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章 袒露心迹
李元一并不在乎这些,满面欢喜道:“我送你去坤毓宫淑妃处。”
锦罗淡淡婉拒:“不敢劳动太子殿下。”
李元一不知是否知道人家不喜欢他,还是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道:“无妨,横竖我现在无事。”
锦罗耐着性子的同他客气:“那也不能麻烦殿下,臣妇去过坤毓宫,认识路。”
李元一仿佛突然间捡了什么宝贝似的高兴:“刚好我也想去看看弟弟,咱们一起走。”
锦罗再无可拒绝的话,心道,随你怎样,于是拔腿就走。
李元一紧跟其后,一行走一行说,唠唠叨叨,谈论的不是唐诗宋词不是朝纲大事,竟然是诸如今日天气真好这样的废话,锦罗这耳朵听那耳朵出,根本没留意他都说了什么,想起最近传言的,卫皇后和锦粟为了各自的儿子,你争我夺,非常残酷,拥趸锦粟儿子秦王的大臣很多,怎奈李元一由李绶撑腰,更有祖宗规矩‘立长不立幼’做后盾,两方面从暗斗变成明争,近些日子,更因李绶突然要禅位而加快了节奏,进宫之后认识了李元一,锦罗很是怀疑卿公度对李元一的拥戴,是不是错了,这种无能之辈做皇帝,大齐国,堪忧。
到了坤毓宫,见李元一来了,宫女们慌忙报了进去,锦粟正在询问儿子的课业,听说锦罗和李元一一起来到,很是诧异,然后整整衣裳带着儿子迎了出来,至台矶上,锦罗和李元一已经走了进来,锦罗向锦粟施礼,锦粟对李元一问候,她是淑妃,位分高,特别在后宫,以现在的嫔妃位分,她是仅次于卫皇后的嫔妃,但李元一是太子,于是彼此客套,不必行礼。
锦粟身为一宫之主,将李元一和锦罗往里面请,李元一一看即知道骄横惯了,昂首阔步,走在最前头,进到内殿,也是不请自坐,然后招手喊秦王李元次:“过来。”
李元次才十岁年纪,只是他脸上表情淡然,不慌不忙的走到李元一面前,锦罗之前见过一次,那是李元次还小,而今看来,这孩子倒是少年老成,很稳重。
锦粟让宫女上茶,又给锦罗看座。
李元一喧宾夺主道:“你坐,别拘束。”
锦罗就坐了,看李元一和李元次兄弟两个说话,李元一一副老大哥的姿态问:“今日都干什么了?”
李元次道:“早起读了段《史记》,之后过来给母妃请安。”
李元一很满意的样子:“你很长进。”
李元次谦虚道:“不如太子。”
锦粟那里笑了笑:“瞧瞧这兄弟两个,每每见面都是互相夸赞。”
她的话是向着锦罗说的,锦罗唯有开口:“可见太子殿下和秦王殿下手足情深。”
锦粟感触颇深的叹息道:“皇上如此年纪,不过几个皇子,而病的病过世的过世,太子殿下和秦王殿下感情深厚,足以慰藉皇上之心。”
见她的话有些难过之意,李元次忙丢下李元一过来锦粟身边,劝着:“母妃,所谓兵不在多而在精,将不在勇而在谋,父皇虽然皇子少,有我和太子两个,足以安天下。”
小小年纪能说出这番话,很让锦罗钦佩,却让锦粟陡然而变了脸色,呵责儿子道:“是有太子一个,足以安天下。”
锦罗也感觉出李元次这话既自信,也未免有些自大,然还是佩服他如此年纪有着鸿鹄之志,偷眼看李元一,见其并无生气的意思。
给母亲责怪,李元次道:“儿子说的没错,将来,朝堂上由太子坐镇,朝堂下由我来掌控,将来太子继承皇位,如有谁敢对太子不服,或是忤逆,我知道了一定砍了他的脑袋。”
不想小家伙还有这番解释,锦粟总算放心下来。
李元一也道:“没错,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臭如兰。”
锦粟抚掌而笑:“要么说血亲之情难舍难断呢,看你们兄弟这么要好,本宫可是太高兴了。”
忽然发现一旁的锦罗,才想起问一下:“六妹你怎么进宫来了?”
