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章 落凡尘
那是几多时间之后了,那同海天一般广阔深蓝的一斩亦是默默无闻消散了,而先前还气势汹汹的太清真人也已不见身影,但留了静云这一声冰冷低叱。
只是这低叱却也似娇嗔一般,令**连。
“风也子,我们追!”
静云振过那双道袍云袖,便欲扑将而去。
此际,却见她身前风也子长身而立,听到自己喊话不但是动也未动,竟然还举手拦住了她前行通路。
那细雨般声音便是不快的道:“风也子,你这是做甚?”
举手将静云截住,此时那阴桀疯狂的风也子,似乎是已失了他一身乖戾狂气,回身看着静云,道:“静云,吾等不必操之过急。想那妖鬼两界应当已经进入蜀山了,太清那贼子方才听得你我谈话,想必是要回蜀山去,吾等只需直接赶往蜀山便是。”
一言尽,风也子脸庞上又浮出了那一种不舍、亦或是惋惜之色吧,便又这般说道:“静云,百年前大战之时吾已深知汝性,自知劝你不住,但吾仍是希望汝能退出之后的蜀山之战,以了却云虞师妹的心愿。”
风也子这番话说得是郑重之至,叫静云已是平静容颜露出了犹豫之色。
这犹豫,是为从百年前延续至今的姐妹情谊才不禁流露的吗?
在此时此刻,也许有更应该叫做怀念吧。
只是,却又不论究竟是谁了,只因这一瞬的情感波动终究是太短暂了,好比蜉蝣之一生之于天地之恒远,转瞬即老。
在这须臾时间转瞬即过后,便听那缠绵如细雨般声音坚定异常地说道:“为所爱之人,为护我之人,若馨定不会退缩。”
“嘿,”
决绝之言落下,好似是停了一下之后,却又听她冷冷嘿笑了一声,道:“况且,此战我为峨眉夺那天下第一的虚名而战,想必师父她老人家泉下有知必是极为欢喜的。”
这冷笑,这冷哂之言,从她一个天下道家修真巨擘口中说出,竟然是戏谑如斯。
望着眼前冷笑好似戏谑的那个女子,风也子脸上露出的那种表情,眉宇微垂,眼眸含悲,便是一副哀叹仿佛同情颜色。
这为了今生挚爱而疯癫之人,是在心里叹了一息吗?
是想为了实现所爱之人的遗愿,所以再次伸出了手,开了口要再劝一次眼前这个与他一般执着的女子吧。
只是,还未说出一个字,便听那执着之人断断声音,道:“风也子,我静云还轮不到你来同情,既然已做下决定,我定会走到最后。好了,这便去蜀山吧。”
言罢,静云已然是驾驭着一道淡粉华光掠上了青天,去得远了。
蜀山书院三清殿,始建于书院创立之初,整体呈八角宝塔形状。
当年,元微真人道行大成,已将这世间奥妙看得一清二楚。
当时,他立于琼玉峰山腰处那片广阔山坪北首的天造镜湖之前,望着那一湖淡蓝天青湖水,左脚轻抬再落下时,山体便是抖动不止了。
少时,那些深藏于山体之中的青玉原石便在因山体震动而发出的隆隆巨响里破土而出,已是成就了那八角飞檐,吊角风铃,青玉镇兽护持的巨大琼楼玉宇。
此间三清殿,虽作八角浮屠模样,却只得一层。
其高九丈九尺,径亦为九丈九,假它脚下山坪之高,已是耸入了青天浮云之中。
“好一座蜀山三清殿,不但气势雄浑,更是气象万千,似真似幻却又幻化不定,令人捉摸不透。破军,你觉如何?”
