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孑然一身
“……呦～张大人，几人不见，面色越发的好啊，燕儿有福了……”
……
夜色刚刚露了个苗头，胭脂楼门前早早挂上绣着鸳鸯大红灯笼，身披锦衣的“风雅”之士一个接着一个钻进这座销金窟。
老鸨一边挥着手绢在大堂摇着手绢招呼人，一边吩咐仆人在大堂摆好桌椅，上齐茶点——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整个锦城的文人墨客，只要有些名气的几乎都来了——当然并非只是为了一番巫山云雨……
每年，锦城的十几家红楼的头牌姑娘都会汇聚一堂，争夺锦城花魁之位，谁被选为花魁，身价便是一夜暴涨。
但是真正出力争夺的并非她们，而是这些慕名而来的文人墨客，为心仪姑娘奉上一首词，一段曲，由那姑娘当场吟唱，最后由评委选出最有“才艺”的姑娘……
老鸨正忙的焦头烂额，一扭头看见一袭灰衣已经坐在刚刚摆好的木椅上，手里还捏着半块茶点，另一只手正伸向邻桌的茶点，他自己面前一盘茶点已经见了底，急急忙忙凑过去。
“公子，花魁还没出场，您这……茶点都被您吃尽了……而且，这是给那些才子留的位置啊～”
灰衣少年满不在乎的把手上的半块茶点塞嘴里，自顾自倒了一壶茶，一饮而尽——
“嗝～额……洛姨，我就这么不像才子吗，说不定待会还有那个头牌愿意收做入幕之宾呢？”
老鸨手忙脚乱的把茶壶茶碗从少年手中接过来，认认真真摆在桌面上，用袖口擦拭干净洒在桌面上的水渍。
“公子，这是才子们用墨的位子……您就别掺和了……”
灰衣少年理了理衣袖，拱手行了个标准的文人礼，“洛姨，小生这厢有礼了……顺便一说，地契还给李铮少爷，我也是客人……”
很显然，老鸨与少年是熟人，言语之间对“公子”的尊敬之外，还有一丝对后辈的关心，却丝毫不矛盾。
渐渐有人落座，唯一一个不去准备诗词，跟茶点较劲的人很快就吸引的一些人的目光……
“那人是谁……如此粗俗，胭脂楼怎能让这种人与我们同坐？”
“嘘……兄台小声些，他好像就是北亭公子……怎么他也来凑这热闹？”
“北亭……那个胭脂楼幕后东家？”
“切～一铜臭奸商——这是我李家产业……”
“也是，在如何说也不过是李家奴仆……”
……
有些话传到莫寒耳边，嘴角不禁翘了翘……
不过他们也没说错，自己父亲是李家家将母亲是李家家仆，虽然父亲死后李家对自己一家照顾有加，母亲生前在大夫人身边过得倒也还好，还助自己兄长考科举，现在不知在何处做官呢……
议论的人之中还有熟面孔呢～
李家二爷的长子李兴，算起来李家二爷还跟自己有些恩怨呢，他儿子和他一样生厌……贪财好色，胸无点墨。
不过莫寒已经准备离开了，李家的恩怨，今天就结了，这场花魁之战，就当是送别宴了……
十四五岁的小丫头正端着白嫩嫩糕点在准备落座上来客之间穿梭，一扭头就看见东家叫自己，慌慌张张凑上前。
“小翠，过来过来……糕点放下……”
“公子，这是李铮少爷点的……”
莫寒毫不在意的摆摆手，“这是……出自雪儿姐之手？”
像是六块晶莹剔透的玉牌呈金字塔排列，莫寒那股奶香气，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小翠无声无息的将糕点藏在背后，轻轻挪步准备溜走。
“别动——给我！”
莫寒脸一板，止住小翠的小动作，“李铮得了胭脂楼，还拐走了雪儿姐，我吃他个乳糕怎么了？”
小翠小心翼翼将乳糕挪到身前，被莫寒暴力抢走。
“去，把我房里那一沓宣纸拿过来——”
莫寒嚼着雪白的乳糕，目送小翠鼓着包子脸咚咚咚上了楼，嘴角不住的翘了翘。
回头瞄了一眼正与几个狐朋狗友侃侃而谈的李兴，真像他父亲……
叮——
一声脆响，二楼正中幕布拉开，露出后面的莺莺燕燕。
铮——铮——
古琴声声，美人起舞，长袖飘飘宛若飞天仙女，沐颜雪一身白纱，在一片红衣之中仿佛一朵盛开的白莲，看呆了无数才子，一颦一笑不知勾走了多少人的魂魄。
李家二少爷李铮扶着二楼的木栏，手摇纸扇，面带甜蜜笑意，仿佛那盛开的白莲只为他一人舞。
“碧桃天上栽和露，不是凡花数～”
开口跪，那声音像极了百灵鸣啼……
莫寒长舒一口气，夺过一路过佣人盘中酒坛，揭开封泥仰面畅饮……
“乱山深处水潆回～可惜一枝如画、为谁开？”
“轻寒细雨情何限，不道春难管～”
“为君沉醉又何妨～只怕酒醒时候、断人肠……”
曲终，莫寒已醉，从腰间抽出狼毫，在邻桌砚台上沾了沾，挥笔狂书……
“赠——雪儿姑娘——”
所有人都看向这个还未及冠的少年，一手端酒，一手持笔，晃悠悠一步一台阶爬上二楼。
身后十几张宣纸像雪花一样在半空中散落，慢慢飘散……
一旁的被莫寒“抢”了墨的书生好奇捡起一张，只看到开头龙飞凤舞的三个字——凤求凰！就被突然冒出的老鸨收走了纸张。
酒坛与李铮手中的折扇撞在一起，溅起一圈酒花，莫寒露着一口白牙，笑的像个孩子。
“雪儿姐……就交给你了，别负了她……还有，过节替我在父母墓前烧些纸，这胭脂楼……是你的了——”
李铮扶着他，一脸嫌弃，“你现在锦衣玉食，有何不好，为何……”
莫寒挣脱他的手臂，将酒洒向楼下众人，振臂高呼——
“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哈哈哈……”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浔阳江头……”
眼看莫寒要胡言乱语，李铮叫上随从两人赶紧将他架上三楼他自己的房间，唤来两个佣人照顾他，在一旁守了许久，看着那张稚气未消的面容，李铮长叹一口气。
片刻沐颜雪也推门而入，手里捏着莫寒天女散花的十三张宣纸，站在李铮身后，轻声道：“他这是……何必呢？”
李铮没有回头，却伸出手抓住佳人柔夷。
“世间这么大，他想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