一般的,嫔妃无病,也没什么大事,家人不会进宫来相见,所以她对锦罗的到来很奇怪。
锦罗道:“皇后娘娘凤体违和,皇上要臣妇进宫为皇后娘娘抄写佛经,以驱除邪魔,来了有几日,忙着抄经,今日才过来看望娘娘。”
锦粟点头:“原来如此,我也听说皇后凤体违和,原以为只是暑气太盛惹的,一场大雨过,暑气减了,也就好了,看来皇后的身体并非像我想的那么简单,等下我也要过去常春宫看望下皇后。”
锦罗道:“娘娘不必太过挂怀,皇后娘娘的身子这几日真的是大好了。”
锦粟手扶心口:“阿弥陀佛,不过我还是要过去看望一下皇后的,不亲眼看见,还是不放心。”
说完对李元次道:“你不是有文章向太子请教么,刚好太子来了,难得的机会,还不请太子过去为你指点一二。”
李元次愣住,他能诗能文,但从来没打算请教李元一,谁都知道李元一给李绶逼着读了十几年的书,诗不能诗画不能画,他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和那些宫女们顽,投壶喝酒捉迷藏,无一不好,不过李元次聪明,知道同样聪明的母亲绝对不会无的放矢,更何况锦粟目光意味深长呢,于是李元次就道:“母妃不说,儿子差点忘了。”
转而向李元一:“请太子移步,为臣弟指点一二。”
李元一有心不去,又不舍在锦罗面前失去这个显摆的机会,于是道:“好吧。”
锦罗其实也知道,姐姐应该有话跟自己说,果然等他们两个离开,锦粟也同时屏退了其他宫女,只剩姊妹两个,她便急着问:“皇后真的病了?”
锦罗琢磨自己该如何回头,虽然面前这位是亲姐姐,但涉及到皇家的事,没有一件不微妙,自己还在其次,搞不好会牵累卿公度和卿寒山,沉吟下,方模棱两可道:“如果皇后娘娘没有抱恙,皇上怎么会让我来抄经呢。”
锦粟静静的沉默了一会子,忽而笑了,只是笑意冷冷:“只怕这又是做给皇上看的。”
锦罗想是第一次见她对谁冷嘲热讽,失声道:“大姐!”
没有外人在,她也不必再称锦粟未淑妃娘娘了。
锦粟一把握住她的手,举动太过突然,倒把锦罗吓了一跳,又唤了声:“大姐你怎么了?脸色好差。”
锦粟紧紧抓住她的手,低声道:“既然你在常春宫住,你帮我盯着点,看看皇后是否真的抱恙。”
锦罗记忆中,这个大姐一贯都是娴雅端庄,性情宽厚又随和,比二姐锦庄更让人感觉亲切,而之前在宫中见过几次,锦粟也都表现出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来,所以她今天的言行举止,让锦罗倍感奇怪,甚至是诡异,猜测,或是在锦粟身上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改变了她,或是她本来就是这个样子,不过是喜怒不形于色,说句难听的,就是会扮戏。
宫中的事,锦罗不想参与,就道:“大姐不是说要过去看望皇后娘娘么,到时就知道皇后娘娘是不是真的病了。”
锦粟缓缓摇头:“你懂什么,皇后有什么也不会在我面前表现出来,所以我才要你暗中观看。”
锦罗迟疑着:“我不是很懂大姐的意思。”
锦粟一怔,瞬间明白她不懂的是什么,苦笑下:“你当然不会懂,你一年进宫几次,而我又回家几次呢,咱们姊妹聚少离多,我的事你不知道,你的事我也不知道,咱们彼此知道的,都是外间传言的,未必是真。”
对此,锦罗并不反对。
锦粟接着道:“而我为了不让父亲和母亲担心,一直都是报喜不报忧,其实我在宫中的日子,很艰难。”
说到这里,她悠然长叹,假如锦庄的美是含蓄而内敛的,她的美就是沉静和柔和的,眼睛鼻子,美的恰到好处却丝毫不显张扬,这也正是李绶喜欢她的原因之一,甚至朝野上下都说,她的这个样子,才符合母仪天下,因为卫皇后的美不单单张扬,还有些跋扈,是那种目空一切的美。
锦罗见她叹气,安慰道:“我也听说了有关你和皇后娘娘之间的事,可是大姐,这应该都是误会,你跟皇后娘娘或许无法说明白,但你可以跟皇上说说,你从小到大都不争不抢,怎么就那么多人说你想替秦王夺取本属于太子的皇位呢。”
锦粟忽然挑眉看她,似笑非笑,看得锦罗浑身不自在,锦粟转瞬就别过脸去:“你也认识了太子,以你的聪明,你觉着太子适合坐天下吗?”
