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一屁崩对了

  “你今天说,你想跟李池他们搭伙儿啊?”
  拐子突然想起四人今天在老头家商量的事,陶情说自己手里还有点钱,希望能出资跟他们搭伙一起干,反正李池原本也只打算将计划覆盖一部分,六十多套房,每套三间,还不算院子里的厢房,李池就算手上的闲钱再多,也不敢孤掷一注地全砸在上面。
  陶情“嗯”了一声,抬着眉头盘算了一下:
  “之前租地给李池就收了三万六,再加上卖那些盆栽,把零碎的抹去,现在咱们手上还能支配的钱也就四万三左右,把那三千留下应急,在加上我卡里的不到十万,应该能……”
  “啥!”拐子一开始还云里雾里地听着女人算账,在听到那句“不到十万”的时候,拐子直接瞪了眼,嗓子一直就来了声公鸡叫。
  “十万?!你哪儿来的钱?”
  拐子说着,手就开始哆嗦。
  “以前攒的,我存在银行里的,一直都没动过。”
  陶情本来是边说边收拾着锅碗,可说到这笔钱的时候,她手上的活计突然停了下来。
  拐子尤自沉浸在傍上“富婆”的震惊中回不过神来,如果他此时略微低低头,他就会发现,陶情的手抖得比他的都厉害。
  “可你来的时候身上可是啥都没有,那你的钱……”拐子突然想起这茬儿,他见陶情面上微有异色,还当自己哪儿说的不对了,“你别误会昂,俺没打那钱的主意,但好歹那么多,也不能白白地便宜了银行不是?”
  拐子赶紧解释道。
  陶情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但她仍旧笑了笑,虽然笑得跟硬挤出来的一样,她将洗好的菜搁在菜板上,开始一刀一刀地切着菜,每一刀都很用力,像是要把菜板跟菜一起切碎一般。
  “丢不了,”拐子听陶情闷头说着,“无非就是补个身份证,再去银行把存折挂失一下罢了,我还没死呢,丢不了。”
  拐子听后,忙在旁边“呸呸呸”了好几声,一听存折能挂失,他便放了心,刚想叮嘱陶情几句,想让她尽快地把事儿办了,省得夜长梦多,可他又转念一想,陶情那钱原跟自己没什么关系,自己多嘴一句,别再让她多心了,那倒不好。
  拐子的嗓子咽了几下,将话给吞了回去。
  夜长梦多,这话拐子都知道,女人更懂得,虽然她一开始并不想动那些钱,还真抱定了贡献给银行的打算,反正自己现在手上也有闲钱,在这村里又没多少花费,左右饿不着,所以她也从没想过要去挂失什么的,权当打水漂了。
  可是就在今天,高晴来了这一趟,跟自己明里暗里地比较了一通,最后两人却又达成了一致,这些事情都让陶情略微醒悟了些。
  为什么要跟钱过不去呢?就算那些钱都是从前挣来的,跟自己的过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钱不是属于过去的,它能带着自己往未来走。再说了,钱,就是一流通货币,又不是什么定情信物,有什么必要“睹钱思人”的?
  陶情咬了咬嘴唇,心里朝着自己冷笑一声:这么简单的事居然才想明白,最蠢的就是你。
  她抬起头来,转身告诉拐子:
  “明天咱去城里一趟,去补办身份证,挂失银行卡。”
  “啊,啊?啊!”拐子连“啊”三声,顿时满脸的不乐意,“还让俺去啊,俺可不去,你,你自己去吧。”
  这事儿要是放在以前,陶情让拐子往西,他保证就乐呵呵地跟着走,估计都能顺便去西天取个经回来,奈何上次的事儿给拐子的刺激太大,简直颜面尽失,连他这种无赖了快四十年的老泼皮都受不住,所以这次陶情一提,他干脆撂挑子了。
  “啊什么啊?难不成,你让我自己去啊?”
  陶情瞪着眼,虽然拐子觉得她自己去完全没问题,但拐子也看出来了,陶情显然是不愿意的。
  自打今天见了高晴,拐子便直接将李池安排到了放心的名单里,所以李池才刚从村子回家没一会儿,就接到了他叔的电话。
  “那泼皮找你。”村长言简意赅地丢下一句,便将话筒甩给了拐子,竟是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
  李池举着电话,撇了撇嘴,觉得有点委屈。
  “喂?喂!喂?”
  在李池愣神的工夫,拐子听着那边没声音,便把话筒当麦克喊,还时不时地用手拍两下。
  “有人吗?大兄弟?能听到吗?”拐子聒噪的声音传来。
  “能能能,拐子哥,找我有什么事?”李池撸了把半湿的头发,他刚洗完澡。
  “明天你有空没,带你嫂子去趟城里呗!她要去补办身份证,还得去银行一趟,你要是没事儿的话,就带你嫂子去一趟。”
  拐子咋咋呼呼地说完,根本没给李池反驳的机会,交代了早八点的时间和在村头的地点,便“啪嗒”一声把电话给扣上了。
  李池举着电话,把话筒当成拐子的脸狠瞪,这老东西还记得自己是他老板么?还有没有点自觉了?
