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是我对不起你
俞思远拿着一块石头砸向了他的脚踝踝骨。
石头不大，但是棱角尖锐，他的脚踝上已经见了血。
这石头还在被人按着，用力往下深凿。
商晋身形未动，居高临下，寂静的目光里添了道天山冰雪的寒意。
俞思远看着自己被摔到地上的手机，叫嚣：“有病吧！对付老子，瞎了眼的什么玩意儿……”
“儿”字消失在他的一声闷哼里。
身子被一脚踢开，手腕被人踩住。
肌肤上传来的压迫感让俞思远松了松握紧的手指，手心的石头被人拿了出来，转而蹭上他的太阳穴，特别凉。
“不该说的话别说，不该碰的东西，永远别碰。”
郁戾的嗓音响起，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蛇，纠缠着他的心脏。
一向嚣张无妄的俞思远头一次怂了，他没想到这人的脚踝都伤成这样了，居然还能踢得这么狠。
他把手往后缩，生怕慢了一点，自己的手腕就会在这人的脚下断掉。
太阳穴的那点凉意终于移开，脚步声渐渐远去，俞思远的身子整个的瘫了下来。
他浑身瘫软，连自己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看了眼那些缩头缩脑在一旁傻站着的人，怒吼道：“都他.妈废物！还不快点过来扶我！”
……
陈秋回到桌边，眼尖地瞧见了桌角摆着的红色玫瑰，挑挑眉过去捻起了一枝：“谁送的花？”
又扫了一眼，唐槿圆居然不在，他问：“唐槿圆呢？”
温小星瞥了瞥那朵花：“这是圆圆的桃花呀，一个学长刚刚送给她的。”
陈秋放下玫瑰：“是吗？那她人呢？”
梁佳佳“呸呸呸”了几声：“狗屁桃花，烂桃花吧。”
梁佳佳向陈秋解释了一遍刚才的事情，最后指了指后厨的方向：“小汤圆现在去找后厨买大米去了，一会儿就会回来。”
陈秋的视线逗留在那朵玫瑰花上，短短地“哦”了一声，站了起来：“我过去看看。”
唐槿圆正巧在这时回来了，手里拎着一袋干燥的大米，大米里埋着她的手机。
她坐下，陈秋低着头，闷声问道：“刚才佳佳和我说，你把自己号码给俞思远了？”
唐槿圆摇摇头：“给的我哥的号码。”
她有点犯愁：“回去我还得想办法和我哥解释。”
陈秋微微愣了一下，而后轻声笑了笑：“行。”
他的心情莫名好了起来。
店门那边聚集起了一小波人，帘门掀起来了就没放下,外头的动静隐隐约约传了进来，引得店里坐着的人都往那边看。
陈秋倒是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对好奇地扭头往门边看的三人说道：“外头有人打架，别看了，这种事情，都别掺和。”
他去完卫生间以后，到店外去抽口烟透透气，正好撞上了打架的那波人。
看起来文质彬彬，一身清贵斯文，一个人对打一群，却是个连命都不要的。
唐槿圆听到打架两个字，眼睛眨了眨，陈秋看她一眼：“怕了？”
唐槿圆摇头：“没怕。”
她只是想起自己哥哥了。
……
晚上回到寝室，泡在米袋子里的手机还是没法开机，唐槿圆只能暂时先用自己的平板给唐逢止发消息。
唐逢止就是唐槿圆的哥哥。
唐槿圆在听到和打架有关的事情的时候，第一个想起的就是唐逢止。
唐逢止小时候就是个经常打架的。
尤其在和她一块儿被送回村里老家那阵儿，更是无法无天，妥妥的小恶霸一个，三乡十里的小孩儿听到他的名字就吓破了胆。
而现在，小恶霸长大成人，在一所警校读大三。
唐槿圆今天把自己哥哥的电话号码给交代了出去，心里有点愧疚，主要是害怕。
她小心翼翼地发了一句“哥”，还带着道讨好的小波浪“~”。
【唐小宝】：“哥～”
【唐大宝】：“缺钱了？”
唐槿圆想起了网上看的那些段子，立刻紧张了起来。
【唐小宝】：“哥！亲哥！你别拉黑我！我不缺钱！啊啊啊！！！不要！”
【唐大宝】：“……”
【唐大宝】：“算你手快。”
【唐大宝】：“有屁快放。”
【唐小宝】：“我今晚出去吃火锅，被人搭讪了。”
视频电话忽然打了进来。
来电人ID：唐大宝。
唐槿圆点下了接听。
屏幕里立刻跳出了唐逢止那张角度清奇拿着鼻孔怼镜头的脸。
唐逢止读的那所警校条件艰苦，唐槿圆能看到他的身后枕着块儿特显朴素的硬木头床板儿。
唐逢止那张棱角冷硬的脸上还挂着汗。
唐槿圆有点心疼：“哥啊……”
“艹。”唐逢止浓黑的眉毛一抽一抽的，眼底沉着的怒意仿佛一点就着，“哪家白菜来拱我养的猪了？”
“哥！”猪猪猪，总叫她猪，唐槿圆微微有些懊恼，“是大二新闻系的，叫俞思远。”