这是一个女子声音,源自蜀山上空一朵如墨乌云,而这女子声音便飘在它上方,问了她身旁一个男子对那古老建筑的看法。
便听那男子回道:“尊主所言不差,仅看那三清殿一座塔阁,你我在书院上空与之相距不过百丈,却是看不透它是否真实。若它真如传说所言乃元微真人一脚踏出,那位元微真人的道行只怕早已不是这世间一个天道境便能言尽了吧。”
“破军,那个始祖的老东西的修为大约已到了化物之境,能叫一物化出万般模样,我等自是不如。但他这些后人却没那能耐,大战在即,你若想去看看那人便去看看吧。”
浮云之上,听得那尊主之言,那个男子,须发尽白,,也许更当是位老者吧,平整面皮微微抽搐了一下,好似感慨一般说道:“想来我与她已有百年未见,也该见一见了。何况她已在下面等着了,又怎好不去呢。”
说到这里,那个破军蓦然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是欲见那人还须得鼓上一口气,然后才道:“好吧,多谢尊主,破军这便去了。”
距三清殿百丈之外,白玉大道上,蜀山唯一的一位四代长老——清静师太,正站在那路上。
她臻首微扬,望着头顶苍穹中那一朵先前仍只是单单一朵乌墨雨云的云彩,现下已是迸发出了血红雷电,又发出了空气也仿佛为之烧焦的骇人滋滋声音,不禁是蹙紧了秀眉。
“莫不真是那个固执之人来了?”
清静心中正做着这般想法,从那一团浓重墨云中便骤然窜出了一道殷红电芒,晃人眼目中霎时已砸落在她身前一尺不到地方。
“百年未见,乐儿,观你容颜依旧,吾心甚慰。”
赤雷落地,焦烟缭绕着那一道人影,送出了这一个中气饱和声音。
闻声,清静水眸微微波动却又瞬即平复,波澜不惊道:“破军,果真是你!”
妖界天狼战将破军与蜀山四代长老清静,这百年之后的重逢,在当年分开时也许他们便已料到了吧。
或许,就连会在怎样的情况下,那时该说些什么,又该做些什么,亦是想过了千万次吧。
但那些想法终归只是想法,今日当真再会时,怕是任谁也不曾想过会以这敌我之分再遇吧。
此时,继那一人一句的仿佛寒暄之言后,二人都是沉默了。
“乐儿,当年恩师强将我带回妖界也许是对的吧,他大约是早已预见了今日之局面吧。”
沉默,持续许久,终是被那个妖界的天狼战将,那个破军仿佛悲哀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和着焦烟里蹿起又渐渐涌动的蓝白雷电光芒打破。
看着眼前那些蓝白雷光涌动流转,有那一种悲戚之色匆匆掠过了清静一双水眸。
这悲戚颜色虽是匆匆而过,却又恍若存了不甘,又带了些许愤怒悄悄浮了上来,似是想深深烙在那双如水明眸中。
却终是不能如愿,只因那水样眸子中跃出后又放肆跳跃的苍蓝光芒。
那光芒,
寒气浸透,却又炙热燎人。
那一双眼眸便是清冷而又炽热的,于是说出口的话便也是森冷而有机几多激愤地,“破军,你既然出现在这里,想来妖界也已参与此战。那便不必多言,只管以手中剑来说话吧!”
言罢,也不见清静作势,便有一条巨大五爪金龙凭空而现,纠缠了一身金色电芒盘旋而下,期间巨吼一声,直如战鼓,拉开了这场战争的帷幕。
清静纵身一跃,便落在了那金龙头顶双角之间,呵气开声,朝左方道:“三位师叔,此战掌门师叔不在,还烦请你们主持大局。
清静左方,巨龙之侧,站着蜀山硕果仅存的三位长老——太一真人、太昊真人和太真师太。
这三人俱是御剑悬停于半空,其虹彩之盛之烈直逼白日长虹。
“观三位师叔剑芒之烈,这百年间道行应是精进甚多。但要保蜀山无虞,只怕还需要师妹和那几个孩子的力量才行。”
抬眼望见了眼前墨云上的妖界尊主月蝉,望见了站在她身后那似乎数之不尽的敌人。
那群人,各个御宝而立,显然皆非庸手。
望见了这些,清静反观自己身后寥寥百余精英弟子,心下不禁做了这想法。
天空阴沉,蓝白色的闪电龙蛇游走着,不断撕裂这黑暗天空,又带来了阴雷阵阵轰鸣,一副风暴欲来,天地将倾之象。
所谓山雨欲来风满楼,天地间狂风正肆掠,直刮得陆地上那些木质楼宇吱呀做出声来,而那些门窗更是疯狂摇曳着。
“小二,小二,小二——”
“哎哎,掌柜的掌柜的,我在这儿呢!”
