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我是一个行者,我渴望我的一生都走在路上,只有走在路上才会让我的心得到一丝安宁,就好像有一只手在背后推着我,推着我,去往命中注定的结局,或者——真相的方向。
  我背着行囊独自走在一片废土上,这里荒无人烟一片枯黄。
  可能在地层深处还有着历史的痕迹,可是地表已经毫无标识,只有漫天的黄沙和荒土。
  可我,为什么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那么陌生的熟悉?
  今天已经是跋涉在这片区域的第四天,这四天里除了蜥蜴和鸟没有出现过一个生物。食物即将告罄,清水也几乎消耗完毕,除了偶尔见到的仙人掌能够给我带来补给,只有干燥的空气和高热的温度陪着我,带走我的体力和体内为数不多的水份。这片荒漠出现在丛林之中,就像沙漠里的绿洲一样突兀,突兀的出现在大陆边缘。
  长时间的跋涉会让最有经验的行者也难以集中注意力,在一次偶然的踩空之下,我掉进了一个深坑。这是非常致命的情况,这不同于在城市里跌进深坑,在那里呼救是有机会被人听到的,回应我呼喊的只有落下的尘土,最恐怖的是我死在这里都不会有人知道,没有牵挂在世上行走的只有孤儿。
  坑极深凭人力爬不出去,最绝望的时候我在壁上发现了一扇门。这在过往许多年的旅程中是很罕见的,因为能够在这种地方发现古老文明的遗迹是概率很小的事情。
  在过去许多年的岁月中,很多文明的遗迹被风沙蹉跎了,也有很多被埋葬,即使是出现也应该是专业考古的人发现,可是这扇门就这么被我轻轻地推开。轻易地让我感觉到有些荒谬和背后发寒,因为,这种感觉就好像大家都在沙漠里跋涉,可是出现了一扇只有你才看得见的门。
  行走本来就是一个会不断遇到惊喜的过程,而且一直在路上就是为了遇到更多新奇的事情,所以没有很多考虑,我直接推开了它。
  这之后发生的事情让我知道了一个概念——门,是两个世界的沟通。
  用力推开它之后,我看到一个封闭多年的殿堂,我推开门的时候,这里的壁画装饰都像它刚建成的时候,那么崭新辉煌那么耀眼夺目。可是仅仅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所有的一切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的灰败了下去,人像失去光彩壁画斑驳脱落,所有的金属制品在一瞬间黯淡了。
  就好像千年之间他们远离人世逃遁时间才能勉强保持光彩,而他们侥幸逃过的时间,在我开门的一瞬间都返还到了他们的身上。
  我见过太多这样的文物,在密封的环境中就如刚迎娶的新妇一样光彩照人且长生不老,一旦接触空气,他们欠下的岁月就会毫不留情的,将一切时光的力量都还给他,甚至变本加厉。
  所以我并不为他们感伤,因为岁月不曾饶过每一个人或事物。
  你所拥有的必失去,你所看重的必消亡。
  这是宿命。
  我又开始了无谓的思索和抒情,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会做一个行者,因为这样有足够的时间来思索以及抒情。
  我信步绕着这个花费了大量人力物资建造的殿堂行走,用粗粝的手指扫过曾经被他们的主人珍视的每一件物品。
  殿堂的中心最尊贵的位置摆着一长列杯状物,这些杯状物无一例外被做得很大,可能是用作介绍的石牌上还有着一些符号,具体是什么我不知道,我并不是一个古文字专家,不过他们的组合有一个相同之处,开头一个符号都是一样的,这个符号就像蛇前行的动作,我猜想这极可能是一个共通的概念或者一系列产物,就像什么呢?
