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五章 恶魔往事 3

  “好了,今晚叫你来就是通知你这件事情,你回去早点休息吧。”
  过了许久,楚海峰看到楚紫玉依旧站在那里:“怎么了?难道不想去俄罗斯?”
  楚紫玉摇摇头:“没有,我就是想问问爷爷,当年你在前线杀敌报国的时候,你有想过家里人么?你有,想过奶奶么?”
  楚海峰站了起来,他背手看着墙上的那幅字:“封儿,你现在还不明白,当你到达一定高度的时候,你要考虑的就不会再局限于小家,当几百万上千万人的命运把握在你手里的时候,儿女私情小家琐事统统都会被抛在脑后,你握着这么大的权力就要担起那么重的责任,。”
  楚紫玉低头沉默了片刻:“我知道了爷爷,爷爷晚安。”
  楚紫玉转身离开,但在快要迈出门槛的时候,他又回过头来:“我这段时间会学好俄语的。”楚海峰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那里的教官一半都是国内的,等你去了在学也不迟。”楚紫玉应了一声:“嗯,爷爷晚安。”楚海峰挥了挥手。
  等楚紫玉离开之后,楚海峰才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他轻轻地拿起桌子上的那张全家福,微微摩擦了一下,“哎,命苦的孩子。说是要抛诸脑后,但人是长着一颗热心的,以后的路都要靠你自己了。”
  “叮叮叮”桌子上的红色老式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楚海峰接起电话,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有些许焦急:“向您汇报最新的情况,劳伦斯·西德尼·伊格尔伯格在华盛顿的公寓里被炸身亡。”楚海峰眼神一凝:“帮我接一号专线”
  楚紫玉回到自己的屋子,自己屋子里比爷爷的屋子还要简单,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但如果有木材精玩的专家在的话,肯定会惊叹这几个简单家具的价值。
  楚家当年花大价钱邀请国内早已隐退的雕刻大师冯三水,用上好的杉木历时一年完成,可以说楚紫玉的这张床可以摆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博物馆供人参观,当时冯三水完成这件作品后,当场毁掉了自己用了数十年的工具,表示绝品之作最为上品!另外的书桌和椅子和楚海峰书房里的那套都是价值连城的精品。
  楚紫玉脱掉外衣,露出了里面的围腰铅块和小腿上的细沙袋,贴身的那件黑色背心早已湿透,勾勒出一具拥有完美肌肉曲线的身材。
  楚海峰从小对楚紫玉的学习不管不问,但唯独要求他要有一个强壮的身体,每年暑假都是楚紫玉的噩梦,在暑假期间他会被送到某军区接受专业的体能训练以及一些枪械知识。
  在平常生活上学期间他都要负重,从最开始的负重十公斤就苦不堪言到现在负重四十公斤还能从容不迫,楚紫玉的身体素质早已达到一个普通人难以企及的水平。
  他收好铅块和沙袋洗了个热水澡,提起了放在房门口的一个小水桶。楚家庄园后面有一个小湖,楚紫玉每晚这个时候就会提着水桶去打水,这是他十几年来的习惯。
  打完水他又回到自己屋子的后面,屋后原本是一块空地,后来楚紫玉和母亲在这里种下了一棵樱桃树,现在樱桃树已经长成了一棵大树,现在正值春季,树枝上面开满了粉红色的小花,整棵树就像一把伞把整块空地都遮盖进去,庄园里有专门修剪保养的园丁,但唯独这棵树,楚紫玉从来都是亲力亲为。
  浇完水,站在树下默默地静思了一会,楚紫玉就像来时那样,提着水桶回了屋,累极了的楚紫玉倒头就沉沉睡去,毕竟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第二天早上五点,楚紫玉准时的睁开了双眼,他的屋子里没有闹钟,但是他自身的生物钟比闹钟还要准确。
  早上五点到七点是楚紫玉的训练时间,起床先绕着海安路旁的的湖心公园快跑十圈热身,回到家后在专业的训练室接受训练,训练师是爷爷的警卫员。
