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延萧相遇、鹏菲开始出现问题
张少延束手无策,来到大街上散步,世界变化太大了,让他有些目不暇接。
因为他进去之前,社会中坚力量年龄层的人们都是从智能革命完成之前摸爬滚打过的,曾经需要出卖自己的劳力或者思想去换取一切生活所需。对于他们来说文艺、体育、哲学等都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因为大家都很忙,大部分的注意力要放在工作上。体育对于一部分人而言可以说是爱好,或者对身体有好处的一项负担,甚至是大多数成年人完全不会参与的项目,肥胖导致死亡的数量已经远远超越了饥饿。而艺术对于大部分人来讲属于奢侈品,要从购买生活必需品的预算中节省下来去支付价格不菲的电影票或者流行音乐门票,能舍得钱去高水平的剧院看一场现场演出的人更是少之又少,要知道一个三口之家去看一场戏要花掉一个中产阶级一周的收入。哲学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讲更是毫无关系的事情,虽然人们偶尔也在探讨健康快乐比事业重要,但是为什么要活着或者我们的追求是什么这种问题则被认为是纯浪费生命的思考。大半辈子的思维习惯很难改变,所以即便智能革命完成了,大家不一定需要工作了,机器人会提供人类需要的一切,但是大家关注的还是如何提高生活水平,关注的是衣食住行的品质。
然而,下一代人的生长环境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以前大家从小学开始就要为了自己的将来做出巨大的努力,好好学习,目的是将来上更好的中学、大学,找到一份好的工作,最终过上更好的生活。无论教育部门如何给孩子们减负,无论其他政府部门如何给大家做出保证,都无法阻止大家内心的焦虑,谁都不想被社会前进的脚步甩下,不是吗?但是现在一切都变了,好的生活不再需要努力去换取,付出多于他人的努力也不会在物质上得到更多,最多是换取他人的喝彩,社会的肯定,或者一场常人得不到的太空旅行,仅此而已。所以大家的注意力不再过多地放在如何提高生活质量上。更多的人开始追求健康,开始追求精神层面的快乐,开始思考一些高深莫测的问题,去寻找灵魂的居所。每个人都想得到别人的认可,以前因为物质不够丰富,所以大家都拼命赚钱,以此获得更为丰富的物质,好在别人面前变得体面。而现在大家获得的物质都差不多,衣食住行不再被分成三六九等,所以开始以其他方式吸引人们的目光,获得心理的安慰,以及提高一些社交优越性。这些方式包括体育,在赛场上战胜对手,或者艺术,用优美的歌声,或者乐器与舞蹈、画画等去带给他人美的享受,艺术往往又离不开哲学,深刻地研究艺术便会走入哲学殿堂,很多人都想写出一部在哲学层面无懈可击,同时给人无限启迪的醒世之作,并灌输在剧本中变成话剧展示给他人。这些在智能革命以前都是做为兴趣爱好存在的事物,如今都变成了人们生活中最重要的,因为在完全解决了吃喝拉撒之后总要做点什么,在社会中,也就是在别人的心中找到自己的价值。在智能革命以后长大的这一代人已经与之前的人类思考模式完全不一样,就好像农业革命和工业革命一样,带给人思想的改变是翻天覆地的。
当第一代在“智能革命”以后长大的人逐步替代前人掌握了社会的主导权之后,社会的主要需求也随之发生了改变,从衣食住行、吃喝拉撒变成了文化、体育、艺术、哲学。中国这个历史悠久的国家文化底蕴是深厚的,内容是丰富的,之前已经即将被人们遗忘的技艺基本都恢复了往日的风采。这些社会需求也促使着城市的形态发生着改变。无论是体育还是文艺都需要有观众,而且场地需求巨大,所以,人们在城市的上空建造起了环形跑道,无论骑自行车还是跑步,或者散步等需要长距离场地的运动都可以在上面进行,跑道连接着各种场地,大到足球场,小到乒乓球台,大小剧场、音乐厅、戏台子等演出场地,象棋、围棋、中国画、毛笔字等中国文化方面的兴趣场地,即便是编钟这种大型而复杂的中国乐器,也可以找到,并在机器人的演示下进行学习体验。舞蹈、瑜伽场地上有很多漂亮姑娘,而太极也不再是老年人的专属,很多年轻人参与其中。一个散打练习的场地,很多机器人手臂上套着手靶给人类做陪练。最有特点的是一个剧组正在拍戏,除了导演、演员、摄影师等需要有创作意识的工作是人类完成以外,其他部门的工作则由机器人完成,导演在给演员讲戏的时候,执行导演安排一个机器人走背景,告诉机器人演员说哪句台词的时候走过去,哪句台词的时候走回来。摄影师架好机位以后让一个机器人扶着,喊了一声布光,一堆机器人忙成一团。喊了开始以后,大家机械地动了起来。这一切让张少延看得眼花缭乱,他很想参与一些,但是发现哪个也参与不了,毕竟已经56岁,学什么都有点难,他感觉自己被社会甩下了。但是他不甘心就这样虚度一生,他要实现自己的目标。
张少延走了很久,在一个大型的空中草坪上看到了正在布置婚礼会场的林萧,一堆机器人在她的指挥下井然有序地工作着。这个婚礼会场很特别,不是那种到处都是白花花、圣洁款的布置,而是充满了浓郁的紫色,看上去既浪漫,又温馨,而且幕墙的后方不再是一张普通的婚纱照,而是林萧自己画的两个人画像。画面中,谢小兵将林萧抱起,飞快地旋转,林萧的身体在向心力的作用下倾斜,嘴巴与谢小兵吻在一起,虽然是一个高难度动作,但是看上去美轮美奂。而且林萧安排很多机器人将玫瑰和薰衣草种在草坪上,整个婚礼会场就像童话一样,是一个充满爱的花园。
张少延被眼前的一幕迷住了,他驻足观看了很久,被林萧注意到。来的便是客,按照中国人的传统是要发喜糖的,林萧已经准备了她自己亲手做的喜糖,此时要拿给张少延,因为中国人觉得这样可以让吃喜糖的人沾到喜气,获得好运。
“叔叔,您吃糖。”林萧很有礼貌。
“谢谢,小姑娘,这是你的婚礼会场吗?”
