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白鹤忘机 5

  宋知虞听到初阳这话,再看到他那副玩味的表情,便知道他说这番话是所为何故。
  宋知虞仍旧嘴犟道:“给我说这些干嘛?他的事情又与我无关。”
  初阳只是笑,也不拆宋知虞的台,他带着宋知虞穿过通廊转过一个弯,便到了六艺堂外。
  看见六艺堂的牌匾,宋知虞的脚步明显加快了不少,她提着裙角刚迈过门槛,却又突然怔在了原地。
  看着沈持这副临摹练字模样,分明十分悠闲,压根就没犯什么妖毒嘛!
  沈持见到宋知虞同样也是满脸惊讶,但再看到跟在宋知虞身后,那个一脸奸计得逞得意洋洋的初阳时,沈持便猜到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他正准备将毛笔放下,宋知虞却打起退堂鼓,开始往门外退。
  “那个……我是被小老鼠骗来的,既然你也没什么事儿,那我……那我就先回去了。”
  推脱之词一说完,宋知虞转身便要逃跑。
  沈持连忙搁下毛笔追上前来,“婉婉!”
  宋知虞停在原地没有回头,“何事?”
  沈持见宋知虞停下,松懈一口气,他走到宋知虞面前,局促道:“既然来了,就留下来坐会儿吧。”
  宋知虞微抬双眸,眼中秋水潺潺,有股说不出的委屈。
  沈持一见,心中愈发郁闷。
  原本还想责备初阳自作主张的话,现在也被宋知虞这副可怜模样打的烟消云散。
  “我给你泡壶铁观音喝,怎么样?”
  宋知虞没有回绝,可是也没有应答。
  沈持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他就站在宋知虞对面,耐心等待宋知虞的回答。
  初阳见这两人这样僵持,谁也不敢前进一步,最后到底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了。
  他直接扶住宋知虞的肩膀,将宋知虞整个人转了个方向,把宋知虞按到椅子上坐下,笑道:“这大热天的,小丫头肯定也乏了。来来来,陪老夫在这里坐坐,老夫给你扇扇子吹吹风。”
  见宋知虞并没有抗拒自己,初阳便知有戏。
  宋知虞现在耷拉着脑袋,颓丧的像只没吃到鱼的小猫。
  沈持将茶具取过来,本想借此平心静气的他,却在看到宋知虞这副神情后,又再次失了沉稳。
  “咳咳!”
  沈持朝初阳使眼色,让他离开自己好和宋知虞说话。
  初阳白了沈持一眼,嗔他过河拆桥,心里却是高兴不已。他只希望,这两个人都赶紧开窍。
  宋知虞见初阳起身要走,心中突然一紧,留自己和沈持单独处在一处,该说些什么呢?
  正当宋知虞感到不知所措时,沈持磁性温和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婉婉,那天晚上的事……对不起。”
  宋知虞听见沈持主动提起那晚的事,紧张的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没……没事的。”
  所以,求求你就别提了。
  沈持却一心想要把自己的态度说明,以他惯有的思维看来,只要把一件事说清楚,应该就不会再有什么矛盾误会。
  他将手中的东西都放了下来,颔首沉声道:“其实那晚……我本也不想推开你的,但是我却不能不推开。”
  这话一听,宋知虞心里更加抑塞。
  她只得硬着头皮回道:“我明白,是我……晚宴喝点酒就失了分寸,太没规矩。”
  沈持叹了口气,“没分寸的人是我才对,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知道你得离我远些才好,却又忍不住想要靠近你。明明想要保护你,却又是我伤害了你。”
  宋知虞瞬间方寸大乱,她怔怔的看着沈持,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沈持的意思……难道是他心里也有自己?
  宋知虞忍不住又抿嘴笑了笑,沈持心里只要有自己就好,有就好。
  “我知道,我这样的做法在你眼里看来,或许是卑劣无趣极了。又或者你压根就没法理解……但是我还是必须要告诉你,婉婉,你离我远些才会好。”
  才刚在春日融化的冰河,又在倒春寒中再次封冻。
  宋知虞对沈持的观点实在是无法苟同,忍不住反问道:“为什么?”
  沈持像是在极力克制,他的声音压抑的有些打颤。
  “自那晚起,我一直都想把我的想法告诉你,但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你知道,我跟太子、皇后和郑国丈都是水火不容的。虽然现在朝堂上的局势,因为有舅舅的倾心助力,看上去我似乎是与太子势均力敌。然而北梁郑氏,那可是连父皇都要忌惮三分的家族。仅凭我与舅舅之力,又如何能够颠覆?”
  沈持双手交握,不断摩挲。他停顿了一会儿,又继续说道:“我与太子相斗,世人都以为我们是为争夺皇位。这些人里也包括太子,连他也觉得我是觊觎他的储君之位。可是,婉婉,我想你是能懂我的,我并不想坐上那个要以囚禁自己灵魂为代价的位子。但是,我也只是个凡人,我无法释怀我母妃的死,明知仇人就在眼前,我放不下。”
  沈持温和的注视着宋知虞,“所以,我的所作所为,其实是在以卵击石。朝野之争,成王败寇。我现在有这个瑞王头衔尚且还不能完全护的了你,若来日我落败沦为阶下囚,岂非更是拖累你?”
  “我不在乎!”
  宋知虞这声不假思索,几乎与沈持的尾音同时而出。
  沈持甚是欣慰的笑起来,他就像是在看一个年少不知事的小孩子。
  沈持伸手揉了揉宋知虞的头,沉声道:“可宋将军和宋夫人不能不在乎,他们可以不要功名利禄荣华富贵,但是却不能不要你的健康顺遂。并且,我也做不到不在乎。婉婉,那晚我说我永远也不想让你哭,那是真话。”
  宋知虞大致能明白,沈持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让自己知难而退。可是她仍旧不能理解沈持的逻辑,为什么要把未来的决定寄托在一个只有一半实现性的可能上?
  若如此说来,那另一半的可能岂不就是顺人心意吗?
  “我能理解你的想法,可是……”
  宋知虞与沈持四目相对,郑重其事。
  “我并不能认同你的做法。易书兄,为什么你在本该感性的事情上,也要这么谨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