  楚紫玉不知道他的全名,只知道他姓王,就一直喊他王哥,王哥跟了爷爷将十几年,上过战场杀过人,曾经在越南雨林接受任务时徒手杀死十三个凶恶的匪徒,唯一的代价就是付出了一根小拇指。
  在一次训练结束后,满头大汗的楚紫玉看着和他进行了同样强度训练却依旧气定神闲的王哥,问出了这个雨林斗匪徒故事的经过。
  王哥那时候像楚紫玉一样蹲坐在了地上,淡淡的说道:“那时候有任务,我和大部队走散了,困在雨林里,后来我遇到了一支敌方小队,我当时手上已经没多少弹药了,就想着省着点弹药打猎填饱肚子,然后就用匕首把他们全给干掉了。”
  说完他又露出了往日标志性的笑容,咧开嘴眯着眼睛漏出一口大白牙。对于这种肤浅而苍白的解释,楚紫玉顿觉无趣:“拉倒吧,哪有那么厉害,你肯定又骗小孩呢。”王哥听完,笑得更灿烂了。
  楚紫玉去过很多次王哥的小屋,他的屋里并没有什么装饰品,只有简单的书桌床柜,但靠床的那面墙上却挂满了功勋章,对第一参观的楚紫玉来说充满了震撼感。
  每次楚紫玉问起这些战勋的来历,王哥总是咧开嘴笑笑不说话,久而久之楚紫玉也就不再问这些问题,但每一次楚紫玉回忆的起王哥的时候,第一个想起的场景就是王哥屋子里近乎正面墙壁的功勋嘉奖。在楚紫玉心目中,王哥始终是那样的深不可测,无论是实力还是他曾经的经历。
  当楚紫玉大汗淋漓的跑到训练室时,王哥早已等候多时,他低头看了看表,冲楚紫玉点点头,楚紫玉这才松了口气,看到楚紫玉这样,王哥也笑了,黝黑的脸庞上露出两排雪白的牙。楚紫玉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如果你去拍牙膏广告,也许能拯救一个品牌。”
  王哥摸着下巴想了一下:“也对,这倒是个赚钱的门路,等以后潦倒了可以去试试。”楚紫玉嘿嘿笑道:“我有预感,你要去拍广告肯定挣大钱,咱们商量一下,我这个提议值多少钱。到时候我要的不多,分我一半就够啦。”
  王哥眯着眼看了一下楚紫玉:“三百标准俯卧撑,一百五十秒限时,现在开始!”楚紫玉惊叫:“老王!你这样会失去我这个朋友的!”虽然这样说着,但楚紫玉还是迅速的俯身去完成俯卧撑目标。
  和王哥相处久了,楚紫玉丝毫不觉得这样一号风趣幽默的人竟然能够在危险的原始雨林徒手搏杀那么多凶恶的匪徒,但王哥那根断指却无声的印证了过往的事实。
  繁复的训练在七点结束,楚紫玉吃完佣人准备的早餐就朝着车站跑去,白花早已等候多时。无论上学放学,两人从来都是坐公共汽车去学校,这点楚海峰从未要求过,家里有专门接送的车子,但楚紫玉从来没坐过。
  到班的时候,班里人已经坐齐了,距离高考还剩不到100天,大部分学生并没有一个特别好的背景去足够他们挥霍青春,很多时候,上一所好的大学,接受更好的教育结识更优秀的人,是平凡孩子改变自己和家族命运的关键。他们懂得人生来就没有公平,只有自己的努力才有可能是改变命运的关键。
  楚紫玉和白花像往常一样走到自己位置上,并未理会那几道目光,那目光的主人来自昨天受到侮辱的楚明和他几个“哥们”。
  昨天被白花顶了一下,楚明并不在意,让他感觉自己尊严受到践踏的是楚紫玉的态度,楚紫玉那种发自心底的骄傲,那种淡然的态度,还有一个可以为他顶头出面的朋友,这些都让楚明嫉妒到发疯。
  从小到大,楚明从来没有过真正的朋友,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全部都是来自自己的父亲,那个让他始终痛恨的男人。
  楚明的父亲现在已经坐到京都的副市长级别的位置,但在楚明的童年,他曾亲眼目睹自己父亲为了升官发财把母亲送到别人床上!这件事让他备受伤害,留下的阴影持续到现在变得更为强烈。
  他从小在其他人面前都有着一种别人不易察觉的自卑心理,他一直把自己伪装的很好,他憎恨自己的父亲,但却享用着父亲的权势。
  在父亲顺利升官后,他埋在心底的自卑心理越来越强,而他所拥有的能量却变得越来越大,他觉得自己现在的一切都是母亲用身体换来的,他听不得别人在他面前讨论关于母亲的话题,在别人面前越强势,自己就会越觉得耻辱,这是他人生难以抹去的污点,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甚至会产生幻听!