虽然离得很近,但是张少延还是没有认出这是他情敌林鹏的女儿,毕竟已经17年没见,他进监狱之前林萧还是个不到10岁的孩子。
“对呀,我后天结婚,到时候欢迎您来喝喜酒。”
“谢谢,糖很好吃。”
“那我多给您一些吧,这糖是我自己做的,别的地方找不到。”
说着林萧叫过来一个机器人,“拿一包喜糖过来。”
“好的,林萧女士。”
“那我就不客气了。”张少延接过喜糖说:“祝你新婚快乐!”
“谢谢,那我就不陪您了,那边还有点事,您有事可以叫我。”
“好,你去忙吧,再见。”
“再见。”
对于一个56岁没有孩子的人来讲,他多么希望自己也有一个这么好的女儿呀,看着她长大,看着她结婚生子,将是多么让人激动的事情啊!他低头看向喜糖包,上面印着:“林萧与谢小兵结婚了”,并附有两人的照片。林萧这个名字很熟悉,张少延思考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肯定是在他进监狱之前听说的,这么算下来,他进去之前这个女孩应该10岁左右,可能是同学朋友的孩子,她姓林,难道是林鹏的孩子?对,林鹏的女儿好像就是这个年纪,想到这里,他赶紧去迎宾处看父母信息,上面清楚地写着“父亲——林鹏,母亲——李雨菲”。真是造化弄人,居然碰到了林鹏的女儿,他很受打击,林鹏不单单占据着王思思的心,让王思思一直只拿张少延当一个备胎,更重要的是,林鹏还拥有另外一样他这辈子都无法得到的宝贝,就是这么好的一个女儿。悲伤之外,他意识到这个女孩有可能知道王思思的下落。因为如果王思思真的因为保护“机器情人”而与世隔绝,那必定少不了林鹏的帮助,林鹏不向外界透露王思思的行踪,说不定这个涉世未深的孩子可以说点什么。
线索二:
林鹏是本地人,每个周末都要回家与父母团聚,他邀请李雨菲去他家,李雨菲总是以工作忙的理由来拒绝他。林鹏也想像其他的情侣那样去看电影、逛公园,放松一下,可李雨菲觉得那是在浪费时间。尤其是每天下午一小时的锻炼,林鹏有的时候犯懒,不愿意去,竟然被李雨菲这样郑重其事地鼓励:“林鹏,我们是情侣,要一起进步,才能有好的未来。身体健康是很重要的,你不锻炼就等于是在伤害自己的身体。所以,我希望你现在能和我一起去操场锻炼。”林鹏无奈,怕李雨菲觉得自己不够爱她,只能依着李雨菲的意思来。
不仅如此,两个人在性问题上也有分歧,林鹏喜欢循序渐进、慢慢爱抚,可是李雨菲却想速战速决,迅速达到高潮,然后睡觉。因为她第二天还要早起背单词,而且她觉得做爱就一定要有高潮,不然就失去了意义。所以她的动作很大,有时候都让林鹏不敢相信报到那天的羞涩女孩和枕边的是否是一个人?
林鹏问李雨菲,为什么开学的时候不是这样?印象中李雨菲是一个很娇羞腼腆的女孩,为什么现在这样直接?