这一迭声慌忙应睬里带了几多的奴颜婢膝之色,此时腰微弯、背微弓,谄笑着一路小跑来到那掌柜面前的小二,不是别人,正是那新月大陆天封城中有间客栈的小二。
“你死哪儿去了,没见风都快把门窗过飞喽啊!”
所谓他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说的便是那小二此时境遇吧。
这小二只是个打杂的,衣食父母怒气正盛,他自是不敢再去拂逆,低声呢喃道:“是是是,小的知道了。”
只是这呢喃之后他却是没有动弹,仍是那副奴才模样呆立在那儿,大约是为那掌柜的盛怒之气给吓住了。
小二自是尚未意识到自己已受了惊吓,那掌柜又哪会有如此细心去理会他这些。只听耳畔风刮门窗撞出的噼啪大响之声砸疼了他那一颗心,仍见小二木桩般杵在面前,那怒气便是更盛了。
但见那掌柜暴躁得手舞足蹈,暴怒的冲那小二吼道:“那你还不快去关啊,杵在这里跟个死人一样!”
被这一吼,那小二身子分明是颤抖了一下,随即慌忙跑到了那些正扇动得猛烈的门窗之前,迅疾无比的要将它们一一都关上,其间那连续不断的啪啪之声回响在大堂之上,更是嘈杂了。
“啪。”
那一扇窗关上了,那搭在窗栓上的双手收了回来。
那双手白玉也一般,显然不是那小二一双粗糙手掌可比的。
当那双白皙手掌收回时,双手一合之间竟有一丝苍蓝电光闪过。
“这是,清静师姐的雷鸟符燕传书。”
清静,蜀山唯一的四代长老,蜀山四代弟子虽多,但往往都以长老相称。能唤她做师姐的人,全蜀山怕只有那个桀骜不驯的女弟子了。
当那温婉又好似有满满忧心的女子声音落下时,祭雪立即带着这数天里累积的满心担忧,祭出剑指,那雷电织成的深蓝小鸟便是“呯”一声化作了一团烟雾。
当那烟雾散去,凌空里但留下了那一行字——蜀山遭袭,大劫已至,速回。
“乐儿,即便眼下惨败之象已昭然若揭,你仍不肯放弃吗!”
战场之上,当那条黑龙雷兽携着一身玄黑雷芒呼啸过清静蓝龙坐骑时,破军这仿佛带了愤怒之言在响彻了她耳廓身心之后,亦是回荡在了她眼前残酷战场。
但见,这一场妖界与蜀山的大战似乎是已接近了尾声。
此刻,蜀山三位长老与妖界三大门阀之主正斗得胶着,一时之间应是分不出胜负来;但是,方开战时的数百蜀山弟子,在妖界大军凶猛的围攻下已所剩无多,大约只余数十人而已。
而这寥寥数十人,却仍被数倍于己的敌人穷追猛打,已被逼到三清殿前,陷入了绝境。
“乐儿,看着眼下战况,你真就不肯放弃吗!”
仍是那一个雷吼咆哮声音,将正陷在眼前好似绝望战局的清静唤醒了。
(这场景,若是为百年前那场因众多荒唐隔阂而引起的无端残杀而来,也是应当吧。)
似是从沉睡中初醒,留下了心内这不知是感慨或是悲叹言语,清静那一双止水般明眸此时却是清亮无比。
臻首微扬,便听她古井不波般声音道:“此战因我人间界道家修真而起,自当由我人间界道家修真了结。眼下战况我等早已料到,虽然天山被灭且昆仑情况不明,但仍有峨眉可来援我,自然不能轻言放弃。”
清静言方落,便在她眼前目所能及的东方天际,迅猛涌来了一片五彩斑斓的巨大云彩。
看那一片巨大云彩来势,便是往这绝望战场扑了过来。
虽未转身,破军亦是感觉到了身后那一股正冲天的盎然战意,亦或是杀气吧。
感受着这分明有着异常的冲天战意,破军暗自握紧了拳头,望着那女子古井也似的眸子,道:“乐儿,你真的认为这来的人是援军吗?”