  对,就像是古代的姓氏这个概念。这些木牌的主人可能有感于蛇前行的动作和留下的轨迹,从而创造了自己家族的姓氏(后来的经历告诉我,直觉往往会因为思维模式的固定而产生错误。)
  殿堂的四周墙上都是浮雕,颜色尽褪可还有大致图形,殿中摆放着一系列稍矮的石台,上面放着一些用各种质地的石头做的小型塑像,这个时候我觉得有必要做一下速写以及笔记,因为在路上看到的风景才是我最宝贵的财富,所幸早年我学过一些速写,现在可以派上用场。
  场间雕塑速写及笔记:
  四壁浮雕多为五至六人,推断可能为早期纪元人类组队角斗场(对组队是否要求纯人类属性存疑,有明显不符合人类特征的生物参战),浮雕风格不一,推断可能为不同时期的作家所作。场间形象多有不同,可抛去衣物服饰不同,有少许相同形象人物出现,推断可能为强力选手成为组队热门人选。
  结论:一号纪元人类仍然崇尚竞技价值或其衍生附属品。
  场间雕塑风格形象不尽相同,大致分以下几种:纯正人类、人类骑乘动物、智慧非人类动物、智慧非人类人形动物,奇形怪状的智慧生物、以及不确定是否为生物。
  这其中有几个形象引起了我的注意,频频出现的蓝色光头,臂附短刃背负轮形刃的面具男,手持断刃的短发女性,一刀斩出龙卷的束发男性,一身虬结肌肉的遮眼僧人,骑乘披甲野猪的持连枷人类(体型过于魁伟难以分辨性别),背负巨型弩箭的眼镜女性(有明显女性特征),背生双翼有尾的非人类智慧生物,手持巨大宝剑的雄壮铠甲男,手持巨头长枪的雄壮铠甲男,肩扛长矛的雄壮铠甲男(我很怀疑这三个是不是同一个人)。
  让我印象最深的是一个一手持短枪一手拄长枪的面具男,我从他身上嗅到了浓浓的死寂;以及一个拥有巨大凸出口器的毛毛虫,说实话这玩意把我恶心坏了,我甚至觉得他使用口水对敌人造成杀伤。
  还有个令我非常疑惑的问题,那个魁伟的让我无法分辨性别的骑猪的人类,明显是在穿越一堵墙,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塑像的人为什么不选择更加英武挺拔的形象,却选择定格那个穿墙的瞬间,塑下这个石像。
  我用了整整十个小时来速写这些小塑像,这些形象让我感觉很有意思。原来先民的时代,世界上存在着如此之多的神奇物种。
  而且冥冥之中,这些塑像让我觉得很亲切。
  事实证明,不论是古代曾占据了很长很长时间的纸张,还是再后来取代纸张的液晶屏,都是那么的脆弱,因为他们都在长久地时间中消亡了,现在整个殿堂中唯一能够记载大规模篇幅的载体,是一块石碑,这让我觉得这个殿堂曾经的主人中,有过一些智者。
  你的有生之年可以看得到一个人的消亡,可是你很难看得到一棵树的降解,因此我一直觉得收藏古董是一种非常难以理解的爱好,因为他们的主人作为人类,反而是较之古董更为脆弱的物种,精神的消亡远快于物质。所以到底是人拥有了物,还是物经过了人,这还是一个值得商榷的问题。
  所以我从不珍视身外之物,且一直对收藏嗤之以鼻,不过今天除外。
  因为我记录那些画的时候,看到了这块石碑。
  石碑是经历了数个纪元的文化流失之后,我们唯一找得到的先民文化的载体。它承载的信息量很小,可是它被岁月湮灭的也最少。
  这个石碑被一个四足圆头且背上长着盖子的动物驮着,我从未在任何典籍里见过这种动物,因此我觉得这应该是善于创造的先民,想象出来的一种专门用来负载重物的动物,就像流传至今的龙一样。因为我难以想象会是什么样的环境,会让这种生物选择进化成这个样子,而且它不适合各种环境,因为有壳所以它没法游泳,腿短且四肢并不健壮所以跑的也不快,这种生物不应该是进化的正确方向。
  我并不认识这些文字,这些东西可以记录下来交给专业的专家去解析,我抚摸着它感叹着岁月的力量。
  很快,我的目光很快就被另一个事物所吸引,那是石碑背面的一个图腾或者说是字符,它的组成有两部分。
  左侧的是一个粗大的折笔,我清晰的记得我认识这个古文字,可是我需要想一想,这不着急我暂时还走不掉。
  右侧则是一个巨大的翅膀中间插着一把巨剑,上面有四个古文字。
  这一眼看过去,这个图腾使我的灵魂得到了一种出窍般的震颤!