  “你听说了么,那个楚明的妈妈啊,被楚明的爸爸送出去给人睡啊。”
  “是么,嘿嘿嘿,我早听说了,听说还不止一次呢。”
  “对啊,我听说楚明的爸爸因为这讨好了上级才升的官。”
  “很多人都知道,只是不说了,只有楚明还蒙在鼓里不知道呢。嘿嘿嘿。”
  “对啊对啊,我们不要告诉他,说不定啊,他还不是他爸亲生的呢。”
  每次从梦里惊醒,他都难以入睡,他用父亲的权力和关系来营造自己的实力,他觉得这个可以来维护自己那脆弱的自尊心,来保守自己那秘密,但越是这样,他愈加自卑,所以他嫉妒,嫉妒楚紫玉能够淡然的面对一切的态度。
  从他开始和楚紫玉同班时他就注意到这个人和其他人不一样,他知道自己做不到这种处之泰然的程度,只要自己的秘密还存在一天,自己就做不到这种态度,所以他看不得楚紫玉,他要把楚紫玉踩在脚下,他要让楚紫玉那高傲的头颅再也抬不起来!
  平淡枯燥的一上午,楚紫玉在看书中度过,而白花,则是流着哈喇子度过的。像往常一样,楚紫玉拍醒白花,领着他去餐厅吃饭,但两人刚踏进餐厅,就觉出不对劲来,一群人不着痕迹的堵住了他们的退路,班长楚明也适时出现。
  白花瞬间明白了,他脸色沉了下去:“楚明,同学一场,这么记仇么?”
  楚明双手一摊,挑着眉说道:“哎呀,没办法呀,谁叫我楚明小气呢,我心眼小,比不了两位的宽宏大量,我这个人呢,锱铢必较,昨天你们打了我,连句道歉的话都没说就走了,咱们这算不算是结下梁子了?我可是有仇必报的,所以昨天我跟我一群兄弟诉诉苦,本来我是打算自己一个人来找你们了结的,结果他们非要过来帮我,只能说我的兄弟太讲义气,而你们的运气差到要命,哈哈哈哈。”楚明哈哈笑着,围着楚紫玉白花的一群人也跟着大笑。
  楚明要的就是这种在大庭广众下羞辱楚紫玉的快感,不仅是语言上的羞辱,他待会还要打断楚紫玉的腿,踩着他的脑袋吐口水,至于学校校纪什么的,他从来不关心这些。
  “你知道距离学校最近的医院是哪家么?”一直沉默不语的楚紫玉突然开了口,楚明一怔,“你什么意思?”楚紫玉抬起头露出了一个和煦的微笑:“我只是想让你的同伴给你做好路线规划,免得待会来不及送医。”
  话音未落,楚明只觉的眼前一闪,楚紫玉的拳头就捣在了楚明的鼻梁上,楚明的鼻血直接飙了出来,他感到眼前一暗,险些昏厥过去,好在后面有人扶住了他,他定了定神,看到白花和楚紫玉已经和一群人动起手来。
  “愣着干嘛,快给我上!把这混蛋的腿给老子打断,谁断他一条腿,老子就奖励一万块钱!”捂着鼻梁的楚明怒吼着,周围的人一听到钱瞬间就失去了理智,一个个怪叫着冲了上去。
  只见楚紫玉一个鞭腿,从腿上传来巨大的力量直接扫倒了楚明面前的两个人,楚紫玉一个闪身就来到楚明身边,又是熟悉的笑脸,还是熟悉的拳头残影,楚明的鼻梁彻底塌了,他捂着鼻子在地上大声嚎叫,但这个时候已经没人去理会他了,倒下的人越来越多,而人群中那一胖一瘦的身影却越战越勇。
  来自肉体实实在在的疼痛让楚明本就不坚强的信念变得摇摇欲坠,他开始觉的有些怕了,他觉的自己似乎惹到了不该惹的人物,现在这个时候,一切的权力关系都没了用,在兵刃相见的时刻,只有实力才是一切,这个时候比的不是谁父亲官更高,而是谁的拳头更硬。
  五分钟不到的时间里,楚明和他带来的十几号人全躺在地上痛苦的翻滚着,而那两个“始作俑者”早已不知去向。
  打完就溜,这是楚紫玉和白花多年“闯荡”得出来的经验,打赢了别人还要站在那装会儿逼基本就是弱智的行为,速战速决不拖泥带水才是打架最根本的要义。好在那群人足够弱,都是一些不学无术整天抽烟喝酒泡妹的坏孩子,根本敌不过每天刻苦训练的楚紫玉两拳的力量,至于白花,虽然他胖,但他打架也有技巧,擅于利用自己体重优势,两人身上只被别人踢了两脚,根本没有大碍。
  “老大,那咱们下午咋办?”白花蹲在地上无聊的逗着蚂蚁。
  楚紫玉抬头眯着眼看了看高高挂起的太阳:“没事,咱还接着回去上课,楚明这么一个好面子的人,他可不希望把这事给闹大了,我们一切照旧,如果有特殊情况,凭我们两个人也能解决。”
  楚明果然没有把事情闹大,虽然是在热闹的餐厅爆发的冲突,但前前后后一共只有十分钟的时间,场面又很混乱,真正知情的人其实很少。
  脸上裹着纱布的楚明住在医院的单人包间里,即便医生处理过伤口,但那种刺骨般的疼痛还是令人难以忍受。更令他难以忍受的是被楚紫玉连续打击的鼻梁,医生告诉他,他的鼻骨已经碎了,即便进行整形修复也会留下永久性的疤痕。
  这对于从小就因为心理自卑过重在意外表的楚明来说,是根本不能容忍的存在,他当时就拽着医生的衣领把身上的银行信用卡全丢到医生头上。“不管用多少钱,都要把我的鼻子治好,中国不行去韩国,韩国不行去美国,要是我这鼻子成了残疾,我敢保证你的下半生将会在轮椅上度过!”
