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8章 契约
锦罗却是不寒而栗，是忽而想起卿公度想以一命抵一命的事，于是霍然而起，凛然道：“你是想一命换一命对么？我可以把命给你，不过你得先放我小姑回去。”
季舒澜淡淡一笑，眼中闪着异样的光芒：“我不要你的命，我要你的人。”
这话未免突兀，锦罗一呆，即使不懂他言语中的意思，也读懂了他目光中的意味，怫然不悦：“季公子请自重。”
季舒澜不以为意：“我就是想要你的人。”
锦罗嘲讽的冷笑：“我夫君还说，那个季舒澜虽然算不上好人，但也不是宵小，而今我看，岂止宵小，简直就是无耻之辈，对一个有夫之妇说出这样的话，你这个声名显赫的威远镖局总镖头，比那些街头的泼皮无赖，可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给她一通臭骂，季舒澜毫不在意，不紧不慢往椅子上重新坐定，挑起丹凤眼问：“骂完了吗？若是骂完了，那就听我讲段故事。”
锦罗本想拂袖而去，怎奈玉祯还在他手上，唯有忍了，不语，看他能讲出什么天花乱坠的故事。
季舒澜先是悠然一声长叹，接着长长的一个停顿，等开口时，那目光暗沉，分明是在痛苦的追忆往昔。
故事的起因也正是去年元宵夜，那晚他大病初愈，给几个朋友拉去酒楼喝得大醉，酒宴散，他打道回府，半路遇到观灯的苏家女儿们，酒力下迷失了本性，更兼卧床大半年，心中有种重获天日的放肆，于是逗弄苏家女儿们，也就发现了于众人后头的锦罗，当时他只觉那女子犹如神仙下凡，满城灯光不及那女子一双美眸更迷人，他的心砰砰狂跳，然后就过去和锦罗说话，最后，给锦罗使计戏耍，巴巴的跑到城隍庙老黄家熟肉店，人家本已经打烊，元宵夜，店主携儿带女的也去看灯了，他就撬开店门，生生的闯进去拿了几只卤猪蹄出来，只是等他回到邂逅锦罗之地，哪里有佳人的踪影。
这个时候，他酒也醒了大半，也明白那女子是在戏耍自己，目的不言而喻，当然是为了支开他，那女子方能同姊妹们逃离。
这么聪明又美貌的女子，他还是第一次见，当下就发了誓言，非此女不娶，于是千百般的打听，终于打听到那个狡诈的小女子叫苏锦罗，是卫国公府的六小姐，他当机立断，请了媒人往青云大街的卫国公府提亲，待媒人回说锦罗已经同裴晏定亲，他大失所望。
此生无缘，唯剩唏嘘，而后，他就忙于镖行的事了。
只等听说锦罗同裴晏解除了婚约，他犹如枯木逢春，兴奋的一夜未睡，感觉这是老天给他的机会，再次请媒人前往苏家提亲，却听说锦罗已经嫁了人。
这一晚他又是彻夜无眠，感觉老天其实是跟他开了个玩笑，大怒下指天指地，骂天地待他无情无义，发泄一通之后，徒留哀叹。
燃起的希望之火再次熄灭，无奈下他也娶了妻子。
可是，就在他成亲的那天，却听说锦罗嫁的男人竟然是自己的死敌卿公度，他勃然大怒，差点将刚娶进门的妻子一纸休书退回去，然后去把锦罗抢回来。
终究他还没糊涂到如此，但对卿公度的恨，更深，所以，他誓要夺回锦罗，而今天，机会来了，他焉能错过。
讲完，他目光中犹带着弑人的光芒，道：“你许给我，我就放卿小姐走。”
锦罗没言语，似乎在沉思。
不知就里的月牙儿突然怒了，朝季舒澜道：“你敢欺负我家六小姐，信不信我家世子爷会打断你的腿！就是我家大少爷也决计不会放过你！”
季舒澜知道，世子爷是卿公度，大少爷是指苏燕安，不屑而笑：“那我就恭候了。”
月牙儿气得无语：“你！”
这时锦罗道：“我就把我许给你。”
月牙儿惊呼：“六小姐你疯了？”
季舒澜亦是有些懵怔，晓得面对的这个小女子诡计多端，也就很难相信，不过还是想试一试，凌然而起：“口说无凭。”
锦罗立即道：“立字为据。”
季舒澜心中忐忑又狂喜，喊随从：“取笔墨纸砚来！”
小厮蹬蹬跑了，从店伙计那里借到了笔墨纸砚，又蹬蹬跑回交给季舒澜。
季舒澜亲自铺了纸在桌子上，亲自挽起袖子磨墨，亲自将笔蘸饱了墨，然后交给锦罗：“请。”
锦罗毫不犹豫的接过笔，一挥而就，千娇百媚的小女儿，写的竟是一手狂放的草书，写完将笔一掷：“麻烦季公子将卿玉祯送回凤凰大街靖北王府，至于镖银，该付多少我就付多少。”
季舒澜满腹狐疑的拿起那纸来仔细看，等看明白写的是什么，他先是一愣，接着哈哈大笑，随即把纸一丢：“苏小姐，你又耍我是吗？我说要你许给我，你却写的是许给我你的下辈子，我不信鬼神，更知道没有下辈子，你这种小儿玩的把戏，蒙谁呢。”
锦罗镇定自若，美眸流盼，眼带笑意，侃侃道：“《增一阿含经》中有云，我时我忆宿命之事，一生、二生、三生、四生、五生、十生、二十、三十、四十、五十、百生、千生成败之劫，皆悉分别。既然有这生生世世，你又怎知没有下辈子，而坊间百姓也懂，人有三生，前生今生来生，我的前生我们并不认识，而我的今生又已嫁给了卿公度，唯有许给你我的来生，我又哪里戏耍你了？”
这种佛家经典他闻所未闻，佛教之于他，仅仅会一句‘阿弥陀佛’，遂并不知锦罗口中的《曾一阿含经》中是否可有这么一说，但他至少知道连街头妇孺都知道的三生三世之说，静静的想了想，重新拿起那张纸，仿佛是一个轮回的时间，他终于顿悟似的道：“你且记住，下辈子，你是我的。”
这话虽然有些调戏的嫌疑，基于那份契约，说的也不算过分，锦罗道：“立字为据了，那么我小姑呢？”
季舒澜认真的把那份‘契约’折叠好揣入怀中，看了眼随身的小厮：“告诉店家，可以上菜了。”
待小厮出去，他才对锦罗道：“吃了这顿饭，我就让人护送卿小姐回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