锦罗心口一震,不知该如何回答,但清楚一件事,锦粟的心,原来并不是传言,而确确实实是那样子的,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抿嘴看着锦粟。
锦粟拉紧了她的手,同往临窗大炕上坐了,端起茶杯喝了口,稳稳心神,等放下茶杯,凝重的看向锦罗,一副终于下了决心的样子:“六妹,王爷和世子在帮皇后,这事你知道的,对么。”
锦罗点头;“我知道,可是大姐,世子他不是在帮皇后,只是陪着太子临朝听政。”
锦粟笑了下:“陪着?是保护吧,是给那些反对太子的大臣们看的,是告知天下,有你卿家在,谁都不能反对太子继承皇位。”
锦罗觉着她的话有些讽刺的意味,道:“大姐你是误会世子和王爷了,王爷和世子所做的,只是替皇上分忧。”
言下之意,那都是李绶的旨意。
接着续道:“再说,太子继承皇位,有什么错呢。”
锦粟又笑了,笑得头上的凤点头金钗上的流苏晃来晃去,然后突然止住笑,又问:“以六妹你的才学,觉着太子适合坐天下?”
锦罗想说,适合不适合,李元一都是李绶封的太子,与自己何干,知道怎么说都是错,说不合适,忤逆,说合适,惹大姐生气,于是选择缄默。
锦粟目光一冷,脸上柔和的线条突然变得凌厉起来,狠狠道:“你根本不懂,其实皇上最喜欢的是元次,去年还打算废了太子改立元次呢,都是那个卫皇后,四处奔走,各处拉拢,终于让那些老臣死谏皇上,迫使皇上放弃了废长立幼之意,而那些老臣中,就有靖北王,我还在想,如果那时你已经嫁入卿家,靖北王和世子,会不会反过来拥戴元次呢,可是最近我发现,靖北王和世子已经给卫皇后彻彻底底的收买,他们不会顾及你我姊妹之情,不会顾及我们的亲戚关系,锦罗你说,换做是你会不会生气?”
锦罗没有回答她,而是有些吃惊道:“大姐,我一直以为你无意皇位之争呢。”
锦粟面上有些不自然,端起茶杯喝了口。
锦罗又道:“你在家时,虽然我还小,依稀记得你似乎只喜欢读读书绣绣花,家里姊妹多,个个都想得父母的宠爱,而你,就不大在乎这个。”
锦粟将茶杯咚的置放在炕几上,那沉静而娴雅的面容,变得有几分狰狞了,气道:“我又何尝喜欢争啊夺啊,是卫皇后不容我,她怕元次读书好有韬略,早晚会对太子取而代之,所以费尽心机的想害元次和我,所幸上天保佑,我们母子几次大难不死。”
说到这里,她伸出手来握住锦罗的手,锦罗感觉她的手还是那么凉,关切道:“大姐,你身上不舒服,该找太医看看。”
锦粟没理会,而是接着上面的话,含泪道:“锦罗,我若不反击,我们母子,就是死路一条。”
锦罗的心一抖,手也一抖,她既不想锦粟和李元次出事,也不想搅合进皇位之争中来,历史上太多的例子证明,成者王侯败者贼,那些权力之后的幕僚们,有多少身首异处者,远的不说,裴晏的父亲,不就是当年因为在陈王李绍府中做过事,后来给人揪出,李绶一道圣旨,裴晏便身陷囹圄,而裴家,也从此败落。
锦粟的泪终于落了下来,哽咽道:“所以锦罗,你要帮大姐。”
锦罗忙掏出自己的帕子给她擦眼泪,有些为难:“我怎么能帮得了大姐呢。”
锦粟立即道:“你能的,我可是听说那卿公度对你百依百顺,只要卿公度和卿寒山倒戈相向,卫皇后,就无可依赖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