让林鹏没有想到的是,李雨菲居然有一个强大的理论体系作支撑,她是这样对林鹏解释的:人生需要有目标,不然就毫无意义。从广义上来讲,不是所有人都能享受到像我们这样的教育条件,或者说我们占据了重要的教育资源,就要承担相应的社会责任,必须严格要求自己。从狭义来讲,两个人在一起有两个人的目标。她认为两个人在一起门当户对不是没有道理,如果两个人的经济基础不一样,在一起生活肯定会存在经济上的不平等,让感情中掺入杂质,变得不纯粹,也就不那么让人心动了。所以他们两个人的目标是要一起缩小两个人的贫富差距,让两个人可以长久地在一起。她无法让林鹏变穷,所以只能让林鹏尽最大努力支持她变富了,而林鹏唯一能做的就是陪着她一起上进。至于开学时的羞涩,林鹏的一个眼神就能让她的脸红成苹果,变成了如今的我行我素。李雨菲的逻辑让林鹏哭笑不得,她说她以前从来不允许自己和任何男生有接触,因为她要集中所有火力攻坚高考,不能分心。而到了大学她就可以敞开心扉接受一个自己欣赏的男人,少女的初心被触动,当然会羞涩。可是当习惯了和林鹏在一起,那份羞涩去掉以后,就露出了本来面目——感情是人生蓝图的重要一环,她要按照自己的人生规划让感情步入正轨,所以会严格要求。
林鹏很理解李雨菲,也很赞同她对感情的分析和要求。可是面对现实的时候,林鹏还是有些不能接受。例如,林鹏想要像其他情侣那样去看场电影,但李雨菲却因为学习效率低和浪费钱而责备他。或者到了周末,林鹏想要和李雨菲抱在一起睡个懒觉都变成了天方夜谭。
林鹏想让李雨菲的生活节奏稍微放慢一点,不然两个人都会很累。而李雨菲却老生重谈,告诉林鹏,她没有林鹏家那么好的条件,将来她家里的一切都指望着她,她必须努力,她觉得浪费时间就是犯罪,希望林鹏可以支持她。林鹏表示将来可以对李雨菲的家庭进行帮助,被李雨菲拒绝,她觉得那种要靠别人养活的生活方式是一种侮辱,她想独立,在经济上不依靠任何人。李雨菲的这个态度让林鹏更加欣赏了,而且林鹏觉得李雨菲很可怜,想尽自己的所能去照顾她,保护她。而林鹏能唯一能做的,就是适应李雨菲的节奏,可是这个适应过程真的很累。
林鹏爱喝咖啡,而且只喝卡布奇诺。这是一种很简单的幸福,甜甜的,以及咖啡与牛奶混在一起的香浓,可以让人的味觉得到极大享受,而不像其他那些复杂的咖啡还要费尽心思去品、去琢磨。反正都是进步,在自习室和在咖啡厅学习是一样的,林鹏想对李雨菲好,照顾这个让人心疼的女孩,让她也可以得到自己的快乐。于是在他的百般要求下,李雨菲终于同意陪他去喝一次咖啡。
这是李雨菲第一次进咖啡店,她从来不知道人们为什么要为了一杯饮料去如此奢侈的地方。这次也不例外,当她看到价签上那些离谱的数字时非常不能理解,一杯咖啡的价格居然比她一天的餐费还要高!
那个下午对于她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咖啡厅毕竟不是自习室,有方方面面的打扰,学习效率要低的多。同时,她还要被迫接受着高价咖啡的折磨。结束的时候,林鹏想带李雨菲去吃饭看电影,可是李雨菲拒绝。还是老生常谈,李雨菲说这些奢侈品不属于自己,她不想花林鹏的钱,而且自己的生活环境要求她必须珍惜时间,更加努力。虽然林鹏被李雨菲的理论说服了,开始支持她,但是林鹏还是想让李雨菲活得轻松一点,快乐一点。
还有一次,林鹏在网上查到定期去郊外游玩,看看美好的大自然,有益于身心健康,也可以给工作和学习提高效率,林鹏像得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去借了电动自行车,准备带李雨菲出去放松一天。开始的时候林鹏邀请李雨菲郊游,李雨菲觉得耽误时间,拒绝。当林鹏拿出网上查到的郊游好处时,李雨菲马上就同意了。于是,两个人开开心心、毫无顾忌地踏上了这次小旅程,哪怕在电动车后座上还要时不时看一眼背单词的小卡片。
在游玩的过程中,他们看到了一个脏兮兮的小池塘,里面有很多垃圾,不由让林鹏想到了小时候做的可以打捞废弃电池并送到电池回收处的“潜水飞行器”,就将这件事情告诉了李雨菲。
林鹏又给李雨菲讲了一个他特别喜欢的电影,故事是这样的:很多年以后,人类对地球的环境破坏让地球不再适合人类居住,人类全部逃到了外太空,只留下了一个小机器人“瓦里”来清理垃圾。林鹏萌生了一个想法,自己现在就可以生产不停清理垃圾的机器人,为全人类的环保事业出一份力。
“如果这种机器人可以被采纳就好了!”林鹏边想边说。
“对呀,清理垃圾这种工作不是所有的人都愿意做。”李雨菲表示同意,她觉得林鹏能有这种想法很善良,很值得肯定,但是她没有想到林鹏是一个想到就要做到的人。
“咱们两个一起研发处理垃圾的机器人吧!”林鹏真诚地对李雨菲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