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章 迁都之争

  大军开拔,轰隆隆的声音逐渐远去,留下了数十骑马探子在军营附近来回搜索,看一看是否有什么漏网之鱼。有十余骑先后进入桂花林内,踏遍了林子的每一个角落,结果一无所获。
  临近半夜时分,众探子方放弃搜寻的努力,集合成队,马不停蹄地朝北进发。谁都清楚,一场恶战即将在褒城爆发,但凡想立功受赏的,就不能错过这一战。
  平静许久的汉中,今夜注定风雨交加。
  傅惊涛等自藏身的树冠上跃落,展开轻功步法,往东飞奔。傥骆道入口在东北方向,相距褒斜道甚远,路上不宜耽搁。
  天色转亮,视野中的村庄堡镇变得清晰,鸡鸣犬吠声此起彼伏,田间地头开始有人影闪动。
  为免惊世骇俗惹来麻烦,三人拐进一个小镇,雇了辆骡车代步。
  骡车晃晃悠悠,沿官道而行。
  赵燕容透过车窗,眺望着远处忙碌的农田景象,轻叹道:“百姓安居乐业,衣食无忧,岂不是圣人所倡导的吗?为何总有野心勃勃之辈试图挑起事端,点燃战火?”
  不出意外的话,褒城之战已然结束。潘美、胡凤等四百余人是生是死?有没有被忠远军主力包围?假公主之事被敌人识破了吗?数不清的疑问压在心头,让她愁眉不展。
  傅惊涛耸耸肩道:“权力之争,从古至今未曾有一刻平息。何况当今乱世,谁不想称王称帝?”
  赵燕容斜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那你呢?”
  傅惊涛摇头道:“我习武多年,追求的是攀登武道巅峰,没有心思追逐权力。我期望大宋能统一大江南北,集合中土之财富战力,北伐异族,夺回燕云。不然,东京开封府极易被强敌威胁,届时帝王不宁,百姓不安。”
  赵燕容讶道:“咦,你居然能看出开封府的位置不利于为国都,目光之犀利还胜过许多朝臣呢!”
  开封地处平原,四面旷野无险可守,并不适合作为一国之都城。假如异族铁骑突破黄河防线,长驱直入,可以轻易杀到城下。赵匡胤登基之后敏锐地看到这一弱点,曾多次赴洛阳、长安两地,考察这两座古都的现状及地理环境,打算迁都避险。
  洛阳西有函谷,东有虎牢,皆为天下之险关,当年秦国就是凭借这些关隘独拒六国而安然无恙。长安则是唐朝故都,“以河为池,以岭为墙”,通俗地说是以黄河与秦岭为屏障,更是牢不可破!
  但是,包括赵光义在内的大多数朝臣并不想迁都。洛阳、长安历经战乱,繁华早已不再,此时人口稀少城池残破不堪,怎比得上有人间仙境之称的开封城?谁乐意由奢入俭,舍弃眼前的享受?
  迁都之争目前还局限于朝堂,尚未完全公开。但帝国重臣们各有各的算盘,暗地里合纵连横,互不相让。
  傅惊涛不得不佩服赵匡胤的雄才大略,高瞻远瞩。在另一个时空,金军铁骑千里奔袭,借着黄河冰冻的良机攻破开封,致使北宋国灭,两位皇帝及数千嫔妃宫女被掳走,各类珍宝典籍损失无数,近千年的文明积累毁于一旦,是为“靖康之耻”。华夏文明从此由盛转衰,虽侥幸苟且于江南,但国力大衰,最终被蒙古所灭。
  如果赵匡胤将国都迁移开封,或许能避免靖康之耻的发生。
  傅惊涛握紧双拳,一字字道:“既然迁都易造成朝堂分裂,何不集合全国之力奋勇北伐?若能固守燕云险地,筑起雄关抵御异族,我华夏一族便可免除亡国灭种之忧了!”
  赵燕容喃喃道:“勠力同心,一致向外?你的主意太好了,我会如实禀告皇帝哥哥!”
  傅惊涛偷抹一把虚汗,通过对外战争转移国内矛盾,在后世尽人皆知了,不算是什么稀奇的想法。
  不过由南向北属于仰攻,进攻方先天处于不利的位置,且大宋缺少良驹,在平原地带跟契丹骑兵交锋,得做好牺牲大批步卒的准备。在北伐之前,还需考虑到如何防御西蜀、南唐的侵袭。总之,这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极难,没有个三五年的准备无法顺利实施。
  一路东去,在日落前抵达了城固县城。
  城固县筑城历史悠久,先秦时即是汉中大城之一,人口众多,交通便利,汉水、湑水等河流在此交汇,沿岸码头林立,有一排排的仓库和客栈、酒馆、茶水铺子,每日穿梭来往的船舶数以千计。
  渡过湑水河继续往东,就是傥骆道入口了。
  三人付了车脚钱,在街边选了一间普通客栈投宿。吃晚饭的时候,忽听街道上人声鼎沸,马蹄声、车轮滚动声交织,还有铜锣敲响。众商旅纷纷停箸,挤到窗前观看。
  只见一队威风凛凛、整齐排列的大宋铁骑领先开道,其后是一长列的马车及异国骑士,车队中央树起一杆“蜀”字大旗,再往后则是数十名骑马的白衣剑客,队伍浩浩荡荡。
  “快看,是蜀国使团!”“蜀人要称臣议和了!”
  众商旅、客栈伙计、路人等指指点点,犹如看到了什么稀罕事物。
  赵燕容冷冷道:“蜀人此时选择离开兴元府城,别有用心啊!”
  傅惊涛道:“蜀国使臣十分精明,暂时还不想跟大宋识破脸面,这么做是跟刘庆义撇清关系。”
  潘美等夜袭褒城的消息九成九已经传开。蜀人不确定刘庆义反叛一事能否成功,生怕卷入漩涡,招致大宋朝廷误解,于是急急忙忙离开府城。万一刘庆义起事失败,他们还可以辩称自己毫不知情。
  赵燕容失笑道:“蜀人这算是抛弃盟友吗?”
  傅惊涛道:“他们两家有利则合,无利则分。蜀人的目的是搅乱大宋,才不在乎刘庆义的死活。”
  说话的功夫,蜀国使团一行自客栈外经过,孟白衣、牧流风以及戴着假面的周承宗等一一现身。不知是否巧合,周承宗单人独骑落到了队伍的最末尾,马背颠簸,一个缀着宝石的锦囊忽然从他怀里滑出,跌落在街心。周承宗目视前方若有所思,竟未觉察到物品失落。
  街道两侧的看客们眼睛骤然放光,极有默契地谁也不出声提醒。
  很快,蜀国使团转过街角,车马消失不见。
  那个被遗落在街道上的锦囊闪闪发光,充满了美丽的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