望着那一片仙剑与法宝织就的巨大云彩,迅疾却又仿佛疯了一般直扑了过来,又望见了那云彩中一路当先的风也子和静云,只听清静好似叹息声音说道:“师妹,咱们那个异类的师父又一次言中了,峨眉和天山在百年后真的背叛了。”
三日后
“怎么会这样,我们不过才离开几天时间,书院怎么就变得这么没有生气了,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蜀山书院,那壮观的黑玉山门前,方从昆仑赶回的筱天皱着眉说了这一句疑惑之言后,便听身旁筱瞳附和道:“就是,现在不是早课时间吗,弟子们的读书声啊?”
三日前那一场应劫之战,似乎并没有给蜀山书院恍若仙境一般的庞大建筑群留下伤痕。
现下,白玉**上,立着方从昆仑日夜兼程、连续御剑三昼夜赶回来的十数人,除了过分的宁静感觉外,却也没有其他想法了。
(正如那两个小子说的一样,师姐传书中说大劫已至,但这种情况也太过诡异了。)
心中掠过这般想法,祭雪明眸飞快转过身边那些孩子。
虽然在离开天封城时,都已买过一身新衣换下了在战斗中破损的衣物,但此时看来却仍是一副疲惫毫无神气模样。
(这些孩子大都有伤在身,又连赶了三天三夜路,皆是疲累不堪了。现下最为紧要的便是尽快找一处安静地方,将他们安顿下来再作打算。)
想到此处,祭雪便顾不得书院这宁静到异样的情况了。
但见她当先朝那黑玉山门跨了一步,道:“筱天、筱瞳跟在我身后,带昆仑的贵客们先去宿舍休息。”
跨出了那一步,祭雪方踏上那第一道白玉阶梯,破空里蓦然飘出的那一片血雾嫣红颜色便映入了她清亮眼眸,证实了她一路上心底的不安和担忧。
“大家小心!”
只听祭雪这急促示警之言尚未传出几步远去,就见从那正訇然中开的黑玉山门内冲出的那一片炽火之气,已是化作了无数离火利剑,在燃遍了那正打开的四方门洞时,如利箭脱弦一般射向了那十数个疲惫不堪的人。
变起虽仓促,但祭雪却是惊而不乱,在发出那警示之言时,便有一柄纯白灵剑舞在了那被炽火利剑贮满的地方。
“温雪漫舞落寒宵,寒霜落尽修罗笑。百鬼送葬,雪舞起舞。”
“水灵,冰霜断空。”
应祭雪这仿佛便是吟唱一般声音,那纯白灵剑便是旋转过一周,散发出了无边深沉寒气,飞速弥漫开来。
就在这深沉寒气瞬间已充斥那一处地方时,便有一面与那宏大山门同宽却又高之甚多的巨大冰墙横空而现,毫无遗落的将那些炽火利剑挡了个干净。
“这是峨眉的离火结界,可为何会设在我蜀山大门前!?”
“轰隆!”
祭雪正自疑惑时候,却又听得一声轰然巨响,随之一道庞大火柱便洞穿了她身前那面巨大冰墙。
看着眼前声势正烈的那道火柱,祭雪娇容上便是霍然涌起了狂怒之色,而这狂怒却又是为她竭力抑制了,于是那发出的本该有磅礴怒气的声音,却是仿佛咬牙切齿一般说道:“静云师伯,不曾想到,百年之后,你们当真如师父所言背弃了我蜀山!”
“破!”