  揉揉抽痛的额角,李池转过头去,却跟他媳妇撞了个正着,尤其这小媳妇的脸上还不大好看,李池猜着高晴是听见拐子的交代了,毕竟拐子吼得那么大声,跟开了外放也没啥区别。
  看着媳妇阴沉的脸,李池的额角抽得更厉害了。
  早八点,村头,李池还是准时地出现在那里,临走前被他媳妇拎着耳朵好一个叮嘱,虽然拐子放心李池,但高晴并不放心陶情,毕竟拐子跟李池没啥可比性,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上。
  所以陶情上车后,李池秉承着能少说话就不说话的原则,认认真真地开着车,好在陶情似是怀着心事,上车后便歪头看着窗外,并不想搭理李池。
  但是长久的静默显然不适用在不熟的人之间,李池清了清嗓子,想着找个话题,打破一下尴尬的气氛。
  “咳,嫂子去银行做什么?取钱么?”
  哪知陶情一听他张了嘴,反倒直接把眼闭上了,只是丢了一句过来:
  “去取遗物。”
  说完,陶情便开始了假寐,显然不想将话题继续下去。
  “得了,让你嘴欠,这下好了,人家根本就不想搭理你,这两口子,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李池在心里念了一阵“三字经”,深吸了口气,开始认命地做起了司机。
  拐子从早晨醒来后,右眼就一直在跳,尤其是在给扯着嗓子瞎叫的光宗换尿布时,右眼皮干脆跳起了舞,直接让拐子心烦意乱起来。
  “左眼,额,跳财?右眼……呸呸呸!”
  拐子在心里连“呸”了好几口,心却更加慌乱,他觉得屋子里闷得很,便干脆抱着光宗出了门。
  光宗也快一岁了,会简单地喊声“哇哇,趴趴”的,拐子老想教他喊个“爹、娘”什么的,每每刚教一句,就被陶情给推到了一边。
  “得教普通话!”陶情总会掐着腰呲呲他。
  一想起陶情飞扬跋扈的样子,拐子撇了撇嘴,又抱着他家儿子开始了“方言教育”。
  奈何光宗像他那个机灵的妈,拐子才刚教一句,他就不乐意了,在拐子怀里挣着非要下地,拐子无法,只得放他自己在地上,看光宗歪歪扭扭地嘚吧腿儿,拐子就弯着腰在后面护着,拐子的腿瘸,腰再一弯,那走姿,比光宗也没好到哪儿去。
  “呦,小光宗。”王大娘刚从地里回来,见着那么个小娃子在地上“啪嗒啪嗒”地走着,心里稀罕得不行,上去就把光宗给抱了起来,惹得小娃子“咿咿呀呀”地乱叫着,面上老大的不乐意。
  因为以前都是陶情领着娃子出来,王大娘见今日换了拐子,陶情也并不在旁边,便好奇道:
  “你家媳妇呢?“
  拐子龇牙咧嘴地直起腰来,右眼皮依旧跳得很有节奏。
  “哦,让村长那个侄儿拉进城去了,说是要去补身份证。”
  拐子说了一半,因为他觉得没必要把啥事都告诉王大娘,谁知那婆子一听,眼顿时瞪得老大。
  “啥?他俩一起去的?”王大娘的语气让拐子很是郁闷,她自己却不觉得,“你还真放心让你媳妇跟着个男的单独出去?”
  “那有啥呢!”拐子不耐烦地摆摆手,根本就不想继续说下去,“不过就是去城里办点事儿,能有什么要紧的,再说了,那是村长的侄儿,人家有媳妇!你思想能不能单纯点?你说你也挺大个岁数了,别整天看那些狗血剧,看多了容易上头!”
  拐子点点自己的脑袋,顺手把儿子从王大娘的怀里抱了出来。
  得离“狗血剧患者”远点儿,拐子心想。
  王大娘却不以为然,也没计较拐子的态度,只是在一旁“啧啧啧”的,听得拐子心烦。
  上次拐子跟陶情去城里的事儿,因着王大娘家离得远,她没能亲眼看着,便一直深以为憾,虽说上次陶情是回来了,还依旧跟拐子好好地过着日子,可谁能知道那女人的心里究竟想着些什么,没准儿是因为上次的时间不对,她还没准备好,所以暂时按兵不动呢?
  拐子的担忧果然发生了,王大娘当真在脑子里补出了一场大戏。
  他将光宗往上举了举,扭头就想走,哪知刚转头,就见村长那老头儿正拄着个拐棍一瘸一拐地朝这边赶来,见着自己,便高喊了一声:
  “可不好了拐子,你媳妇跑了!”
  村长这一嗓子喊得中气十足的,估摸着这一条街的人都能听见,拐子脑子一蒙,右眼瞬间不跳了,他在头脑空白的前一秒居然还有闲心去腹诽王大娘:
  “还真让这婆娘一屁给崩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