“俞思远？好好好。学新闻的？可以。他妈的这就是个王八孙儿。”唐逢止皮笑肉不笑，“王八孙儿都和你说什么了？”
“他同我要电话号码。”
“你给了？”
“嗯嗯。”
半大不大的屏幕里，唐逢止那张脸离得镜头忽然远了，唐槿圆能看到他额头上的青筋一浮一浮的。
这张脸上，现在写满“我很狂躁”和“我想揍人”。
怎么气成这样了……
“你个蠢货。”唐逢止眼稍都气红了。
唐槿圆往后缩了缩脖子。
她哥脾气不好，特别不好。
当初听到他的名字就吓破胆子的三乡十里的小孩儿里头，也有她一个。
现在就气成了这样，待会儿要是知道了，她是把他的电话号码给了俞思远……
估计单手就能把她的头给拧掉。
唐槿圆战战兢兢地把平板放的离自己远而又远，又用小被子裹好了自己的身子，尤其是脖子裹得最严实。
她只露出两只湿漉漉的眼睛，紧张兮兮地盯着屏幕里唐逢止那张臭脸。
“哥哥。”她小心翼翼地叫。
“别叫我哥，我没你那么蠢货的妹妹。”
“……”唐槿圆轻咬唇瓣，试探着说道：“我是、把唔的……电话号码给了俞思远。”
“你这支支吾吾说了些什么？”
“给的是你的电话号码。”唐槿圆心一横，索性一股脑说了。
屏幕那头忽然没了声。
隔了两秒，唐逢止冷冷一笑：“你居然能记住我的号码？”
“还不是个蠢透了的。”他道。
唐槿圆想着温小星说过的那些话，缩缩脑袋，碎碎地叨念：“哥，佳佳和我说，他会加人微信，会早晚发消息骚扰，还可能给充话费，还会……喊你小仙女，喊你宝贝儿。”
“狗屁小仙女！狗屁宝贝儿！”唐逢止简直要气炸了。
唐槿圆试图安抚唐逢止的情绪：“哥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你！”
“你对不起我？”
“对不起对不起，绝对对不起。”唐槿圆手指比划着自己心脏的位置，“我心里的愧疚就像是打地鼠机器里的小地鼠一样，层出不穷，赶也不尽杀也不绝。”
“真要愧疚，那就打钱。”唐逢止动了动眉梢，“亲，这边建议您直接走支付宝。”
“……”
“穷鬼。”唐逢止看着视频框里那张拧巴着为难的小脸，冷哼了一声，“我还看不上你那点钱。你刚才说那王八会充话费加微信？”
“嗯……”
“充话费行，微信……你给的那个手机号还不是我的微信号……”唐逢止轻轻地抿了一下嘴角，“不过很快就是了。”
他的眼里忽然流光闪烁。
敢搭讪他妹妹是吧。
“我玩死他！”
视频电话忽然被挂断了。
唐槿圆从被子底下伸出手来，努力抻直手臂，去捞床另一侧的平板。
屏幕忽然闪了闪。
弹出来了一条加好友的消息。
【汤汤汤汤圆儿】申请加您为好友。
申请理由：蠢猪，我是你哥。
【汤汤汤汤圆儿】的头像，是一个Q版拟人的白胖汤圆，趴在碗沿边的一把白色勺子里，头顶还冒着热气，Q萌Q萌的。
唐槿圆有点懵：哥哥这又是发什么疯？
……
唐槿圆点了同意。
很快这位头像巨萌的新好友就给她发来了三条消息。
【汤汤汤汤圆儿】：“要是那个王八加了你微信，记得让他来加这个号，就说这才是你的常用号。”
【汤汤汤汤圆儿】：“行了，和猪聊多了老子也要蠢了。睡了。”
【汤汤汤汤圆儿】：“还有件事，我学校有个实习，过两天我有可能会去你学校那边，要是我真去了，记得给老子接风洗尘，红毯宝马一样不能少。”
唐槿圆想了又想，最后实在是没忍住，发过去了一个“我给你一脚”的表情包。
……
唐槿圆临睡之前，忽然想起了自己没来得及处理的那两条来自商晋的微信消息。
她的平板和手机微信消息不同步，也不知道商晋突然找她是为了什么。
G大的经济类专业比A大要强一些，之前都是A大去他们那边交流的人多，今年还是头一回有人从G大过来A大。
负责安排交换生的老姚对这批来自G大的学生格外重视。
唐槿圆仔细想了想，取出平板给商晋发了一条消息。
【唐小宝】：“商晋学长你好，我是A大经济一班的唐槿圆。我的手机坏了，错过了你给我发的消息，请问有什么事吗？这么晚打扰了。”
她点了发送，等了几分钟，没有收到回复，有些无聊地去刷朋友圈。
她看到了一个眼熟的词组。
有一条动态是：“happylinenwedding。”
唐槿圆先点了赞，又评论“99”，然后才看到了这条动态的主人，正巧就是商晋。
发动态的时间是下午的18点15分。
唐槿圆戳进了商晋的个人主页。
她看了一眼。
商晋的朋友圈画风极度干净简洁，只有文字没有图，孤零零几条差不多的状态。
【2018-09-2218:15happyLinenwedding。】
【2017-09-2218:15happySteelwedding。】
……
【2011-09-2218:15happyIronwedding。】
唐槿圆从上往下数——
十二年，十一年……六年……