这是那个女子的声音,轻柔温婉,如缠绵细雨一般,仿佛是回应了祭雪隐忍不发的愤怒问话。
道出那一个“破”字之后,那一堵巨大冰墙便崩飞溃散了,又在漫空冰块冰屑飞舞中为那强劲离火之柱燃作飞烟。
便在这一眼飞烟里,祭雪正为盛怒之气充斥的眼眸里便倒映出了那个风姿绰约的女子。
“没想到,百年前一个小道姑如今竟也有了如此修为,这蜀山当真是神奇得紧呢。”
端端立在那黑玉山门前,望着正怒气冲天的祭雪,静云道出了这莫名的感慨之后,便是若有所思般静静停在了那处地方,再没有行动了。
这般若有所思仿佛陷入回忆,有多久了呢?
是这徒留后悔与悲哀的半生光阴吧。
(都已经做了,却仍执着于、后悔于那个顺从的决定吗?)
仿佛是在回忆中又想起了那个一身白衣的人,静云这般想着,便是不经意作出声来,道:“雪阳,妾身已经为你毁了你最爱却也恨之入骨的蜀山了,可为何心中却仍是这般痛楚难忍呢!”
“什么!”
这震惊声音,祭雪与她身后那群少年几乎是同时呼出。
而那一柄纯白灵剑便带着那一声震惊之后的狂怒,刺到了静云眼前。
这一刺,剑风呼啸,正唤醒了那恍然陷在沉思里的人。那一双也许从不曾空洞的眼眸便是陡然一亮,便有一股狂猛威压之势奔涌而出,激起的那一阵狂风正烈,搅乱了祭雪漆黑长发后,又扯得她一身道袍烈烈飞扬。
便是此时,响起了那温婉好听如细雨淅淅落下声音,“祭雪师侄,百年不曾见你,看来你已忘了我是谁了。”
和着这温婉却又好似异样锋利声音,静云半垂的左手轻轻弹过,便有那一股灼热之气撞在了纯白灵剑剑尖。
方碰在了祭雪那名唤雪舞的纯白灵剑剑尖,祭雪只觉一股仿佛地火熔岩能将世间所有燃烧殆尽的灼烧之气,沿着剑身直袭了过来,顷刻已叫她手中灵剑纯白剑身化作了赤红透明模样,便若方从剑炉中取出的火红剑坯一般。
剑,烫若火焚,已令祭雪握剑的左手浮出几缕轻烟来,分明已是受了极重的灼伤。
可还不仅仅如此,却仍有那一股绝强力道与那疯狂灼气一起攻了过来,在震得祭雪左臂连带半身麻木后,更是将她轰得倒飞而去。
“师父姐姐!”
方一见祭雪被静云一击打得倒飞而回,筱天筱瞳同时惊讶地唤了这一声时,便已冲了过去,一左一右接住了祭雪。
“噗!”
方落地,这个一直给她寥寥几名弟子以强势几乎无人能敌形象的祭雪,已然是单膝跪地,吐出了那一口正自沸腾不止的灼热血液。
“咳、咳咳、咳……”
又是一阵剧烈咳嗽后,祭雪才又抬首望向了那个此时冷静外表下却似压抑了疯狂的人间道正道巨擘之一的女子。
如水眸中露出了好似戏谑精光,染雪嘴角亦是勾出了不屑冷哂,便听她仿佛便是调皮的声音说道:“呵,静云师伯,您这是疯了吗,为了那个您曾经背弃的人,真的值得吗?”
看见了祭雪那戏谑不屑脸庞,也听见了祭雪那戏谑言语。端端立在那恢宏黑玉山门前,静云却只是嘴角微弯,不置可否的轻笑了一声。
然而这声轻笑,便是她——一个身为天下正道巨擘之一的女子的冷冷嘲笑吧。
“背弃,哼,妾身何曾背弃过雪阳。当年若不是妾身与风也子道兄一路护送,被废去一身道行的雪阳又怎能逃出太清那老匹夫的追杀,从蜀山全身而退。”
“当年之事,因恩师之故,妾身未能助雪阳一臂之力,但却从未曾背弃过他。”
“祭雪师侄,当年你蜀山内斗之事诸多事由复杂难明,那时正是天真烂漫的你们又能看到多少**,竟对妾身妄加评说,真是可笑。”
为那个高傲的师伯嘲笑了这一通,那个亦是倨傲难训的祭雪却毫无遭受侮辱的愤怒,此时反而是一脸震惊难名模样,激动异常的大喊道:“什么,你说师父他老人家还活着!”