  暴怒的楚明不顾一切的怒吼,引得病房外面的人驻足走廊,大家都想看看那个住在高级病房大吼大叫的傻子到底长什么样。
  住院半天后,楚明的母亲匆匆赶来医院,即便已经四十多岁了,但依然可以从她身上看到当年的媚丽。蒋梅担忧的询问着儿子的伤情,但楚明却一直不肯说整个事情的缘由,她也没有办法强迫儿子,从小就看不得儿子受半点委屈的蒋梅来到医院眼泪就没停过。
  躺在床上的楚明对于楚紫玉的最开始的嫉妒转变为怨恨,每听到母亲在床边传来的哭声,楚明对于楚紫玉的怨恨就更加深一步,怨恨他毁了自己的容,怨恨他让自己又一次受辱。连带着对父亲的憎恨也加深了。
  “他为什么还不来?他儿子被人打成残废了都不关心一下么?他在意的只有他的仕途么?为了他的仕途他的权力,他甚至可以出卖自己的妻子抛弃自己的儿子么?”
  楚明愈加的愤恨,他拼尽全力拍打着病床,喉咙里发出嘶哑的惨叫:“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么!楚天磊!”
  吓得旁边的蒋梅赶紧捂住了他的嘴巴:“儿子,你骂你爸爸干什么呢。”楚明刚想把一切埋在心底的秘密说出来,想要把这些年内心的苦闷发泄出来,但他看到母亲哭肿的双眼瞬间泄了气。
  闷不做声的翻了个身背对着蒋梅,他不想再看到母亲这样一幅可怜的表情,他想改变这一切,但他无能为力,能做的只有逃避,但埋在心底的那个名为仇恨的种子却日益壮大。
  “给我好好查查,那两个人的社会背景和人际关系,我要完整的资料。”待伤心的母亲走后,楚明面色阴狠的打了通电话。
  下午楚紫玉和白花就大摇大摆的回到班里上课,丝毫没有在意其他人对这里投来的视线。看到班里一下少了这么多人,而且作为班长的楚明竟然也不在,这让班主任梁老师感到很惊讶,她打电话问了楚明,楚明只是跟她解释自己和班里的这些人踢球受了伤都住院了。
  梁老师自然是不相信的,但楚明并不想透露,其他人也守口如瓶,她也得不到有用的消息。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在接下来的两天里,餐厅打架事件就慢慢的退出了学校的热议话题圈。
  楚紫玉依然每天不变的训练看书,爷爷为他做的那个决定在他看来对未来这两三个月的计划影响并不大,他的桌子里放的书大多是关于时间进程的史实类书籍。
  在他小的时候,楚海峰为了鼓励他看书,特意在自己的书房里放着各种各样的的杂书杂记,等楚紫玉年纪见长,他对于自己看的书越来越系统。楚紫玉对于学校的学科学习并不太感冒,他的成绩处于班级的中游偏上,而像白花这种上课就忍不住睡觉的学生在老师眼里基本上都是无可救药的存在。
  很多老师都知道,像白花这种还有得救,但像楚紫玉,没一个人能说的上来,他们只是觉的这个孩子和其他孩子不一样。
  只有楚紫玉的历史老师有着不一样的看法,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很欣赏这个年轻人,有一次在课堂上,讲到高潮时,他突然提出了一个关于世界进程的历史问题,原本激情高涨的同学们瞬间变得鸦雀无声,因为这是课本上没有的东西,没一个人能都答得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