  我有一种直觉,这个殿堂的秘密都藏在这四个字符里,可真是我怎么都想不起来我记得的那个古文字念什么。我感觉到我迫切的想知道这四个字符代表着什么,这甚至是我冥冥之中掉进这个坑里来的使命,可是任凭我抓耳挠腮跳着脚去大声想喊出那个,怎么都想不起念不出,那个就在我嘴边的字符!
  我清晰地感觉到,那个粗大的折笔有着重大的意义!
  甚至将是我一生之中安定不了,走遍天涯,遍寻不到的那个梦的归处。
  我再也按捺不住了,我掏出我剩余能量不多的通讯器,开始扫描这个图腾。
  那个恼人的圆圈转到一半就开始磨蹭,这意味着这里的信号速度很慢,任凭我举着手去找高处的信号也无济于事,就在我急得快要把它摔在地上的时候,一丝震动从我手里的通讯器传来,我抬头看去,机械的人声开始缓慢的念出来那一行字符的解释。
  古字符:L
  古汉字:英雄联盟
  古英文:LeagueOfLegends
  我抬头的一瞬间,看到了在我一直没有抬头观看的天花板上,有着足足百余幅没有掉色的彩绘,定格了他们最英武最妩媚最滑稽最俊俏乃至阴险狡诈残忍暴戾的瞬间。
  一瞬间我背上松懈下来的汗水如开闸一般顺着我的脊梁流了下来,如释重负。
  这就是我遍寻一生的终点了,我颤抖着伸出手,如同抚摸情人的脸颊那样抚摸那个大写的L字符,字符微微震动,与石碑主体相接的边缘喷出微小的一阵尘埃,陷了下去,我身体正好刚刚经历了虚弱,还没恢复回来,没感觉到这轻微的震动。
  可是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背着石碑的巨兽眼睛有微光闪过,霎时间天塌地陷,只觉眼前一黑,我晕了过去。
  如果这是个三流的网络,那么我应该是穿越了。
  如果这是个二流的网络,那么我应该是重生了。
  如果这是个一流的网络,那么我应该是快醒了。
  如果这是个不入流的,我应该是掉在了二层。
  我去TM!我真的掉在了二层!
  黑咕隆咚什么都看不见,我伸手一探从包里拿出一个手电筒(别问我为什么会有手电筒,身为一个行者我随身携带一个长柄手电筒应该是很合理的),四处一照原来是一个高约十米的巨大空间,我很好奇我为什么摔了这么高而不死,可能是就要遇到那些典籍里记载的高人了。直到我回头看到了那坨绿色的软绵绵的物质,我一度怀疑那可能是个垫子,直到我经过了所有的事情回来之后,我知道了那玩意叫果冻,本来能吃可惜这坨放了太久,而且很可能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成精了。
  抬头看到这些设备的第一瞬间我的想法是,我是个睿智因为很明显这些电子设备并没有被岁月摧毁,而且保持着很好的使用状态。这又告诉了我一个道理,在没有真正的认识之前,下论断只会让自己被打脸,不管是谁打。
  大厅中央有一个圆形略高于地面的台子,台子上是围成一圈的几根长杆,长杆顶上又是围成一圈的一束光带,我从台子上捡起一个眼镜,好奇着这个眼镜造型的同时戴上了他,一片黑暗。
  当然一片黑暗,它总不能一直保持开启状态我暗骂了自己一句,打着我的手电筒四处找着开关,我终于在敞亮的大厅里打开了这个机器,从附近的一个盒子里抽出一张芯片插进了一个可以容纳它的槽口,台子上躺着的眼镜也在同一时刻发出了微弱的光芒。
  不得不说这个东西的质量和耐久几乎是完美的,才能让我在发现它的时候,还处于可以使用的状态,就好像它们只是在漫长的时间里睡了一觉,虽则醒来之后已经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我戴上这个眼镜,开启了一个新的世界。
  经年之后我回想那一刻,想找到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来告诉自己这一切是有预兆的。可惜的是除了墙上挂着的那个男人嘴角的一个邪魅的笑容,我什么都没有注意。
  后来我认识了那个男人,并通过那个男人认识了一群男人。
  于是我很高兴那天我没有按捺我的好奇心,才让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曾经有过那么精彩的一群人,有过那么精彩的故事,虽然故事都是已经过去的事。
  我很庆幸,在我还能伤春悲秋的年代,见过最好的他们。
  我很庆幸,在我还能大发感触的年代,写下来留给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