知念安就肯回来呢?毕竟这么多年,他当那女人是他的亲娘,跟我们一点感情都没有。”
苏寓倒是很有信心:“我是堂堂的卫国公,我女儿还是淑妃娘娘,我就不信他不肯回家。”
转而,他长叹一声:“我忧心的不是这个,而是锦罗,她当我们是亲生父母,而我也非常喜欢她,假如我们找念安的下落,给锦罗知道,她会不会很难过?”
乔氏冷冷的哼了声:“她要怪,就怪她亲娘狠心抛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