祭雪这一声大喊,不晓为何,却令静云那张高傲稍有兴奋的容颜瞬间黯淡了。
便在这黯然中,那温婉声音也低了许多,说道:“当年,妾身与风也子道兄携雪阳一路杀出重围后,一直随他去到一处通往鬼界的境界隧道,等着早已在鬼界失踪多年的浮月白苏师侄将他接走。”
(浮月大师兄,不是死在了幽冥手里吗?可为什么,那具大师兄的尸体又是怎么回事?)
太多的疑惑一起涌来,已令祭雪脑中混沌一片,想要静静做一番思量解开她心中难明之处,却又听静云那再次低落了的温柔声音传了出来。
“只是没想到,妾身等来的却不是能解救雪阳的浮月师侄,而是太清那个老匹夫!”
言及太清真人,静云娇容便是涌起了愤恨颜色,言语之间更是银牙紧咬,仿佛断冰切雪一般要将其一块块咬碎。
“那一战,雪阳道行尽失,不论妾身与风也子道兄战与不战,雪阳均是必死无疑。”
说到这儿,静云却是停了下来,仰首,一双明眸便望见了远方天际那一片橘红如血般云霞,又蓦然紧紧闭上了。
是想起了那一场必将失去心爱之人的残酷战斗吗?
有山风悄然吹来,轻抚过了这个人间道最强大的女子,撩起了她整齐发梢、发髻边几缕乱发,掩住了从那紧闭眸子里泣下的清亮泪水。
为那阵山风悄然吹下的清亮悲伤泪水啊,仿佛也叫先前愤恨的温婉好听声音转了悲戚。
便是用那般凄凄的声音啊,静云幽幽地继续说着:“那一战,妾身与风也子道兄皆是抱了同归于尽之心,但仍是输了。待从昏迷中醒来时,早已不见了雪阳和太清身影。”
山风轻拂,轻轻抚过了那初升新月微白光芒映照下正闪烁着凄然清亮光芒的两行悲痛欲绝的泪水。
是想为这个立于人间道巅峰的强悍女子,擦去她脸颊上此时正是软弱可怜模样的泪水吗?
却是怎样也擦不去,擦不去那已深深烙印在心底的伤痕。
擦不去了,便这样散去吧。
却又仿佛是心有不甘,这轻柔山风竟是霍然变得激烈起来。
这激烈,却又好似疯狂,扑过了那张娇美容颜,终于是吹去了那伤心泪水,抚去了那些残留泪痕。
“吹去吧,吹去吧,吹去所有多余的感情吧,但留对你的一片痴心便足矣!妾身此生虽不能与你再会,却仍可以杀尽背弃了你的蜀山虚伪之徒!”
激烈而疯狂的山峰仍在吹着,不知何时透出了莫名桃红颜色。
(风,吹吧,吹吧,当你将我发髻吹散,青丝再随你飘扬时,那时,雪阳,我最爱的人啊,你可会回来接我呢?请你回来接我吧!)
那一张娇靥,桃红初露,却又是涌起了潮红。在这最后的深心倾诉,亦或是期待之后,一个金色的,便是熊熊燃烧的火焰形状物什出现在了静云手中。
“金莲圣火!静云你疯了吗!大家……”
望着静云手中那一团金色的火焰,祭雪分明是深知那金色火焰的危险。
是想警示身后的少年们吧。
然而却已是来不及了。
须臾,或是更短的瞬间吧,那一团金芒烈烈的火焰便湮没了整个天地。
然后,却有那两个身影映在了这金芒里,异口同声,断断喝出了那一个声音——“水形,断空!”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